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一录|“读书人”代表蔡世远

与其说蔡世远是官宦中人，是清宫太傅，或是书法行家，我更愿说他是个“读书人” ，我更认可“梁山先生”这一称号。在我觉来，蔡世远是中国知识分子典型，是传统思维下的“读书人”代表，而其它身份，无一不是由此派生而来的。
这就要从他的身世背景，指导思想，以及一生际遇来寻迹了。
【生活一录|“读书人”代表蔡世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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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世远像
蔡世远生于世代书香之家，祖上蔡元鼎是宋朝理学家，祖父蔡而熤是明重臣著名学者黄道周的门生，文章风骨与黄道周相似，父亲蔡壁因善教学，受聘为福建鳌峰书院院长，世远自小就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与文化熏陶。这样的身家背景，在中国读书人中，是非常典型的。在中国文学史上画下浓重一笔的杜甫，他的身世背景，就与蔡世远如出一辙。正因这样的身世，蔡世远的身上似乎打基因起就满是书卷气， “读书人”也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他的第一身份。
然而在蔡世远身上重重刻下“读书人”烙印的，却是在此家庭小环境和社会大背景下所接受并内化的人生指导思想。
蔡世远年轻时，接受父亲的训示，致力学习周敦颐、张载、邵雍、程颢、朱熹等宋代理学家的遗著，还广泛学习了《四书》、《五经》和各种史籍，又讲求有用于世务之学，并以名人为学习榜样。正因如此， “经世济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便成为蔡世远的人生指导思想，而这一思想，也一直是中国历代读书人的思想标尺。李白如此，杜甫更是如此；苏轼如此，范仲淹也如此。所以，蔡世远便有一说如是：“学问不敢希望朱文公(宋朱熹)那样，也应当近似真希元(宋理宗时翰林学士真秀实，学以朱熹为宗，称西山先生)；事业不敢希望象诸葛武侯那样，也应近似范希文(宋仁宗时户部侍郎范仲淹，他以天下为任) 。 ”因此便有了以“二希”作为堂室名号之举。
不独如此，他的身上还有浓厚的古代读书人清高迂阔的气质。康熙五十年，蔡世远因父亲去世在家丁忧。等到服丧期满上京，已经超过假期，这时凑巧遇到朝廷颁布新令，规定翰林、科道学员假满逾期者，当为退休处理。蔡世远是为父丧守孝制而超假的，是符合丁忧假例的，但朝廷不知此事，也将他当为自动退休处理。有同事叫世远将真实情况向吏部说清楚，以求复职。这原也理所应当。可蔡世远却说““吾闻古者受爵而让，未闻投牒以自申也，况吾实以假归，焉可诬乎？”因此，他便错被休致了。迂阔如此，憨诚至甚，非“读书人”而何？
正因有了“读书人”这第一层身份，正因被烙上了“济世安邦”的指导思想，便派生了书法行家、官宦中人、清宫太傅等诸多身份了。
读书人，怎能没有一手好字呢？所以书香世家出身的蔡世远与书法行家沾边自然可以理解；学而优则仕，这是中国读书人的出路与走向，所以他步入仕途。中国历来就有“文章憎命达” ， “一身难兼文人与政客”的潜规则，幸运的是，蔡世远虽然出身与杜甫相似，但不似杜甫的仕途乖舛，也不像李白过着“壶中乾坤，醉里日月”的生活，更没有苏轼的贬官黄州。虽没有官运亨通，但也未必穷困潦倒；虽没有建立丰功伟业，但还能小有成绩彰显政治身手。这其间可以说道的就有三事。康熙四十九年，世远在省亲途中，遇漳、泉二州闹饥荒，乃借款借粮赈灾，施惠乡里；康熙辛丑六十年(1721) ，台湾爆发朱一贵起义，漳州民心荡荡不安，蔡世远与其弟蔡可远训练乡兵护卫乡里。朝廷出师台湾，世远致书总督满保，建议入台清军不要随意杀人，并选用廉洁贤能人士任地方官，使上下缉和确保治安，全被采纳，台湾人民颇爱其惠；雍正七年，朝廷整饰福建官风民俗，蔡世远综合同僚意见，上疏朝廷，建议设置观风整俗官员，防范化导，有益风俗人心。这一切，足可见出蔡世远的政治才德。分页标题
至于清宫太傅，是最能彰显蔡世远人生价值的身份了。从政坛退出，蔡世远平稳地步入学院，继父亲蔡壁之后，到省城主持鳌峰书院。在历代读书人中，他是幸运的。古代读书人的门路无非有三：或仕或隐或教。陶渊明走过了，最后归隐田园；杜甫走过了，最终漂泊西南；李白走过了，携一壶杜康，且放白鹿青崖间；苏轼走过了，到黄州僻地进行深沉壮阔的思想突围……这三径，蔡世远走了两条，平稳而无险。幸运的是，他没有走向田园，也没有走向山林，而是步入杏坛。他的这一步，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闽士，成就了闽漳教化。主持鳌峰书院期间，他“以循序体察为致知之方，以敦本立诚为力行之要，以立志为始，以孝悌为基，以读书体察，克己躬行为要” ，因此“闽士慨然感兴于正学” ，并培养出了蔡新、雷翠亭等人才。
正因经术学行兼优，所以他奉诏入京，侍读皇子，他守时敦教，忠信正直，讲学得体，深得敬重，最终成就了“清宫太傅，两代帝师”这一荣尚的身份。
但无论哪一种荣尚的身份，都比不上“梁山先生”来得尊贵；无论哪一种华丽的身份，都比不上“读书人”来得本真。因为他首先是“读书人” ，因为从他身上，可以窥见中国“读书人”的缩影。 (刘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