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和胃不是一个概念

尽管每人都有一条舌头，舌头上又有无数的味蕾，但是，很多人的舌头却浪费了。穷其一生，他的舌头上也没氤氲过任何真正的美味。而有些人不同，他们的舌头，此生有无数次满足。譬如我，尽管此生我从来没钱，但是，我最大的财富却是我随身携带，那就是我这条舌头。有个纪录片叫做《舌尖上的中国》，原策划陈晓卿跟我还曾经是微博上互关的好友，尽管我从来没见过他，但是，如果有朝一日见到，我还是要告诉他，你错了，真的错了，光是舌尖是尝不出美味的。没有其他味蕾参与，你是分不清苦辣酸甜的。中国虽然号称是美食大国，但是，大多数的国人却终生与美食无缘。有年，我跟邓康延老师在醉翁亭吃饭，他那天很激动，还哭了一鼻子。原因是什么我就不说了，中国的文人痛苦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苍生。但是，那天的话题自然就会谈到民众的生活。其中，谈到民以食为天这个话题时，我说：民以食为天实际是件悲惨的事儿，这个国家的民众除了吃就没有别的追求了吗？一个民族如果不是把大量的精力用于科学创造，哲学思辨，建筑历史，货通天下，整天想着吃，甚至以吃立国，那岂不是说这个国家就是猪国？邓老师一本正经地说：是祖国。经常有人说中国的饮食领先于西方，我从不这么认同。很简单，当一个民族把世界上所有的动植物都拿来烹饪，这不是领先，这说明这个国家很穷，穷到除了吃没有任何的兴趣。什么叫中国美食，那不过是用各种调味品把那些不适于入口，甚至是有异味的动植物变得可以下咽而已。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哲学根本就是反应了中国人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中。某年，我在上海长春路的一栋小别墅里喝饭，尽管美酒香浓，美女香艳，但是，我却对一道凉拌马兰头超感兴趣，其实这道菜里没放其他特别的东西，就是加了点松子、花生、蛋黄碎改善口感而已。看我不停地吃那道菜。请客的兄弟问：怎么只吃一道菜？我说：你难道不觉得这马兰头很像我们中国人吗？他问：怎么讲？我说，从未有人照顾它，也无人关心它如何熬过严冬，但是只要有点土壤或者阳光它就会迅速生长，纤细柔弱，却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拯救无数其他生命。韭菜尚且有人种植，有谁在乎过马兰的生死？所以，我怎么能辜负了这顽强的生命？

人生一张嘴，舌上五味蕾，有人品到的是生活的无奈、无聊、苦涩，有人体味到的是生活的精致、甜蜜、丰富，但有多少人会在味蕾上感知人生？记得看一个电视节目，里面有个人说如果一个人总是写吃，那此人一定非常庸俗。我当时就对大厨娘说：此人一定不是什么好饼，写吃其实就是写人生，饮食男女写的是性，市井烟火写的是生活，饕餮盛宴写的是政治，不写吃的作家不是好作家，不让写吃的专家一定是别有用心。果然，若干年后，这人居然喊出了中国人需要饥饿感的混账话，我也就不奇怪了。没有美食的国度是悲催的，过于骄傲于所谓的美食文化的国度更加悲催。某次，我跟坏银在我家喝酒，是一种比利时白啤。我对他说，你知道吗？埃及人造金字塔时，就给奴隶发面包啤酒喝。他问：这说明什么？我说：很简单，他们的粮食多。公元前二千年，好多地方的人还在茹毛饮血，埃及奴隶却喝上啤酒了。所以，别谈什么五千年文明，你就把中国酿酒史捋清楚，你的所谓文明是咋回事就一目了然了，春秋时有时打仗时甚至为了包茅。因为有的国家进攻的包茅过了时间，耽误了国王喝酒，当然借口是耽误了祭祀。所以才打仗，这就是文明？舌尖上的中国不等于胃里的中国，舌尖是辨味，胃里是充实。对于国人来说，味道咋样且不论，胃里是否充实，胃中物能不能转化成热量维持生命，那才是关乎生死的事，孰重孰轻，我不必解释。但问题是，国人有几个明白，我们活着不仅是为了果腹，还是要品味人生？犬马声色，对酒当歌那才是生活；省吃俭用，吃惊受怕那只是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