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好书|千年以后，这个世界更好了吗？

_本文原题：千年以后，这个世界更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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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C《糟糕历史》剧照
公元千年之际，曾经有一首用古英语写作的诗歌，传达了某种对于命运的内在怀疑与坦然面对，在时代的转角处鼓舞人们与生活的真相不懈斗争。这首诗的名字是《人的命运》，是对于命运的沉思。命运在古英语中写作wyrd ，字面的意思是“将会怎样” 。这首诗描绘了年轻父母抚养孩子时新鲜而纯洁的快乐，佚名作者继而缕述了千年之际出生的孩子在生命的旅途中可能经历的不同命运：
饥饿将会吞噬一个，风暴夺走另一个，
一个或许被长矛杀死，
另一个被砍倒在战场上……
《人的命运》开列了许多公元千年的年轻人——或者他忧心忡忡的父母——可能担心他会遭遇的风险，从在收获苹果的季节从树上摔下来，到因为在宴会上喝了太多酒而发生争吵：
一个会从高高的树上跌落，没有翅膀……
一个会挂在绞刑架上摇晃……
剑刃夺走一条性命，
在蜜酒凳旁，气冲冲的醉鬼喝了太多的酒，
他的言辞太过鲁莽……
公元千年，当你生活在一个充斥着战争、死亡，被后来的史学家们认定为黑暗所笼罩的时代，你不可能不发出这样的疑问，为“将会怎样”而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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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生命短暂
他们认为十二岁的男孩已经足够年龄向国王宣誓效忠，女孩十几岁结婚，经常是嫁给明显比她们年长的男子。多数成年人在四十多岁去世，到了五十多岁就已经被认为弱不禁风。没有人“离乡打工” ，但对盎格鲁-撒克逊坟墓的考古发掘中发现的骨关节问题说明大部分人终生从事艰苦的体力劳动——《儒略工作历》展示了人们可以从事的多种劳动。犁地的农夫从1月份那一页的下方走过，用沉重的铁制犁刃翻开英格兰潮湿而且往往满是黏土的地面，这就是乡村耕种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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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略历由希腊数学家索西琴尼计算而来
并在罗马共和国于公元前45年起执行
1582年被改良为格里历即公历
但大英帝国、北美十三州等直到1752年
才从儒略历改用格里历
本图为儒略历与格里历之间的换算
人们为了如何计算时间而争吵
基督在犹太教徒聚集在耶路撒冷过逾越节时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所以复活节的时间取决于犹太人的阴历，而后者的基础是从新月到另一个新月的29.5天的循环。然而规划一整年中一连串教会节日意味着阴历时间表必须与365.25天的季节循环相适应，后者是以太阳的年度循环为基础的——无论你如何尝试，二者总是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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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来计算复活节日期的表
人们四顾清冷
千年之际的整个英格兰人口不过100万多一点，是今天的四五十分之一。大部分人居住的社区都很小，二十来户人家围绕绿地组成一个环形的村落，或是沿着一条多风的街道上下伸展。公元千年之前的几个世纪，人们选择十字路口、溪谷或是跨河桥这样可以聚集而居的地方安家度日。围绕绿地建造的村庄最初可能被建造成圆形，以便保护牲口免遭狼或是其他掠食者的伤害。到第一个千年尾声，几乎每个现代英格兰村庄都已经建立起来，并有了与现在一样的名字。这些名字可以告诉我们它最初是属于盎格鲁-撒克逊人还是丹麦人。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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盎格鲁-撒克逊（Anglo-Saxon）是个统称
通常形容5世纪初到1066年诺曼征服之间
生活于大不列颠东部和南部地区
语言和种族相近的民族
人们住在乡村
乡村生活是每个人长久的慰藉。每个盎格鲁-撒克逊人很可能都认得出村子里的每只鸭子、每只鸡和每头猪，而且知道它们的主人是谁——正如他知道邻居生活中的一切。他的交际圈可能连一本现代备忘录的三四页都无法填满，他可能永远都不需要新的一页，因为他邻居的父母就是他父母的邻居，而邻居的孩子也注定会与他的孩子共度一生。生活还能怎么样呢？与之最相近的现代例子就是，围着广播或是电视肥皂剧主角的家庭打转的那些有限又重复的朋友圈子。公元千年之际，相同的基督教名字经常作为家族传统代代相传，但却没有姓。此时的人们还不需要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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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的英格兰七世纪村庄
人生并不平等
公元千年，人们无法想象没有保护人的生活。你有一个天堂中的主，你也需要一个俗世中的主人。埃尔弗里克的《谈话》中的庄稼汉怨恨地谈起他的主人，以及因为主人的需要，他工作得如此辛苦。但是其他中世纪文献提到，对一位好主人的忠实服务是满足感相当重要——甚至是令生活充实——的来源，直到我们自己的时代，对很多佣人来说仍是如此。对于“服侍”这个概念的轻蔑是20世纪后期的发明。公元千年之际，每一个英格兰村庄中都有一位本地贵族充当邻居们的保护人，而互相尊重是这种关系中的重要元素。
人们时常面对饥饿
975年，遭遇了一场大饥荒……976年，这一年英格兰人遭到了大饥荒……986年，这一年英格兰的牲畜第一次发生了大瘟疫……1005年，这一年所有英格兰人都遭到大饥荒，这是人们记忆中最糟糕的一次……1014年，在这一年圣米迦勒日的前夜（9月28日），巨大的海浪淹没了全国的很多地方，海浪从来没有冲进内陆如此之远，许多居民点和数不清的人被淹没……在这些邪恶的年份中，人们被迫跪倒在主人面前，投身为奴。根据一条盎格鲁-撒克逊法律，在饥荒时期， “如果迫不得已，父亲可以把不足七岁的儿子卖为奴隶” ，甚至杀死婴儿也不算犯罪。毫不奇怪，那些年的另外一部编年史记载“人吃人” 。
那是个肮脏的世界
每个农家的后院都堆积着粪肥，每座房子的外面都有裸露的垃圾坑，苍蝇围绕着它们盘旋飞舞，发出嗡嗡的声音。如果说20世纪晚期到处都可以闻到汽油和废气的味道，公元千年的空气中则弥漫着粪便的味道。牛、马、猪、羊和鸡，每一种动物的粪便气味不同。素食动物的排泄物闻起来有一点甜味，而消化过的肉味则很刺鼻。生活在公元千年的人需要有一个比现代人迟钝得多的鼻子。不管是在乡村还是城镇中，大部分房屋的厕所就在后门处或者附近，看起来人们并不考虑味道的问题，也不管苍蝇用不着飞多远就可以从垃圾堆飞到人们的食物上。人们不知道细菌会传染疾病，而且觉得身上有寄生虫是理所当然的。这些寄生虫包括不那么有害的鞭虫，也包括更加凶险的蛔虫，后者可以长到30厘米长，还能在身体各处移动，包括肺部和肝部。蛔虫可能从人体任何孔洞，包括最令人毛骨悚然地，从眼角突然钻出来。
那是个虔信的世界
人们相信基督教的和各种异教的圣徒、精灵和魔鬼。人们对于圣徒的骸骨坚信若狂，就像今天许多人相信麦麸、慢跑或是精神分析可以促进人类的信仰一样。圣徒们曾度过真实的一生。他们面对逆境，无所畏惧地检验自己的准则。深受本地人爱戴的男女修道院长死后几年就会成为当地的圣徒。威尔士王妃戴安娜1997年去世时激起的那类巨大悲痛在公元千年将是成为圣人的第一步。第二步则是信仰者对其效力和奇迹般的治疗的证词。他们也相信预言和占卜。预言永远让人着迷，而且对于那些认真对待它们的人来说，即使冰冷的现实证明预言是错误的，也无所谓。在公元千年，人们对于生活中难以捉摸的一面从不苛求。人们承认，没有人无所不知；或许，如果他们所依赖的那些事实被证明是错误的，他们可以借此安慰自己。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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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塞克斯郡的桑普廷教堂（约1050年）
有唯一幸存的
盎格鲁-撒克逊时期的雷恩头盔塔
那是个战乱的世界
战争是为了掠夺，哈拉尔德·哈德拉达和诺曼底的威廉都在秋季登陆英格兰，这是千年之际战争最为盛行的时节。除非万不得已，没有军队会在冬季展开行动，而在夏季，每个身体健全的人都得在田里干活。然而，到了10月，士兵已经收完了庄稼，而田野里点缀着星星点点、装满粮食的谷仓——这是个掠夺的好时机。在农民看来，如果刚刚秋收就遭到劫掠，仓储一空，尤其危险的是不仅仅会在冬天饿肚子，而且也会失去存留的谷种。一次严重的秋季袭击可能意味着毁掉未来几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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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尔雷德（978年—1016年在位）
被冠以“决策无方者”绰号
因为他是英格兰最多灾多难
而又最窝囊的国王之一
然而，尽管生活简单而困苦，尽管世界粗暴而动荡，但是生活总能带给人们快乐和成就——“一个年轻人的喜悦， ”诗人说， “……是摔跤时的力量……投掷和射击时的技巧……赌博时的好运……下棋时的狡黠。 ”《人的命运》审视了生活中积极的一面，列出第一个千年的转角处人们所梦想的世俗之乐，尽管诗人为命运和上帝的宠儿所设想的快乐都是男性野心的业绩。诗人关于运动、飞来横财和酒吧里逍遥时光的心愿清单跟20世纪热血青年的愿望没什么两样：
一个人会为了聚会而高兴，喜悦，
人们坐在蜜酒凳上，端起啤酒……
一个人会安坐在竖琴旁，
在主人的脚边，接过财宝……
一个人会驯服傲慢的野鸟，
站在拳头上的鹰，
直到它变得温柔，为它系上脚带……
诗人为他的读者留下一个大问题：你的生活会走上哪条道路？走向幸福还是某种活生生的悲剧？公元千年之际对于“wyrd”的回答，与今天关于“将会怎样”的答案一样是沉甸甸不可估量的挑战。只有上帝，或者命运，能够告诉我们。
【博雅好书|千年以后，这个世界更好了吗？】C. S. 路易斯（C. S. Lewis）（20世纪的英国文学家、学者和批评家，《纳尼亚传奇》的作者。 ——译者注）所说的“年代的势利眼”使我们相信，因为我们恰巧生活在祖先之后的岁月里，能够阅读他们所经历的一些事情的描述，所以我们一定比他们了解得更多。我们确实知晓更多事实。我们拥有更多财富，不论是个人的还是国家的；我们还拥有更先进的技术；而对于保持和拓展我们的生命，更拥有他们望尘莫及的巧妙方法。然而，我们今天是否展示出更多的智慧和共同的人性，仍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当我们回望一千年以前的人们如何为生存下去而应对日常生活中的艰难险阻，我们也会思考，我们是否足够成熟，能够以同样的刚毅、幽默和人生观直面他们世界中的那些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