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仁|眷眷初恋黄景仁：闻道碧城阑十二，夜深清倚有谁同？民俗|黄景仁|碧城

“露槛星房各悄然，江湖秋枕当游仙。
有情皓月怜孤影，无赖闲花照独眠。
结束铅华归少作，屏除丝竹入中年。
茫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着鞭。“黄景仁《绮怀》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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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在清朝是个什么概念，无从得知。现在的人通常40岁50岁称做中年，但或者清朝人会更早，而立之年之后就已经是中年。清朝《大清通礼》上，男子16岁，女子14岁就是法定结婚年龄，只有豪门大户晚娶，因为重男子学业和钟爱女孩。但民间或者农村是提倡早娶的。
中年是一个宽泛的概念，至少是上有老，下有小。不到四十做爷爷奶奶就很多了，所以三十多岁说是中年也不为过。
黄景仁活了35岁。他18岁结婚。这组诗是写在30来岁的时候，在某年的七夕，他回忆一段走得最快，又最美的少年时光。
这是这组诗的最后一首，一共16首一气呵成的情感诗，有李白的跳脱明快，有李商隐的执着深情，最后一首压轴，从回忆落实到现实。
如果做一个假设，这16首诗是纪念他16岁时的青春恋情，而写于人生三十二岁的秋天。每年的七夕他都会想起她，但这个七夕，分外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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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槛星房各悄然，江湖秋枕当游仙。”
这是又一个七夕的夜晚，没有牛郎织女的银河相会。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今年的七夕，他都在备考乡试。实际15岁时，他就是童子试第一名，但又如何。家境之清贫，他不得不边谋生边苦读，客游四方养活自己和家人。所谓的安稳，向来是一件奢侈的事吧，除了16岁和小表妹那一段短暂的时光。而现在依然秋风客旅，睡在七夕的夜里，只凭借回忆去触摸美好和温暖。
“有情皓月怜孤影，无赖闲花照独眠。”
都说七夕的夜晚，月亮是圆的，但只有真正一个人过七夕，才会知道，月亮皎洁而不圆，但有清月的影子照在地上，陪伴的是月亮和早秋馥郁的桂花。
”结束铅华归少作，屏除丝竹入中年。“
那些最美丽的梦，那些写下绮丽情怀的回忆，都忘了吧，我已经是中年人了。这句写得流丽但伤感，过去之不可追，而岁月催人。不管愿不愿意，已经人到中年。
“茫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加鞭！”
很多人都把这句话当做是一种励志，让未来的梦想照耀现实，快点用奋斗克服苦难。但真的黄景仁是如此吗？这是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他希望苦难和一生快点过去，他最美最在忆的已经在旧时光里，眼前和未来都茫茫如愁，他希望时间快点走，带走他不能磨灭的记忆和辛苦的现实。最大的逃离不过是飞快度过此生。他没有权力自杀和厌世，他有年迈的母亲，有清寒的妻儿。但是人生对于他来讲，看着游历四方赚钱，看不到前途，实在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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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生最好的时光，最凄凉的时光在十六岁。头一年，童子试第一名，但那年他的哥哥去世。因为考试，他得以在舅舅家小住。表妹，表妹，自卑而自负的他，人家做客，总是小心又小心，可是娇憨甜美的表妹哪里会管他的小心思，到处都是她灵动活泼的身影，哥哥的叫不停。
“敛袖搊成弦杂拉，隔窗掺碎鼓丁宁。”
“流黄看织回肠锦，飞白临教弱腕书。”分页标题
”记得酒阑人散后，共搴珠箔数春星。”
这是难得未来还未的好时光，舅舅让他在家里教小表妹写字，大抵是想约束一下她活泼的天性，可是这个小表妹，史湘云一样的浪漫，又是学琴又是打鼓，叫人不注意都不行，问题是她别有一种撒娇，让人无法拒绝，比如要他陪，陪着玩，陪着看星星。
他上心了。他不能不上心。愁闷的家庭，哥哥的死，母亲的愁容，只有看见小表妹，他觉得那些现实都隔绝了。他知道自己是爱了。每天盼着看到她。但是做客的时间太短。
快要到离别的时候。他心里不舍，她也不舍。他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小表妹虽然能和他见面，通常都是有正常的理由，或者有人在身边。虽然两个人喜欢，却也没什么叫人闲话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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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正容成犹敛照，消沉意志可凝灰。”
但是这次表妹是避开了所有的人，手里攥着钥匙，在这座园子里和他私会。他忽然觉得感动和值得，只以为她是个小孩子，是自己的多情，这里寂静无人，她像大人一样端端坐在他面前，夕阳在她身上，在脸上，圣洁的光辉。倒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条狗安静在她身边，这院子里有井，看起来是这样安宁，仿佛一生一世都可以在一起，他开始对她说，他的家，她知道，但第一次近距离听他说，她还是感到震动。他哭了。
他第一次有安全感。他想躺到她的怀里。她像他最亲的人，她就是他最亲的人。爱人。
他忽然抱紧了她，在斜阳里。
“绿珠往日酬无价，碧玉如今抱有郎。”
真正恋爱开始了。在一群人的赏花当中，她说，那芙蓉一双双。她忽然会说，啊哥，你帮我看下头上的花可还好，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仿佛很随意挑了朵花，给她。没人在意这些细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甜蜜，也是忧伤。
但别离还是到来了。少年黄景仁不可能在舅舅家逗留久，他要出去拜师游学，做事赚钱。偶尔他也会借故去舅舅家看表妹。但是人生的大事，这对小儿女根本做不了主。他看见小表妹哭得泪似桃花，他痛得万箭穿心。
小表妹还是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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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曾十载湖州别，绿叶成荫万事休。”
按道理小表妹出嫁以后，这段情缘会自然终止。但是黄景仁失落之后，是无尽的相思。人生谁没有初恋，但是事过境迁，仿佛也春梦无痕。
但偏偏感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在往后的岁月里，他意识到和小表妹可能不是懵懂初恋那么简单。她是他将所有愿望和情怀都赋予的爱人和知己。他的家庭他的身世，不会比表妹更知道更懂。
18岁，他娶了妻，但不是表妹。表妹也养了孩子，还是个大胖小子。在世上的欢声笑语的宴席里，表妹看见他忽然红了脸，但他发现那手上还戴着他给的银戒指。
没有什么比这更惊心的，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动人。她没有忘记他，如同他。
“闻道碧城阑十二，夜深清倚有谁同。”
是的，他一生漂泊孤单，每次站在最高的楼，他都觉得自己被天地所抛弃。他倒是愿意无所顾忌，但是她呢？有时候他会疑惑，她是否还爱着，但是有时候他必须相信，她牵挂他。
【黄景仁|眷眷初恋黄景仁：闻道碧城阑十二，夜深清倚有谁同？】每年的七夕，无论他身在何方，他都要为她站在风露里，那是他们的约定。虽然是这样的不暖，这样的孤独。分页标题
他已经中年了，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太过无聊，但是不这样又如何？他的半生只爱过，只愿意爱着她，那是颠沛生涯回忆中的甜暖，但有时候又分明觉得现实的压力和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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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来生，如果能在一起，那就是幸福吧。
“茫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着鞭！”
美和痛苦，都同在今生。
黄景仁35岁，贫困交加离世。表妹如同所有淹没在历史中的女子，她的悲欢生死，黄景仁的诗外，无处寻踪。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