##6 则关于死亡的故事 | 抢救室实习日记
这世间随时随地都上演着悲欢离合 , 人间悲剧在抢救室这片寸之地日复一日 , 昼夜不息地上演着 。合起双掌 , 为所有逝去的灵魂哀悼 。念声安好 , 愿所有活着的人各自珍重 。
惨直的心电图
「哪怕你只能靠着呼吸机活着 , 我也舍不得您离开——爸爸 。」
他再也没有印象中那么宽厚坚实的臂膀了 , 瘦骨如柴的他紧闭着双眼 , 三腔二囊管的尾巴从他的鼻中伸出 , 护士用绑着生理盐水的绳子悬挂起来 , 绷紧管子以确保曲张的胃低食管静脉不再出血 。
「你现在的意思就是 , 现在人就不行了?但是你昨天不是说人还活着么?」我看着她质问的时候右手小拇指在不自主地颤抖着 。
「对啊 , 现在他还活着啊 , 但是只要离开了机器 , 他就马上走了 。」上一组的老师淡然地回答道 。
她偷偷地回头看了眼那个紧闭着眼睛的父亲 , 泪水分明已然打湿了眼眶 , 她嘴角在不自主地抽动着 , 声音已然呜咽:「那他现在还能醒过来么?」
「上了麻药之后 , 他就已经醒不过来了 。」老师无奈地摇摇头道 。
母亲扶住她的肩膀 , 闭上眼睛 , 一瞬间猛然睁开 , 「把管子拔了吧」 。
「不 , 哪怕老汉只能靠呼吸机活着 , 我也要他活着!」她悲愤着转过头 , 怒目圆睁盯着她母亲 。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想看着你老汉在这里受罪!」她母亲好不易遮掩起来的情绪此刻猛然释放 。
她没有再说话 , 只是转过身来呆呆地看着那个心中永远高大的身影 。
他们母女俩暂时出去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 , 命在旦夕的病人 , 掀开被子的一角 , 乌紫的手臂 , 透过手套传来的一股冰凉 。我们都清楚 , 即便是监护仪上他的各项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 但实际上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肝癌晚期 , 肝硬化 , 胃底食管静脉曲张破裂大出血 。
我走上前 , 翻开他眼皮 , 想看看他的瞳孔 。
「别碰他!」东哥严词厉色地阻止道 , 「她女儿不让我们碰她 。」
我悻悻然地缩回了手 。
「家庭住址是哪?」钱姐问道 。
我就这样 , 第一次亲眼看着死亡证明的出具过程 。她像是哭过 , 眼睛红肿着 , 坐在我身前回答着钱姐的问题 。
孙师兄把我拉出去 , 拿来心电图仪 , 我们要给他做最后一次心电图 。实习几个月以来 , 实习生操作最多的就是做心电图 , 但是这种心电图我希望今生不再操作 , 哪怕只是期望 。
当心电图仪上拉出来一条条整齐的令人窒息的直线之后 , 一张白床单覆盖在他的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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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把机器带回家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去了啊……」
我站在一旁 , 呆看着她 。花白的头发 , 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而下 , 撕心裂肺地哀嚎着 。
抢救室向来要求安静 , 以免影响到其他病人 , 但这一次 , 没有人去苛怪她 。
不远处的他 , 那个朴实瘦弱的汉子 , 忽然说了句:「妈 , 我去缴费 。」他没有哭 , 只是嘴唇在抽动 。黝黑的身影 , 默默地踏着破旧的拖鞋离开 。
她肥硕的身躯任凭她母亲趴伏着 , 摇晃着 。胶带绑着气管把她的嘴巴鼓满 , 透过未闭合的眼睑可以看到淡红的巩膜 , 那是血的颜色 。她的身上则是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皮下瘀斑 , 急性重型肝功能衰竭 , 凝血功能严重下降 , 导致全身大面积出血 。
半个小时之前 , 我带着她去做 CT 检查 , 孙师兄本意是给她做一个增强 CT , 可四肢大面积的皮下出血 , 放眼望去无处不在的瘀斑 , 护士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血管 。
无奈之下 , 我只好和他老公先行回来 , 重新为她开平扫检查 。待他老公缴退完费用 , 我们再回到 CT 室时 , 却看到地面上两滩血迹 。我急忙打电话给东哥:「老师 , 她刚刚呕血了 , 大概 10mL 左右 , 鲜红色 , 有血凝块 。现在还没做 CT , 是现在回去还是?」「赶紧把 CT 做了 , 做了马上回来 。」分页标题
片刻不停 , 立马把她推进去 , 推车的师傅经验很足 , 三下五除二把体位摆好 , 让她老公穿上防射服 。打开 CT 室厚重的铁门那一刻 , 我翻看她的眼睛 , 却发现她双目已然浸满了一层血雾 。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急迫地问着 。
「不舒服 , 不舒服 , 很难受 。」她虚弱的声音颤巍巍地呢喃道 。
……
「快 , 打支去甲肾 , 带手套 , 给她进行心肺复苏 。」东哥看着监护仪上显示着「250/230 mmHg」失真的血压 , 立刻向我们喊道 。
我们轮流给她进行着心脏按压 , 目光却紧紧盯着监护仪上的图形和数字 。终于 , 电动心脏按压仪拿过来了 , 我们使了半天气力才让束带包绕住她硕大的身躯 , 按理说电动心脏按压的效果要远比人工好 , 可心电图上却迟迟显示不出来波形 。东哥一看 , 立刻亲自动手 , 手动按压 , 波形虽然还是极不规则 , 但好歹终于重新出来了 。这的确是一个体力活 , 但是我们不曾感觉到疲累 。
可我们都清楚 , 这个病人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 这最后的努力只不过是为了等她的亲属进来看她最后一面 。
她母亲冲了进来 , 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儿 , 忽然转身死死扯着家华的白大褂 , 哀嚎着哭诉:「怎么会这样 ,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没办法 , 病情进展的太快 , 我们已经尽力了 。」师兄解释道 。
「求求你们 , 救救她吧 ,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 她女儿才一岁多啊 , 她不能死 。」她母亲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 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
「她肝功能太差 , 全身大面积出血 , 已经不行了 。」
「那能不能把这个给我们 , 我们带她回家 。」她母亲回头望着女儿 , 颤抖的手指着还在工作中的电动心脏按压仪 , 呜咽地低声说着 。
「不能 , 那个是医院的 , 而且你拿回去也没有用呀 。」
她不再说话 , 只是匍匐在再也睁不开眼睛的女儿身上 , 抽噎着 , 哭诉着 。
她老公至始至终没有走进过来看她 , 我明白那不是不爱 。因为这个木讷的有些呆滞的年轻人 , 我找他签字(进入抢救室的所有病人都需要签一系列的告知书 , 哪怕你选择离开 。)的时候 , 他只是重复地轻声说着:「明天我们就去感染科病房 , 钱的事不要管 , 我们只要人活着 。」
哪怕在世俗的我看了 , 瘦弱的他和厚实的她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般配 。但送她去 CT 检查室的路上 , 我看到了一旁他目光中的关切和爱慕 。
她们走了 , 一个 29 岁的姑娘 , 一个一岁多孩子的母亲 , 一个失去老伴的老人唯一的女儿 , 一个挚爱着她的年轻男人的丈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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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 , 一路走好!
「小点声音 , 还有其他病人要休息!」护士对着走廊喊道 。
我悄悄地探了个头 , 一大家子窝在走廊的尽头 , 相互依偎着 , 一个中年男人呜咽着 , 痛哭着 , 女人们更是哭成一团 , 另外两个年级稍大一点的男人神色暗淡 , 一边回应这边的护士道:「对不起 , 我们马上出去」 , 一边厉声呵斥着哭泣中的男女:「哭什么哭 , 人不是还没走么 , 先给我出去 。」
这么一大家子的人 , 说实在话 , 有些病人可能会羡慕吧 。
又是 301 床 , 今天他是第三个住在这个床位上的病人 , 前面两个已经离世了 , 我和孙师兄苦笑着认为今天「301」大概是风水不佳 , 被死神所诅咒 。和第一个一样 , 又是肝癌患者 , 胃底食管静脉曲张破裂大出血 。灰暗的肝病病容 , 瘦弱的身躯 , 全身大面积的淤血瘀斑 , 巨大的腹部……这些征象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 是最令人绝望的死神符号 。
傍晚时分我们进行交班 , 孙师兄把这个病人交给了我 , 叮嘱道:「你随时注意他血压变化 , 一旦下降了赶紧去喊东哥 。现在他们家属的意思是明天出院回家 , 有事随时找我 。」分页标题
「医生 , 我们是 301 床的家属 , 我们明天早上五点走 , 不知道那么早你们有没有人办出院啊 。」一脸黝黑的中年汉子强憋出一个笑容 , 语气极其客气地问道 。
「小师弟 , 喊你呢?」胡师兄提醒我道 。
「啊?」一时之间我有些茫然 。
「小师弟 , 不是把那个病人交给你了么?」
其实我并不是忘记了要管那个病人 , 只是被喊成医生有些许的不习惯 , 下意识地认为是喊师兄师姐 。
「我们是 24 小时值班 , 随时随刻都有人在这里 。」我转过身和他解释着 。
「哦 , 那真是麻烦您们了 , 我们明天早上五点走 , 还请您们多多照顾照顾我爸爸 。」他微微佝着身子 , 言辞中的卑微和期盼连我这个涉世未深的人都能感受到 。
我从内心深处尊敬他 , 也从内心深处为此刻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感到欣慰 。虽然死神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带走他 , 但是他有一个能为了他而卑微的儿子 , 有一群关心爱护他的家人 。
多少灵魂在四处飘荡 , 可能现阶段的医疗赶不走死神 , 但这并不可怕 , 可怕的是金钱社会下的彼此淡漠 。
老爷子 , 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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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人活着
「现在她的情况很糟糕 , 肝癌晚期 , 肝脏现在可能已经破裂了 , 随时有可能大出血 , 人说没了就没了 。」我拿着一叠通知书挨个向眼前的中年男人解释道 。
不远处他爸扶着坐立不安的妻子 , 一阵阵令人噬骨侵魂地惨叫在整个抢救室回荡 , 她挺着巨大的腹部跳着脚撕心裂肺地嚎叫 。刚刚她被扶进抢救室的时候 , 我和孙师兄试图把她慢慢扶着趟到病床上 , 可躺下来的那一刹那 , 她忽然惊叫着坐了起来 , 大汗淋漓 , 尖锐地哀嚎起来 , 那种痛苦我很难想象和形容 。以前老师说过 , 女人耐受疼痛的能力比男人强的多 , 这是先天的生理功能所决定的 , 毕竟分娩的痛苦指数排在所有痛苦第一位 。
「好 , 好 , 我们知道 。」中年男人急迫地回答道 。
「我们抢救室医保是不能进行报账的 , 每天的费用大概是五千到一万 , 但是她目前这个情况肯定就不止一万了 。」
「现在还管什么钱不钱的啊 , 我只要人活着!」他语气更加急迫 , 因为他母亲痛苦的哀嚎声未曾停歇片刻 。
「我们可能要带她出去做检查 , 在搬运途中 , 路上地颠簸可能导致意外出血 。」
虽然能够体会他此刻内心的急迫 , 但是越是这种时刻我们越要和他讲清楚 , 因为他有很大的期盼 。
内心期盼越大的病人家属 , 我们就更要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 他们内心越是不敢或是逃避面对死亡的话题 , 我们就越要反反复复地旁敲侧击地谈及死亡 , 直到他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
这并不说明我们心里的淡漠和无情 , 一方面这是让他们降低对医疗的期盼和信心 , 毕竟病情发展到这一步 , 再先进的医疗干预可能也无济于事 , 只有让他们慢慢地接受现实 , 才能在死亡真正降临的那一刻不会那么绝望 。另一方面 , 在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的现在 , 我们必须凡是丑话说在前面 , 这也是保护自己的最佳途径 。
「我们相信你们 , 我们既然来了这里 , 就是相信你们医院的技术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 神色复杂 , 却语气坚定地说道 。
「她现在到底还能活多久?」看着东哥走了过来 , 他忍了又忍 , 终究还是没忍住 , 迟疑地问道 。
「她这个情况目前非常恼火 , 你别看现在她人还算清醒 , 但是可能随时随刻就没了 , 就算这次挺过去了 , 也可能活不了多久 。」老师坦然说道 。
他忽然扯着我们的白大褂往外走了几步 , 悄声说道:「小点声音 , 她听得到 , 医生 , 我们做儿女的 , 不管花多少钱 , 都要她活着 。」分页标题
我明白此刻他的心情 , 但在晚期肝癌肝硬化这种凶恶的病情面前 , 谁也不能给他任何期待 , 在死神面前 , 医疗干预显得脆弱不堪 。
「叔 , 你得明白 , 对于她而言 , 可能如何改善她目前的生活质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 毕竟现在已经失去了手术指征 。」我尝试让他学会释然 。
他抬头看着打了镇静剂后已经安静下来的母亲 , 眼眸中流露出一股失望和悲痛 , 沉默片刻 , 说道:「嗯 , 你说的对 。」
「有时治愈 , 常常帮助 , 总是安慰 。」这一刻 , 这句话我有些许的明白 。
不过 , 我时常想 , 如今的社会 , 有多少人愿意说出这一句:「不管多少钱 , 我只想她活着 。」以前在肾外科的时候 , 听老师说过 , 愿意给孩子捐肾的父母有很多 , 给父母捐肾的没遇见过几个 。
给父母长辈一个有保障的晚年 , 我想这应该是每一个儿女应尽的职责 , 这和贫穷富贵没有关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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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纵容
「她现在真的超级难受 , 医生 , 能不能给她整点那个嘛 , 她看上去受不了了 。」
她频频回头看着不远处辗转反侧 , 哀嚎呻吟的母亲 , 面露难色 , 轻轻扯着东哥的白大褂说道 。
东哥听闻 , 双目一瞪 , 严词拒绝道:「你在开什么玩笑!难道她一发作你们就给她整点那个么!」
「可是她现在看上去受不了呀!」还未等得及东哥说完 , 她便立即急迫地反驳道 。
「她现在还能忍受下去 , 实在是不行了我们会考虑给她申请打支美沙酮 。」东哥回应道 。
我们站在一旁有些许的愤怒 , 究竟是谁在纵容她母亲?不远处的她一边呻吟着一边干呕 , 身体蜷缩成一团 , 仿若全身扎了刺一般左右不停翻动着 。即便是染成了紫红却再也遮盖不住斑驳横生的白发 , 苍白的面容拧出一个痛苦不堪的神情 。臀部的皮肤上密密麻麻、不堪入目的针孔又让原本心中的同情顿时湮灭 。
东哥带着我们走到她母亲床旁 , 坚定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 说道:「你八年都熬过来了 , 难道你现在又坚持不下去了?难道你还想继续这种日子么?早在又重新开始吸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了 , 挺过去 , 挺过去你就好了 。」
我和胡师兄把她拉到一旁 , 她一脸的焦虑担忧 , 但看她的神情 , 似乎并没有放弃要给她母亲整点「那个」以解除目前痛苦的想法 。我指着她母亲说道:「你现在不能给她任何期望 , 假如她看出来你动了恻隐之心 , 要给她那个东西 , 她对抗毒瘾的意志力就会减弱 , 你现在就应该给她信心 , 鼓励她能够战胜毒瘾 。」
「就算你这次给她那个东西帮她熬过去了 , 那下次呢 , 难道你就想她一直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她还年轻 , 才 58 岁!」胡师兄在一旁补充说道 。
她听罢唯唯诺诺 , 不再言语 。
「医生 ,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 什么时候做手术?」身旁一个穿着旧式迷彩的老人忽然问我道 。
【##6 则关于死亡的故事 | 抢救室实习日记】「这个我不清楚 , 刚刚脑外科的医生来会诊了 , 具体情况你进去问问老师吧 。」我转身回答道 。
他微微佝偻着的身躯 , 一步一步向医生办公区走去 , 我撇了眼一旁他的儿子 , 带着头套眼神迷离躺在病床上 。
三十多岁的光棍汉 , 或许他是父亲还想着帮他寻门亲事 , 但我想很难 , 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家境不佳的瘾君子呢 。八天前 , 他在家服用摇头丸后 , 产生的幻觉 , 头部撞击以致颅骨骨折 , 然后用脏兮兮的手指不停地扣挖患处 。直到八天后回家的父亲把他送来抢救室 , 颅内感染 , 颅脑 CT 上显示一块颅骨已经不知所踪 。
两个瘾君子的床正好面对面 , 她的女儿在她的身旁一边细心安慰着 , 一边悉心服侍着;他的父亲在他的一旁 , 苍老的面容中满是无奈 。分页标题
一个 58 岁 , 家境还算富裕 。一个 30 多岁 , 母亲不曾露过面 。是谁在纵容 , 无关贫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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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无知
「医生、医生 , 我的两个孩子吃老鼠药了 , 怎么办 , 怎么办?」一阵急迫地脚步声和一声焦虑的询问把刚刚歇息的我们猛地一惊 , 东哥更是二话没说急冲冲地赶至急诊病房门口 。
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 手里还攥着一把车钥匙 , 身旁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手里也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两个小女孩微微睁着眼睛 , 面容虚弱的样子像是困了 , 也像是感冒后的疲乏 。肉嘟嘟的脸蛋已然没有粉嫩的光彩 , 两只羊角辫悬在长辈臂弯后的空中 , 随风而荡 。
「吃了多少?」
「我们也不知道 。」那个妇人带着哭腔回应道 , 「我用一把瓜子泡在掺有捣碎的老鼠药的水里面 , 这三个孩子就吃了 。」
「三个?」
「还有一个邻居家的小男孩 。」女人抢答道 。
「多久了?」
「四五个小时了 , 我妈打电话给我我就赶紧开车把他们送到你们这来 。」女人回答道 。
「那怎么要四五个小时?」
「我们是山里的 。」
女人的回答让我们哭笑不得 ,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她如此相信我们医院的医术 , 还是该责怪她太过死板 , 贻误了时机 。
「那就是还没有洗胃咯?」
「没有 。」
「对于儿童这方面的治疗 , 目前我们这的特殊设备可能也没有那么齐全 。你们孩子已经耽误这么久了 , 得抓紧时间给专业的治疗 。假如你要在我们这边治疗 , 我们能做的可能也比较有限 。」听得出东哥的声音在发颤 。
「啊……那怎么办?儿童医院怎么样 。」女人赶忙问道 。
「他们毕竟是专门搞儿童这一块的 , 可能效果要好一些 。」东哥回答道 。
女人探头往里望了一眼 , 抱着孩子转身走了 。我们师兄弟几个望着两个女人渐渐远离的背影 , 双胞胎姐妹头趴伏在长辈的肩头 , 那么可爱 , 想来几个小时前也是活蹦乱跳地在嬉戏 , 可如今的神态显得那么可怜 。
深夜 , 我们经历了一次次生死悲欢 , 我瘫坐在椅子上 , 抬头望着疲倦的东哥 , 怯生生的问到:「那对双胞胎小女孩应该没什么事吧?」
东哥迟疑了一下 , 回应道:「应该没什么事情 , 假如能及时赶过去的话」 , 话音还没落神色却是为止一变 , 「家里面有小孩子还随意放老鼠药 , 发现了不是第一时间往当地的医院送 , 还开这么久的车往我们这边送 , 两个小女孩多可爱啊 。」
当过留守儿童的我其实也很能明白 , 爷爷奶奶平日要忙农活 , 根本无暇对两个小女孩多加看管 , 也乐得她们和隔壁的小男孩在家里玩闹 。但是为什么在用浸满老鼠药的瓜子的时候 , 没有想到小孩子年幼无知呢?为什么发现出了事情不是第一时间送去当地医院呢?
是孩子的无知还是家长的无知 , 我们无人知晓 , 我们默默祈祷 。(责编: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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