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河|夫妻关系：恋爱与婚姻（二）‖一爷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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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来源于影片《刀客家族的女人》
林宝章的大儿子林树名的婚姻在60年代是相当典型的。 1964年，树名已经27岁了。当时他在一所中学当老师。那时国家已经开始提倡晚婚，校长不让党员们搞对象。学校里不是党员的老师们全都结婚了，树名因为是党员，一直响应号召没有考虑这件事，就连校长书记都有点为他着急了。恰在这时，后来成为树名妻子的张萌被分配到这所学校来教书。校长喜出望外，对树名说：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包了。张萌刚到学校报到，校长第一句话就问她有对象没有，说如果没有就先别找了，我们这儿有一个。学校的同事们倾巢出动去做张萌的工作，就连校医都去找她谈过话。正好，她也乐意。第二年，他们就结婚了。
林树名的弟弟林树功的婚姻也属于这个类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的恋爱婚姻生活，那都很简单。夫人是我在学校当老师时同事介绍的，觉得还行。我上她家去了一趟，她来我家来了一趟，觉得挺好。过日子嘛。我们是1970年4月25日结的婚，正好刚过了结婚30周年的纪念日。我们结婚时正是文革后期，没条件，也没买什么新东西。她娘家给了个箱子。她的父母是工人，她跟我结婚前也没谈过别人。我们感情不错，成家了就一直过着，互相帮助，互相照顾。大孩子是72年出生的。 ”
林宝森的儿子林联奎是1972年结的婚。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他被判处劳教后，一直留场工作，没有回到北京，这样他结婚对象的选择范围就小了许多。他最后找的是一位农村姑娘。从见面到结婚连半年都不到。宝森抱孙子心切，就想让儿子赶快娶妻生子。联奎说：“处于那种情况，我还挑什么呀。她这个人还算说得过去。我当时跟朋友说：三年之内，她要是能给我生个儿子，我这辈子就忍了。没考虑什么感情不感情的。 ”妻子果然一连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他也就照自己当初的诺言做了。虽然他有过外遇，但从来没有想过跟这位农村妻子离婚。
林宝章的大女儿林桂英在插队时与一位当地人结了婚，那是1975年。他们俩在宣传队相遇，他吹笛子她跳舞。他们俩是“自己搞上的” 。桂英说：“爸爸不同意，我没听他的。我是知青，他是当地人。我跟他谈了朋友以后，上下班他总是接我送我，我就觉得再跟人家分手的话，从良心上、道义上都过不去这个关了。再说，他们家对我也不错。当时，我没想到还能回北京，是抱着在那里生根开花结果的决心去的。 ”夫妇俩感情还好，有时也打架，但是“现在真的没什么了，挺好的” 。
从林宝全的大女儿林淑琴的恋爱史中可以清楚看出阶层偏好，看出人们在择偶时往往会遵循“门当户对”这种行为规范的社会心理和个人心理基础。淑琴最早找的是一位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人，他本人也是一位大学毕业生。但是，淑琴总是觉得跟他有说不出的不和谐之处。她说，他知识水平高，但是人特别不懂事，知识分子家庭的人就是这样。咱们家礼儿多，各种事儿也太多，知识分子一点不懂。后来，经人介绍，她同一位出租司机结了婚。淑琴24岁才认识他，处了一年多就结婚了。一开始关系并不很好，后来才慢慢加深了感情。父亲一开始也不同意，觉得他不如女儿。但是，面对哥哥树林马上要结婚，两个妹妹得赶紧出嫁给哥哥腾房子的局面，她就很快下了决心。淑琴对自己的婚姻选择基本上是满意的，她说：“我找他绝对弥补了前边那位的缺点，他这个人特别仗义。 ”虽然由于丈夫知识水平较低，孩子的学习比较困难，但是这一点点遗憾与夫妻二人之间的和谐关系相比太微不足道了。分页标题
林宝章的小女儿林兰英的恋爱和婚姻处于新旧两种习俗的交替中，带有过渡的性质。她和爱人王丰是一个车间的。与他的恋爱是兰英的初恋。王丰是车工，又是班长和团支部书记。在70年代末他们谈朋友时，他是批林批孔理论组的成员。他有时会来找兰英的师傅聊天，兰英就这样认识了他。他托人来向兰英提出谈对象的要求。他家是工人，而兰英的父亲是干部，她家的经济条件也比他家强。兰英的父亲对她说：你要找对象得通过我。我同意了你才能搞，我不同意你不能搞。于是，兰英对王丰说：你要跟我谈朋友，先得通过我们家的“政审” 。结果是父亲“审”完大哥“审” ，大哥“审”完二哥“审” ， “三审”全都通过了，两人才开始搞对象。他们谈恋爱时，严格遵守了兰英家的规定，晚上9点以前必须回家，去公园一定要带上大姐的儿子小风。他们俩就这样谈了三年恋爱， 1979年结的婚。
关于“爱”这个字的重要性，兰英是这么说的：“我们搞对象时， ‘爱’这个字就说不出口。记得只有结婚那天晚上他说过这个字，前后文是这样的：对我们的婚姻车间里有人反对，说我身体那么单薄，没准连生育都不会。他对我说：你即使不生育，我也爱你。 ”这是唯一的一次丈夫对兰英说“爱” 。后来，丈夫问兰英爱不爱他，兰英也没有把“爱”字说出口，只是点头来着。至于他们之间感情的表达方式，照兰英的说法主要就是互相“惦记着” 。她说：“现在我老跟他逗：你究竟哪里值得我这么死去活来惦记着？我还是不敢说这个‘爱’字，只是说‘惦记着’ 。可是他的事我还是真上心。他爱吃香蕉，我从来没让他断过香蕉吃。 ”兰英对她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不言爱是这么解释的：“那时不像现在这么开放。现在的人脸皮可厚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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