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体|肖怀德：全然的自由、幸福，只有精神世界才能体验和抵达 |沙龙|知识|肖怀

_本文原题：肖怀德：全然的自由、幸福，只有精神世界才能体验和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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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怀德（当代文化学者、见地沙龙召集人）
见地沙龙走到了第五个年头。
我还依稀的记得， 2016年一个春意盎然的夜晚，我召集了身边的三五好友开了第一场艺术与科学读书会，我们一起读了李泽厚的《美的历程》，那是见地沙龙的起点。
之后，见地沙龙以每两周一期的频率一直坚持了下来，中间有过彷徨，更多的是来自很多师友的勉励和支持。
见地沙龙的理想种子，源起于我在大学就读期间，一位师者给我讲述的一段故事，民国时期，在北京的中山公园内，有一个茶馆名叫“来今雨轩” ，那里汇聚了京城文学、艺术、科学、戏剧、哲学界的文化名流，一度曾经成为各类民间新文化、新思想的发源地。当我有一天来到这座心仪的茶馆前，当时秋风瑟瑟，民国时期的文人墨客、知识分子聚集在这里，畅谈文人报国理想的场景在心里浮现，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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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今雨轩的文人往事
在见地沙龙的前期，这些无用之用的知识对于当代中国社会并不是“刚需” ，能聚齐十多二十位参与者很不容易，让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沙龙，很多的朋友临时有更紧急的事来不了，最后来了一位参与者，在我极度尴尬、不知所措之余，那位分享老师非常礼貌友善的对着这一位听众完成了那次沙龙分享，至今让我心存感激。
我经常想，见地不是一个时髦的社群，因为参与见地的活动带不来直接的物质财富，参与见地的活动并不能享受放松和娱乐，而往往是反思和艰涩。我经常说，这是一个“精神操练场” ，但是，又有多少人真正渴望卓越的精神世界呢？那条路给我们带来的可能是更多的孤独，更多的不接地气，更多的不合群。
可是，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件事呢？也许是一种信念吧。人类社会的精神世界在不断地走向世俗化、物质化，我总有一种担忧，精神的贫瘠比物质的贫瘠更可怕。再发达的技术、再方便的生活、再丰裕的物质财富、再疯狂的娱乐消费，这些并不能填满我们贫瘠的精神生活，也无法让我们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我们仍然会在“现代性”的那段长长的葬礼中，宛如一个个飘零、游牧的灵魂，无所依归。
见地希望做的是一座桥梁和一条通道，构建一条共同通往精神卓越的通道，也是某一种人类整体精神往下走，拒绝精神卓越、高尚、崇高的一种反作用力。我无法描述精神的卓越会为个体带来什么价值？因为我也在艰难爬坡的路上，但是，全然的愉悦，全然的自由，全然的幸福，显然只有精神世界才能体验和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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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期见地沙龙：徐小虎（笔墨：灵魂的痕迹）
前两天与建筑师青少周平老师讨论到“下一代共同体的样子” ，城市文明和互联网文明让传统社会基于血缘的亲属共同体、基于地缘的邻居共同体、基于单位的同事共同体都不同程度的面临着冲击和瓦解。人是有社会属性的动物，共同体是人之具有社会属性的机构单元，人很难脱离共同体而独立生存，那么新的共同体是什么？新的共同体靠什么来维系？
共同的志趣和爱好可能是共同体开启的前提，但真正让共同体具有持久的活力和生命力，关键看共同体能否在持久的运营中，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化和价值观。作为一个共同体不可能是完全开放的，是有限开放的；也不能是完全封闭的，完全封闭的共同体会让增加的负熵拖垮。共同体更像一座精神的“岛屿” ，它是超越海平面的存在，不断有人上岛、有人下岛。因此，共同体最终得以维系的则是经过时间沉淀，而逐渐内化成的共同体成员的共同精神旨趣。分页标题
我也希望对见地沙龙的共同体精神旨趣做一个阶段性的总结和梳理，与各位共同体成员和希望加入这个共同体的同仁共勉。
求知与无知
见地沙龙从一开始是基于求知和学习而起。人为什么要学习与求知呢？因为人的行动是基于认知而展开的，而认知世界、认知自我是通过学习与求知来完成的。曾经有一位好心的朋友问我， “你这是要探知人类知识的边界吗？这是多危险的一件事” 。是啊，个体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我们个体怎么可能探知知识的边界呢？求知不是一个走向全知的道路，却是一条通往“无知”的道路。因为当你的知识面更广的时候，你所探知到的无知的领域的面积反而会更大。为什么人类还要不断求知呢？求知不是让我们认为自己的“全知” ，而是发现自己“无知”的过程。求知不是让我们认为自己无所不知，而是意识到自己无知的过程。求知也是打开我们认知局限的一扇扇窗，让我们更丰富的理解事物，而不是陷入认知局限而毫不自知的状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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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地讲者们推荐的必读书单
我们的求知，往往求的是两种知识，一种是实用性的知识，一种是无用的知识，这两种知识对于个体都是需要的，两者并不能相互替换。而见地往往提供的是无用之知，这些知识不会像“药丸” ，一吃下去就立竿见影，但是它会在人的身体里，对人的精神世界持续地发生作用，慢慢的，你的道德情操、审美趣味、人生态度就会发生改变。这些知识不会那么容易过时，对于人之为人往往是更根本性的。学习无用之知需要求知者有足够的耐心，也是检验人的求知动机的标尺，学习无用之知需要我们对知识本身充满好奇和学习动机，我们才能坚持下来。
吸纳与创造
学习与吸纳是永无止境的，我们活在这是世界上，除了毕其一生通过学习丰富我们自身以外，我们也需要通过创造来实现人生意义，人生而创造。如果上天给我们一份特殊的技能，让我们成为艺术家，我们可以去创造作品，如果没有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创造一份“功业” 。
所以，人不能止于学习和吸纳，还需要创造。同时，除了极个别的天才之外，学习和吸纳都是产生创造必不可少的过程，学习是一个积累创造能量的过程，学习是一个建立创造价值观的过程。
创造是一个辩证性的词汇。自从人类从上帝那接过创造的接力棒，人类的创造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程，同时也创造了“原子弹”、“生化武器”这些毁灭性武器，我们的文明进步中，伴随着高效、方便和高速之外，也带来了危机、异化与失衡。我们应该重新来思考创造，我们有多少的创造是真正的原创性的成果呢？什么样的创造是真正有益于人类未来的创造？人类的创造是不是一定要以牺牲自然为代价？我们的创造是应该激发人类永无止境的欲望还是应该有效的限制我们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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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地艺术现场：身体·空间建构后的感性
我们在见地一起学习进步，首先是让我们个人能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更具有开放性、创造性的个体，安顿好我们自身。但是，我们在见地一起学习，除了关心自己还应该关心他人，我们需要通过我们的学习，创造出更多的精神文化产品，去感化、影响更多的人，让社会朝着更美好的方向发展。
纯粹与卓越
在一个高度世俗化、平等化的时代，提“纯粹”和“卓越”看似不合时宜。然而，纯粹性的思考即不带有明确的现实目标达成指向而进行的思考，是一条让个人精神通往卓越的道路。人在纯粹性思考状态中，可以摆脱现实的重重局限，从而进入自由的思想驰骋的状态，这个时候人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由。纯粹可以抵达本然。我们的文明进步带来了诸多的知识沉淀和外壳包装，让我们失去了窥见本然的能力，纯粹性思考是让我们通过思考事物本来的样子，拨开层层的迷雾，回归到真实与本然的可能。分页标题
纯粹不是让人完全不食人间烟火，而是在世俗的生活中始终为自己保留一片纯粹的空间，这个纯粹性思考的空间会让我们更游戏的面对生活，不那么较真；这个纯粹性空间能让我们更超然的面对世俗生活，不会轻易被世俗的巨浪卷走和折腰，回归内心的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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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地策划之腾云文化论坛（5）：武者武林武侠—中国武术的精神世界与侠义之光
人在精神层面是有卓越与平庸之分的，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卓越的权利和可能，如果说平庸意味着容易满足，卓越意味着不断突破；如果说平庸更关注当下，卓越思考的是未来；如果说平庸思考的是自己的生存，卓越不仅思考自己的生存，更思考的是天下人的生存。
卓越意味着不自甘堕落和平庸，卓越意味着不安于现状，卓越意味着不接受精神的贫瘠，卓越并不意味着清高，卓越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以一种上帝视角俯视众生。卓越需要有更大的关怀，更广阔的胸襟，更远大的抱负，而这些往往来自于对人间疾苦的体认，对普通人和边缘人命运的关切。只有深刻体验过苦难，对人间的苦难有一颗悲悯之心，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执着、勇气和愿力去救赎苦难，并完成自我的救赎，那才是卓越者的特质。
求知与践行
见地沙龙构建的是一个知识与行动之间的桥梁，我们的体会是，在现代社会，知识世界与行动世界的割裂是显著存在的，知识世界的更新也滞后于现实世界的更新。这不仅体现在知识分子在“行”上局限，实践者在“知”上的局限，也体现在这两个体系之间缺乏足够的知识流通和行动反馈。
见地沙龙在探索过程中也发现，知识和智慧生产的过程除了基于语言的阅读和学习，基于五官（视、听、身、触、味）的感知实践和行动实践也是生产知识和智慧的动力源泉，这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知识产生机制。因此，见地所主张的知识不仅来自学术领域，也来自实践与创造领域。这两种知识是一个相互滋养和相互验证的关系，不能是非此即彼、不闻不问的关系。
对于个体而言，知与行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过程。没有知识的吸纳，没有认知的提升，我们的行动往往是盲目的。像无头苍蝇，撞得头破血流，也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没有实践来验证，我们对知识的理解很难达到通透的领悟和理解。因此，先求知，然后用知识来指导行动，在行动中验证知识，获得新的认知困惑，然后通过再求知获得认知，再指导行动。这个螺旋式上升的过程既是迭代认知的过程，也是不断提升行动层次的过程，知行之间是相辅相成的。
行动是验证和活化认知的过程。行动不仅仅是认知确认的过程，而往往是活化认知、迭代认知的过程。当认知在行动中与社会条件、因素相遇，认知就会做出调试，这时的认知就更新成有效的认知，灵动的认知。
行动是有限的，认知相对无限。知是永无止境的，不经实践验证的知识就只是知识而已。这个社会不仅需要满腹经纶的知识拥有者，也需要很多去将知识内化成行动的行动者。行动是有条件限制的，认知和思考相对是无限制的，并不是所有的认知都符合现在的行动的。我们要接受行动的有限性，不能用有限的行动来规训自己认知和想象的翅膀，有些认知和想象是面向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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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地策划之腾云文化论坛（3）：想象的发端—山海经与诸神的世界
真诚与敞开
现代社会，我们发现人与人之间的沟通越来越充满隔阂、偏见、保留、虚伪。真诚与敞开本来是人与人沟通的基本常识，为什么这个时代真诚与敞开那么难呢？一是在这个处处充满竞争的丛林社会，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关闭了我们敞开的开关，如果真诚和敞开，意味着牺牲与陷阱，如果真诚与敞开意味着某种代价，大家会慢慢关闭这扇大门。这不是真诚与敞开的问题，而是社会环境的问题。二是我们太沉迷于自己有限的认知所作出的判断，而对于这种判断坚信不疑，在沟通中一开始就堵塞了倾听的大门，看似在沟通，其实是在说服。三是现代社会中太多的外部因素在影响和裹挟着我们，我们的内心被功利、欲望所驱使，被技术工具所异化，我们很难真正理解我们自己，不是不愿意敞开，而是渐渐失去了敞开的能力和深度。分页标题
因为无法真诚与敞开的面对自己和面对世界，我们就失去了寻找自己内心最本真的呼唤的勇气，我们也会失去不断与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交互而不断更新自己的能力，我们的世界被封闭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被局限在一个有限的认知里而不自知，最终带来的是与自我内心的紧张关系，对外部世界的紧张关系，我们经常会不断的重复人生的危机但找不出危机的原因，最终走向的是虚无、无趣和无意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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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见地年度感恩晚宴现场
对自己要真诚，我们才能真正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才能有效的与自己的内心对话，成为自己生命的主人，自己为自己立法。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可能是完人，也不可能成为神，我对在当代社会的“造神”取向是充满警惕的，当我们以上帝视角俯视他人的时候，无形中既关闭我们向世界的敞开，也关闭了他者向我们的敞开。敞开是一种全然的交付，是一次对虚伪的嘲笑，是一种全然的信任。只有向内敞开，我们才能聆听到内心最深处的声音，只有向外敞开，我们才能实现与他者、世界的“全线接通” ，我们才能接收到敞开的信号与回馈。
真诚与敞开，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最深的连接，不是客套和利益，而是价值观底层的共鸣与心流的交换，如果我们不能真诚的向自己敞开，我们如何探问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如果我们能不能真诚的向他人敞开，我们如何实现与他人的心流的交互，如何可能体味到爱情和友情的甜蜜的味道？如果我们不能真诚的向世界敞开，我们怎么能感知到大自然的伟岸和美妙呢？
见地沙龙希望营造的是一种真诚与敞开的讨论与交流氛围，在这个精神交流的空间，我们拒绝社会潜规则的侵扰；我们希望大家摘下面具，坦然相对；我们拒绝虚伪、粉饰、躲躲闪闪，欢迎友善的批评、积极的争论。这里不欢迎以思想之名的政治投机者，不欢迎绕着弯说话、故弄玄虚者，不欢迎以思想者自居而俯视众人者，我们希望在真实的、敞开的人与人的纯粹思想交流中，让大家感受人与人最本真的相遇，从而体味真诚沟通的价值，获得精神的愉悦和升华。
——肖怀德（当代文化学者、见地沙龙召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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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体|肖怀德：全然的自由、幸福，只有精神世界才能体验和抵达】编 / 刘珊珊，审 / 任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