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妈妈|我的小弟——与父母漫长的和解之路
我的小弟来得颇有些不容易 。
小弟是在我高二那年出生的 。 他出生前我牢牢霸占着家里老幺的位置 , 待他出生后我的位置便有些尴尬了 。 上头两个姐姐 , 下头一个差了一轮有多的小弟 。 知道我家人员构成的往往都要感叹上一句 , “你家这么想要儿子啊?”
是的 , 我家就是这么想要儿子 。 这个决定权不在我 , 不在二姐 , 也不在大姐 , 而在我们父母 。 而这当中 , 又属母亲付出的最多 。
七八岁年纪的时候 , 我就从奶奶处得知 , 我两岁那年 , 本该是有个弟弟的 。 当时母亲已经偷偷怀孕7个月了 , 但被邻居举报了 , 母亲被强制性带走做了结扎手术 。 7个月的胎儿已经成型 , 我犹记得奶奶当时遗憾的语气 。
“造孽哦 , 可惜那个男娃子 , 跟我们家没缘分”
母亲被拉去结扎那年我还太小 , 没留下什么印象;七八岁时候已经开始有些记忆了 , 但也有些懵懵懂懂 。 虽听不懂结扎的具体意思 , 但听奶奶的话就是我家以后是没了得男孩的机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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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离家的那个暑假 后来的很多年 , 我家没添过新丁 , 直到高一那年 , 母亲忽然对我们说 , 她要出去打工了 。
那年母亲已经四十出头 。 出去打工这个说法实在是怪异的很 , 她一直在家务农 , 从未出过村子 , 也不会普通话 。 于是我问她 , “你去哪里打工?”
母亲看了眼父亲 , 父亲没吭声 , “小孩子家 , 不要问这么多 , 几个月我就回来了”
等下周再放假回家的时候 , 母亲果然已不在家中了 。 二姐曾偷偷跟我说过她的怀疑 , “姆妈肯定是怀孕了 , 你看她走的时候肚子都好大了”
我是打心底里不信的 , “姆妈原本就胖啊”
二姐只说你等着看吧 。
二姐的猜测没过太久就被证实了 。 这年暑假 , 我跟二姐刚下田回家 , 看见了大着肚子正在做饭的母亲 。
那一瞬间包含着欺骗、愤怒等说不清的复杂心情我记到了现在 。 我开始拒绝跟母亲和父亲讲话 , 因为他们是一伙的 。
母亲是因为农忙特意回来做饭的 , 直到农忙结束她才又偷偷离开 。 农忙期间为了不被人发现 , 不管白天晚上她都是不出门的 , 我们回家后说话也不能太大声 。 我记得有天中午她突然见红 , 要我们去找村里一个信得过的叔叔借手机给父亲打电话 。 看母亲神色紧张不知为何我心里十分畅快 , 并拒绝出门 , 最后是二姐拉着我一起去的 。
可不知为何父亲接通电话后 , 我话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 。 那天父亲很快就回了家 , 然后又很快带着母亲离开 。 我问二姐是不是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 二姐摇摇头说她不知道 。
是的 , 那时我是真的期待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 可惜下午他们回来的时候母亲的肚子还是那么大 , 我有些失望的同时也有些放下心来 。
那个暑假我过的并不开心 , 曾经我最喜欢的齐天大圣也没让我开心起来 。 我一度想母亲肚子里的小孩可能是个妖怪 , 那种让我情绪变得很难琢磨的妖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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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为什么想要儿子的解释 母亲再次出现在家里时 , 我家门口已经挂满了小弟的尿布 。 小弟没有一出生就抱回了家 , 而是入冬时节才被母亲裹在小毯子里抱回了家 。
我第一次见他时 , 小小的一个 , 窝在毯子里傻呵呵的笑着 。 二姐已经开始学着抱他了 , 绷着脸的我告诉自己 , 我不会抱他也不会对他笑 。 那年我做到了 。
我和家里人的冷战延续到了过年 。 期间父亲不断跟我解释 , 他们要儿子是有苦衷的 , 母亲也抱着小弟在一旁解释 。
“你记不记得几年前我们跟你大舅母的弟弟家断了来往?” 分页标题
虽然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还是派我们去送礼 , 但几年前我家确实跟他们家单方面断了来往 。 当时我跟二姐也觉得纳闷 。
“那年你们父亲跟他同桌吃酒 , 他喝多了笑话我们家没儿子 , 在村里丢人的很”
我没说话 , 心里想着我们家哪里丢人了?
“你们还小 , 不知道在农村没儿子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 你看老六家(与父亲交好的一个叔叔) , 他们家生了四个女儿 , 最后才得了一个儿子”
我与这家的三女儿同级 , 平日里关系也是不错的小姐妹 。
“你们也别看你奶奶现在这样 , 你们要是真知道她以前做过什么 , 按你的性子 , 也是不要理她的 。 我也不想再翻这些旧事出来说 , 没什么意思”
我家没什么老人 , 爷爷走的早我没见过面 , 外公外婆又在我两三岁时都走了 , 只剩下个奶奶 。 虽然我们没一个是奶奶带大的 , 但我跟二姐还是亲奶奶的 。 有关奶奶重男轻女的说法我们早就在村里其他老人那听说过了 。 最严重的一件大概就是父亲抱着还是婴儿的二姐上奶奶家想让奶奶帮忙带带却被直接拒绝了 , 父亲气极了竟将手里的二姐往地上摔 , 幸好旁边的老人家接住了 , 不然我大概是没了二姐的 。
这个接住了二姐的老人家 , 几乎年年都拉着我们讲这个故事的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当事人 , 我总觉得这个故事的可信度有些低 。
“村里轮“后首”(方言 , 具体意义不明 , 祠堂活动)、各种活动 , 我们家都是没资格的 , 家里没男丁 , 哎 , 说了你们也不懂”
我确实不懂 。
一直没吭声的父亲也开了口 , “小时候你最是闹腾 , 问为什么不是先生你出来 , 你也想被叫姐姐的 。 别的不说 , 如今你也有个弟弟了 。 你就想他出生是为了给我跟你妈在村里挣个面子就成 , 其他的也没啥 。 ”
我不太能理解这个要挣回来的面子 , 心里还是憋着口气 。 但看久了眉清目秀的新生儿小弟 , 慢慢倒也不爱那么板着脸了 , 毕竟板着脸也是很辛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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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弟是妖怪 不过 , 我好不容易萌发的单方面和解的意图 , 很快又被掐断了 。
高二升高三那个暑假 , 母亲再次离家 , 这回是带着小弟一起走的 。 虽然没提前打招呼 , 但放假回家看到被扔在门口的法院传票 , 我跟二姐心里有了底——这个暑假也别想着好过了 , 还是因为小弟 。
那年暑假也确实过的更让我印象深刻 。 白天父亲出车、母亲带小弟去小姨家避风头了 , 家里又只剩我跟二姐(大姐已在外打工) 。
那天下午 , 我们正看着电视 , 敲门声忽然一声响过一声 , 好似要将门砸出个窟窿来 。 二姐动作快 , 关了电视 , 一把拉下还坐在椅子上的我 , 两人抱着膝盖不知所措坐在地板上 , 时刻关注着门外动静 。
敲门声渐停 , 门外几个人互相交谈着 , 脚步声逐渐逼近 。 默契的我们抬头看了看房间这头还开着的窗户 , 眼神有些惊恐但动作很快地移到了衣柜和老木桌之间的空间里 。 来人从窗户探头进来观望 , 我敢打赌我听到了二姐心脏跳动的声音 , 当然 , 也有可能是我心脏跳动的声音 。
“好像是没人咧”
脚步声渐渐远去 , 我们还不敢动不敢发出声音 , 就那么互相望着 。 好半天缓过神来的我突然冒出了句 , “他们是来抓小弟和姆妈的吧 , 你看他们就先跑了”
二姐没说话 , 晚上父亲回来捡到了门口的又一张传票 。 二姐说下午一群不认识的人来的气势汹汹的 , 我们都不敢说话 。
父亲叹了口气 , “这是追钱来了 , 我快凑够了 , 以后不会了 , 明天我送你们到舅舅家去”
“我不去”扔下这句话 , 我回了卧室 , 当晚没再出来吃晚饭 。
这后来确实没再来陌生人 , 母亲带着小弟又回来了 , 我没问他们交了多少罚款 , 因为我也是超生罚了款的 。 不过我知道一点 , 小弟的身价肯定高过了我 , 不然父亲肯定不会那么愁眉苦脸的 。分页标题
这年暑假过完 , 二姐去了外地上学 , 我升入高三 。 这年小弟已经会走路了 , 说话也会了些 。 我放假回家 , 他总喜欢扒我的书包 , 当然次次都没如他的意能找到什么宝贝就是了 。
我与父母亲还是老样子 , 并称呼小弟为“你们儿子” , 父母亲无可奈何的同时也习惯了 。
也是这一年 , 有天赶集 , 母亲提着东西我抱着小弟 , 迎面走来一个妇人忽然开了口 , “呀 , 你都做外婆了啊”
人我不认识 , 听这发问也知道是外村的了 。 母亲看了我一眼 , 果然我又板着脸了 , 连忙解释 , “不是 , 是我生的 , 女儿读高三呢 , 今年要参加高考的”
妇人一副我理解的表情走远了 。 我发誓如果不是大马路上车来车往 , 我真的会将小弟扔路上自己回家的 。 这天直到我离家返校 , 我没再跟母亲说过一句话 。
之前认为小弟是妖怪的那种念头又冒了出来 。 我的情绪总是因为小弟变得难以把控 , 时喜时悲 , 反复交替 。 我很想理解或者更进一步地说原谅父母亲 , 好像只有我们一家人时我是可以做到的 , 一旦有了“入侵者” , 我还是原来那个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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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之路的开始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其实过得不错 , 没有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母亲 , 没有气势汹汹而来的讨债人员 。 有的是正在等待我入学的大学 , 和一个可以使唤干点小活的小弟 。
二姐看见我坐在摇椅上、使唤年仅两岁的小弟去给我洗苹果 , 颇有些为小弟鸣不平的意思 。 我有些得意地问小弟 , “我欺负你了吗?”
小弟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 “我也要吃苹果的”
二姐说小弟傻、说我懒 , 我回说他才不傻呢 , 还不是想吃我买的辣条 。 是了 , 我之所以能这么顺当地使唤小弟跑东跑西 , 是因为暑假伊始 , 我便带他尝了辣条的滋味 。 打这之后 , 小弟颇有些“小弟”的意思 。
漫长的暑假结束 , 我去往大学报到 , 父亲揣着一叠现金跟我一道 。 开学那天不记得我又是哪里被惹到了 , 校园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新生和家长 , 而父亲带着的 , 却是个只会板着脸的生气女儿 。
现在我也还记得父亲刚到大学门口时的兴奋和顶着大太阳离开时越来越小的矮胖背影 。
大一这年算是个转折点 , 我遇上了一个跟我同年、她弟跟我弟同年的女生 , 她跟我情形还有点不同 , 因为她原本是家里独女 。 但这不妨碍我们继续交流 , 她母亲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开始备孕的 , 不过选择的是人工受孕 , 据她说要扎很多很多针 , 反正非常受罪就是了 。
说到这 , 我忽然想起母亲原先是做过结扎手术的 , 那时候我已经明白结扎的意思了 。 不过好像自小弟出生以来 , 我都没问过他们是怎么准备的 。 我将这个疑惑告诉了同学 。
到底是城市人 , “你傻啊 , 去医院做手术就行啊 , 不过应该对身体伤害也蛮大的”
是了 , 我想起来了 , 母亲生完小弟第二年 , 原本乌黑的头发便全白了 , 这之后全靠染发剂度日 。
“你不恨他们吗?”
“恨?”
大概是被我问怔住了 , 其实在我说出“恨”这个字之后 , 我也有点怔住 , 又有点豁然开朗 , 原来这么些年来我复杂感情里的大头 , 就是恨啊 。
“刚开始我确实也挺生气的 , 不过他们一开始就没瞒着我 , 我妈去医院打针也带着我去 , 看她痛的都要哭了 , 我也想哭 。 我想他们那么痛都要生 , 可能就真的想要吧 , 慢慢也就不生气了 , 多一个弟弟而已”
多一个弟弟而已 , 这话落在我心里感觉是那么不同 。
从前我听他们说母亲被抓去强制性做了结扎 , 当时医疗条件其实不好 , 是落下了些病根的 。 而过后十几年 , 她迈入四十大关 , 再次为生儿做准备 。 我大概捋了一下这个过程:母亲先要去医院做手术、确认怀上后腰偷偷地找黑诊所做性别鉴定、确认是男孩后要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小弟出生后躲罚款交罚款 。分页标题
我想我大概知道这几年家里日渐贫困的原因了 。 我从不知道他们为了生小弟做了这么多准备 , 身体、经济、精神各方面都要付出如此多 。
原来小弟是这么饱含他们期待的存在、明知要付出这么多也想要的一个存在 。 我尝试着将小弟替换成我的大学、我期待的未来生活 , 于是他才真正地鲜活起来 。 他在我记忆里才开始会哭、会笑、会打闹 。
不过是多个弟弟而已 , 我这个弟弟给了父母想要的面子 , 给了他们立足村里的底气 , 也相对应地让他们付出了许多代价 。 他们心甘情愿地在进行等价交换 , 于我 , 好像真的没那么相干了 。
大一暑假 , 我回了家 , 第一次主动问起母亲生小弟前的准备工作 。 母亲回想起来心酸又感慨 , “遭了很多罪 , 不过总算是了了心愿 , 就等你们都平平安安长大 , 也没什么盼头了”
应该就是从这时开始 , 我不太能理解人为什么要选择做父母 , 听上去真的太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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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话 严格说来他们并不重男轻女 , 并且十分注重我们的教育 。 我跟二姐都是花钱买读的县城初中 , 二姐高中也是买读的 。 择校费、学杂费、生活费等零零总总地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并不轻松 。 大姨曾经对此很是不解 , “女孩子家读这么多书干嘛哟 , 以后还不是要嫁人 , 是要做外人的”
但现实是他们确实耗费如此多的心血 , 只为了生一个儿子 。 这个不争的事实总让我有一种被抛弃、被轻视的感觉 , 也正是这种感觉让我多年来一直在矛盾中度过——我想感激、想夸夸、想理解他们 , 但真的很难 。
家里大概只有我一人在矛盾中过了很久 。 虽说大学同学相同的经历和母亲不想说的回忆让我放下也想开了很多 , 这几年来跟父母关系也松了许多 。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 , 在我心里还是有个打了无数结的线团 , 大多时候这个线团都安安静静的待着 , 极偶尔的 , 它还是想出来刷一刷存在感 。
不过我毕竟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只会生气的女孩了 。 看过他们为自己挣面子、为世俗眼光所遭遇的种种辛苦后 , 如今的我虽说不上一身轻松 , 但好在自由自在 。 许多事情 , 我想做就做了 , 不想做就不做了 。
【不完美妈妈|我的小弟——与父母漫长的和解之路】追根溯源的话 , 大抵也要感谢我的小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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