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智库|恋人随便租,情话靠买,这生意还有什么选项?
【瞭望智库|恋人随便租,情话靠买,这生意还有什么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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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 我是你点的虚拟男友 ,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
最近 , 网上流传的一段UP主测评虚拟服务的视频火了起来 。 虚拟恋人的服务 , 由此慢慢地进入大众视野 。
提供和接受服务的双方都是真人 , 但关系和身份却是模糊的 , 短暂的陪伴是这份商品的价值所在 。
在淘宝上 , 不难找到相关的服务:有偿聊天 , 按时收费 , 形式包括文字、语音、连麦等等;而提供服务的“店员” , 则按照声音、聊天技巧和才艺水平分为不同的级别 。 聊天之外 , 不少店铺还提供哄睡、作业辅导、游戏陪练等附加服务 。
“花钱找陌生人聊天” , 看似难以想象 , 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生活里 。 在一段买来的时间里 , 双方都不确定 , 这究竟是一份什么样的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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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幻觉“我想要感受甜甜的恋爱”“我想要王一博/李现/周震南那样的虚拟男友” , 前来点单的人并不知道 , 面对这些聊天需求 , 接单群里 , 很多店员是为难的 。
“我不接虚拟女友的单子 , 要把陌生人当女朋友一样对待 , 还要去哄她 , 那样很累 , 我也不太清楚 , 怎样才算‘甜甜的恋爱’ 。 ”在一家网店提供聊天服务的店员穆青说 。
接到类似需求 , 最头疼的往往是客服 , “我要去哪里给她们找王一博那样的店员 , 要有也早出道了 。 ”入行三年的客服三月吐槽道 。
她的主要工作 , 是负责按照需求进行派单 , 从现有的店员里匹配人设 , 尽量接近客人的浪漫需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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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视频博主体验虚拟男友 , 双方通过微信或QQ语音进行真人对话
事实上 , 行业内 , 店员大多是学生或刚出社会的青年 , 年龄多在18~28岁之间 , 下单的也大概是这一年龄群体 。 双方的恋爱经验 , 其实都是有限的 。
但需求的存在 , 需要相应的人对接适配 , 店员只能现学现卖 , 从技巧上手 , 也确实能给人带去恋爱的一时甜蜜 。
叶霜是在校的大学生 , 在网上看了一段段测评的视频后 , 从没谈过恋爱的她很好奇 。 点过几个虚拟男友 , 她从其中一个感受到了甜蜜暴击 , 这些糖来自于对方“很会哄人 , 太撩了” , 一口一个“宝贝”让她招架不住 , 实在上头 。
虽是闲聊 , 她只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 老是忍不住续单的她 , 没能兜牢自己的钱包 。 挂了电话后 , 她竟有了怅然若失、意犹未尽的感觉 。
叶霜不否认自己有些上瘾:“我挺想上瘾的 , 但我没钱了 。 ”
她回到了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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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店收费标准
黄昕自嘲是“大龄单身怪阿姨” , 和虚拟男友的沉浸式体验 , 她体会到了分不清虚拟和现实的错乱感 , 聊天时感受到的暧昧 , 她一度产生“对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的猜想 。
黄昕提醒自己不要沉迷在虚幻中 , 挣扎着还是让店员删掉自己的联系方式 , 没几天 , 就打脸了 。 她换了小号找回那家店 , 碰巧又遇上了同一位店员 , 表白心迹后 , 这位虚拟男友很快打住 , 婉拒了这份说不清真假的喜欢 。
点单人的出发点或许是好奇 , 但虚拟恋人的体验让人如此着迷甚至沦陷 , 并非偶然 。
比起甜蜜陷阱 , 用“恋爱幻觉”来形容它更为恰当 。
声音是传情达意的媒介 , 是这场恋爱幻觉的核心 , 也是店主招募店员的第一道门槛 。
普通话要标准、听起来得舒服 , 太闷或太炸的都不理想 。 以此为基础 , 如果还能变换不同声线 , 是加分项 。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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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客人需求 , 有的店员可以改变自己的声音 , 模仿不同风格特点的声线 , 并保持这样的声音和对方聊天
在虚拟恋人的聊天服务里 , 客人可以选择和定制声音 , 事先选择的存在对应着特定人群的喜好 , 其实已经迈出了建立好感的第一步 。
霸道总裁、御姐 , 声音可以自带人设 , 虚拟男友和女友作为角色设定 , 它的表演也存在套路 , 大体可以分为三招:
用“宝贝”“亲爱的”这类亲昵称呼拉近距离 , 营造粉红气氛;高密度地夸赞对方 , 俗称“彩虹屁”;抛出土味情话 , 出其不意地让对方脸红 , 对话进入深水区 , 手段更高的还能自然而然制造暧昧 。 形式上确实管用 。
只闻其声 , 不见其人 , 简单且迷幻 , 这个虚拟恋人集齐了新鲜感与神秘感 , 以你为中心在你耳边说话 , 荷尔蒙的催化下 , 产生怦然心动的恋爱感受 , 并不意外 。
不过客观来说 , 很难分清这段虚拟恋人关系中 , 双方究竟有几分认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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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的温度》剧照
“虚拟”二字的定义 , 似乎表明关系是假的 , 但其中的“拟”意味着仿真 , 保留了形式 , 又给人以朦胧的真实感 。 尤其 , 人不是机器 , 依靠感性的想象力 , 在体验上 , 确实有可能以假乱真 , 分不清对方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
换句话说 , 恋人关系存在于主人公的单方面想象 , 进而忽略这份情不自禁对于对方 , 只是一份工作 。
真真假假并不重要 , 购买这项服务的人大多清楚所谓的“恋人”关系是假的 , 只是不在乎 , 双方不过各取所需 , 互不相欠 。 理智而清醒的当代人 , 只是把这份虚幻的恋人关系作为当前生活阶段的调剂 , 需要一份不会有负罪感、不用自己花心思的宠爱 。
2
相比于特殊的恋人需求 , 租借陌生人的时间 , 也成了一些伤心人的情感港湾 。
客服三月遇到过一个男生 , 家里是上市公司 , 在没有透露家世背景情况下交往了一位公务员背景的女生 。 表明身份后 , 因为阶层差异 , 两人产生了矛盾 , 尤其体现在消费观念的不同 。
他送给女生的奢侈品牌衣服 , 她从来不穿 , 高昂的价格让女生倍感压力 , 她不理解为什么要花四位数的价格买一件几十块就能买到的T恤 。 男生尝试过改变自己 , 迎合女生 , 可他也不能理解 , 自己不是没有能力买 , 也没有做错什么 , 对方为什么如此抗拒 , 甚至冷漠 , 他累了 。
连续一周 , 男生向三月吐露和女朋友的故事 , 并在她的建议下 , 男生认真地给女朋友发了一条短信 , 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 以及两人交往的可能性 。 最后一天 , 女友还是选择结束这段差异巨大的感情 。
看到消息那一刻 , 男生意识到这段爱情已经无法挽回 , 他放下正在进行的会议 , 开车到郊外 , 给三月打了电话 。 电话里他放声大哭 , “打了多久电话 , 就哭了多久” , 他的撕心裂肺和刻骨铭心让三月至今难以忘怀 。
结束通话后 , 男生再也没有联系过三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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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怪》剧照
林嘉是一名青年教师 , 被前男友骗了感情和钱 , 加上工作不顺心 , 爱情和事业的双重打击下 , 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中度抑郁 。 尝试和店员聊了几次之后 , 她接连续了一个半月的服务 。
她陷入一种“不聊就睡不着”的状态 , 每天不到一小时的夜聊时间 , 对她既是一种依赖 , 更是一种安慰 。
填补这些空隙的是喜欢的电影明星音乐 , 见过的渣男渣女 , 乃至文学历史政治 , 从日常琐碎渐入深度话题 , 虽稀松平常 , 却因为另一端的倾听和积极回应变得温暖充实 。分页标题
一个半月后 , 她告诉陪伴着自己的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 自己走出了抑郁 。 最后几天 , 在电话那头的提醒下 , 她知道 , 自己已经不需要让人每天陪伴了 , 接下来的生活 , 可以靠自己 。
随着服务的结束 , 他们淡出了彼此的生活 。
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前 , 他们互不认识 , 结束通话那一刻起 , 他们又各自消失在人海 , 谁也不再触碰这道伤疤 。 相互之间 , 只是过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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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信》剧照
一段段感情成了一个个秘密 , 有关它的细节存放在一个遥远陌生人的记忆里 。 买来的时间构成了一个临时港湾 , 伤心人在这里展示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 , 处理伤口 。
话题虽私密 , 但因为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 不必担心秘密被泄露 , 就有了安全感;不需要维持生活中的形象 , 可以卸下防备 , 更能袒露内心的真实想法;全心全意的专属时间 , 给了人被重视的依赖感 , 借着声音传递着关怀的温度 , 交流走向了深处 。
租借陌生人的时间 , 创造了与现实生活完全分隔的另一个交往世界 , 但这并不意味着深度介入对方的生活 , 双方的关系始终没有跳脱出萍水相逢的范畴 。 对于眼前的苟且 , 还得依靠当事人自己披荆斩棘 , 他人的陪伴也只是提供一个喘息的机会 。
甚至于 , 店员说了什么内容并不重要 , 情绪饱满和真诚的声音本身 , 具有治愈的力量 。
3
无处安放的表达欲除了寻求情感安慰 , 三月接手的单子里 , 不少人其实是把聊天本身当成目的 。 他们当中有一类人相当普遍:想聊找不到人 , 找到了又不知从何说起 , 于是就演变成了尬聊 。
不时有客人一上来就开宗明义:“我是不会聊天的那种人” , 这话背后包含着让店员“主动带话题”的诉求 , 3年的经验 , 三月意识到 , 他们内心其实是在说:虽然我不会 , 但我想要说 。
很难说一番闲聊中能学到几分聊天技巧 , 更真实的想法或在于 , 尽管笨拙 , 我们仍需要一个人满足自己无处安放的表达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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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和一个在国外工作的程序员保持着较为长久的闲聊关系 。 程序员 , 典型的理工男 , 日常工作生活中的他 , 习惯性独处 , 身边同事朋友也是差不多的性格 , 少有交集 。
翻翻通讯录 , 时差加上单一的交际圈 , 找到一个合适的聊天对象 , 于他并不容易 。 但总有些时刻 , 他还是想找人聊聊 , 填补孤独和空虚 , 给波澜不惊的生活添点乐趣 。
无聊和有趣 , 这对互为反义的词组描述着我们的两种情绪体验 , 也与对话交流关系密切:“和你聊天真有趣”“没什么事 , 就是无聊找你聊聊” 。
闲聊 , 并非追求效率的信息交换 , 或者旨在建立和维护关系 , 更多时候是一种自我表达 。
我们渴望心平气和地表达自己 , 讲述自己的日常遭遇和对人事的看法 。 这种表达是对记忆的加固、价值的筛选 , 以及对自我存在感的确认 。
花钱建立的沟通关系 , 看似露水般脆弱 , 其实很稳定 , 尤其双方会认定这是专属时间 , 比起现实生活中高成本的面对面交谈 , 以及手机里随时中断、制造空白的文字对话 , 这份专注带来的交流的无奈 , 是更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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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 , 这项颇具时代特色的服务里 , 自我表达能否顺畅 , 对话是否欢愉 , 仍然未知 , 就像薛定谔之猫 , 不打开匣子永远不知道它的命运走向 。
成为陪伴聊天的店员 , 一开始多出于好奇和兼职赚外快的目的 , 但每天营业到凌晨甚至不打烊的作息 , 能长期坚持下去的人 , 不只是为了金钱 。分页标题
三月喜欢这份“阅人见事”的兼职 , 形形色色的人背负着各自的故事 , 将心事和信任交付 , 而她的陪伴也确实帮到了对方 , 这带给她成就感 。 同样隐藏身份的三月 , 也在与他人的对话中 , 表达着更真实、更多面、也更成熟的自己 。
聊天成了一份工作 , 还有人乐意花钱找陌生人聊天 , 甚至把它作为恋爱初体验 , 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 但结合时代环境 , 却也合情合理 。
关系如何建立 , 真假各占多少 , 已经不重要 , 重要的是 , 有人确实从中得到了想要寻找的价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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