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盗墓,钱币|沉甸甸的官银如何“压垮”明王朝?


考古盗墓,钱币|沉甸甸的官银如何“压垮”明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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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山江口明末战场遗址发掘现场 。

考古盗墓,钱币|沉甸甸的官银如何“压垮”明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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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赏功”金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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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水银锭 。

考古盗墓,钱币|沉甸甸的官银如何“压垮”明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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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木鞘包裹的银锭 。本文图片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提供
● 四川自古是金银矿产地 , 尤其到了明朝 , 白银需求剧增 , 四川银矿陆续被开采出来 。
● 江口出水的明朝银锭 , 在数量上超过了目前存世明代赋税银锭藏品的总和 。
● 明朝的50两大银锭 , 数量十分有限 , 堪称稀世珍宝 , 江口出水的50两大银锭多达上百枚 。
4年前 , 彭山江口明末战场遗址的发掘 , 让张献忠千船沉银的民间传说成为现实 。经过先后三次考古发掘 , 江口遗址迄今已有5万余件文物出水 。
在张献忠抢掠的各种金银财宝中 , 数百枚明代银锭从一开始就吸引着学界关注 , 它们成为研究明朝白银流通制度以及赋役制度的珍贵资料 。近日 , 四川省社科院研究员陈世松发布江口沉银研究文章《江口出水赋税银锭与明末四川社会变迁》 。在他看来 , 正是明末朝廷不遗余力地通过各种赋税科目 , 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 百姓民不聊生 , 才最终纷纷起义 , 助推了明王朝的灭亡 。
出水银锭留下“白银世界”的线索
在江口沉银第一次考古发掘发布会上 , 出水文物给人带来了强烈的视觉震撼 。其中 , 沉甸甸、黑漆漆的银锭排成几行 , 密密麻麻摆在一起 。它们是张献忠一路烧杀抢掠、“千船沉银”的直接证据 , 也留下明朝“白银世界”的各种线索 。
“彭山江口出水的崇祯末年四川50两大银锭 , 其铭文之清晰、税种之多样、版式之新颖、内容之丰富、承载信息量之大 , 堪称罕见 , 弥足珍贵 。”陈世松是首批应邀到江口遗址参加学术研讨会的专家 。他发现 , 这批江口出水的50两官铸银锭 , 首先造型上就和其它地方发现的明代官银有所不同 。
“卷边马蹄造型是其最大特色 。”陈世松说 , 四川自古是金银矿产地 , 尤其到了明朝 , 商品经济前所未有的发达 , 再加上朝廷推出“一条鞭法” , 所有田赋徭役都折合为银两征收 , 大大刺激了白银的需求 , 四川银矿在此背景下陆续被开采出来 。
在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中 , “四川会川密勒山”的银矿 , 便有美矿之称 。银锭铸造工艺也因此代代流传 。到了清末时期 , 四川“大多数白银都是十两圆状锭或鞋形锭” 。以至在钱币史上 , 清代、民国时期四川省的10两圆锭(俗称馒头锭) , 被视为目前银锭中最常见的形制 。
这批江口出水的明朝银锭 , 在数量上超过了目前存世明代赋税银锭藏品的总和 , 而且在银锭铸造的时间上 , 几乎涵盖了明朝万历、崇祯的各个年份 。陈世松说 , 由于银锭是张献忠一路从各地藩王府及官府抢掠而来 , 银锭上可辨认的来源包括黄冈县、景陵县、西陵县、湘潭县、沅陵县、巴陵县、赣州府等府州县 , 几乎涵盖了当时河南、湖广、四川、江西、两广等省在内的大半个中国 。作为要上交到中央朝廷的税银 , 银匠们丝毫不敢缺斤少两 , 在银锭行将铸造完成时 , 纷纷錾刻上自己的名字 , 以供质量“溯源” 。与此同时 , 还尽职尽责地刻下了银锭涉及的税种 , 包括四司银、行税银、行银、牙行银等 。“这些税种过去仅见于历史文献 , 江口沉银的发现 , 为研究明代白银的税收提供了珍贵的实物支撑 。”分页标题
最让学界惊喜的是 , 明朝的50两官铸大银锭 , 由于种种原因数量十分有限 , 堪称稀世珍宝 。2005年4月20日 , 彭山江口镇岷江河道内挖出7枚50两大银锭时 , 曾在国内钱币收藏界引起巨大轰动 。没想到此后江口遗址三次发掘 , 出水的50两大银锭多达上百枚 。
四川巡抚之名为何出现在银锭上?
随着更多银锭出水 , 专家们发现“四川铸造”有一个极大不同——四川两任巡抚的名字 , 出现在这批银锭甚至金锭之上 。
“明代官铸银锭的铭文内容与历代大同小异 , 无外乎就是银锭制作或者使用的年份、地点、用项、重量、官员或者匠人等 。”陈世松说 , 银匠们在制作银锭时 , 在其还没完全硬化的时候 , 用刀凿和锤头在银锭表面 , 将信息一笔笔錾刻上去 。时间短暂 , 导致银锭所刻文字看上去大多粗拙 , 有的甚至以简体字或特殊代码符号来完成 , 比如把“银”刻成“艮” , “龍”则刻成了“龙”等 。然而 , 税银地名大多錾刻的是州县地名 , 而制作于崇祯十四年、十六年的两款四川银锭 , 不仅一律以“四川”冠名 , 而且还将抚臣、按臣的官职、姓名标注在显著位置上 , 这又是为何?
“这极可能是廖大亨对皇帝的一种邀功 。”陈世松说 , 廖大亨出身进士 , 为明末一代名士 , 有诗文著述传世 。他在出任四川巡抚之前 , 大明王朝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际 , 四川遭到李自成、张献忠两支农民军轮番攻击 。廖大亨前面三任四川巡抚王维章、傅宗龙、邵捷春 , 就是因为镇压农民军兵败革职 。当时 , 张献忠曾经作打油诗讽刺:“前有邵巡抚 , 常来团传(转)舞 。后有廖参军 , 不战随我行 。好个杨阁部 , 离我三天路 。”其中的邵巡抚 , 指的便是邵捷春;廖参军 , 便是廖大亨 。没想到的是 , 当邵捷春被革职后服毒自杀 , 廖大亨却升任四川巡抚 。
陈世松认为 , 廖大亨在银锭上开创性地刻下四川以及巡抚之名 , 或许就是为了向皇帝显示自己在四川的政绩 , 以回报崇祯皇帝的器重与期待 。在廖大亨就任四川巡抚以后 , 他卖力推行崇祯皇帝所制定的加饷剿“贼”政策 。江口出水的这些錾刻了各种赋税科目的银锭 , 就是他上任之后 , 以各种名目搜刮的民脂民膏 。不过 , 这批税银制作完成后还没来得及运走 , 便被张献忠抢劫一空 , 反而成为他行军打仗的军饷 。
横征暴敛加速明朝灭亡
在中国历史上 , 明朝因洪武帝朱元璋留下祖训“天子守国门”而为人津津乐道 , 这样一个王朝 , 为何会走向衰败?江口这批刻着不同税种的银锭 , 可窥端倪 。
刻有四川以及巡抚之名的银锭 , 主要来自崇祯十四年、十六年 。史料记载 , 廖大亨在崇祯十四年便已入川 , 横征暴敛即刻开始 。实际上 , 明末时期的苛捐杂税非常泛滥 。陈世松说 , 尤其是“三饷”政策 , 让百姓苦不堪言 , 最终只有奋起反击 。
三饷 , 是在原来正常的赋税之外 , 额外加派的三种赋税 , 分别为辽饷、剿饷和练饷 。辽饷是为明朝与后金作战所征军饷 , 剿饷为平定农民起义 , 练饷则为应付清军南侵 。三种临时赋税开征时 , 崇祯皇帝曾表示“暂累吾民一年” , 岂料这种税一旦开口 , 便一直未能革除 。
陈世松说 , 在四川 , 蜀王府占据了“什七” , 即十分之七的良田 。明朝最后60年 , 四川又遭遇了连年天灾 。这个时候 , 廖大亨仍然为“邀功”推出五花八门的苛捐杂税 , 并且放纵各府州县胥吏紧逼债务 。在他的放任之下 , 彭县县令干脆以当地未纳完编银为由 , 让衙役将这些欠账作为薪金 , 让他们自己去讨 。衙役受利益驱使 , 自是肆无忌惮 , 致使民间怨声载道 , 最终爆发了一场针对衙役的民变 。
崇祯十四年 , 彭县人王纲、仁纪敲着锣召集群众 , 发起了除“衙蠧”的倡议 。人们热烈响应 , 将衙役住宅全部捣毁 。此后 , 邻近州县闻风而起 , 以及出现了衙役被活活打死 , 以及扔到锅里炖烂的情况 。当时的民变 , 成都十六个州县 , 只有新都、金堂没有介入 。随着民变愈演愈烈 , 内容不断扩大 , 从最初的“除衙蠧”扩充为除“五蠧” 。争斗所向 , 包括州县胥吏衙役、投靠藩府的“府蠧”、横行霸道的“豪蠧”“宦蠧”等 。这场除“五蠧”一直持续了3年之久 , 最终演变成为围攻成都的群众运动 。剧烈的官民冲突最终让崇祯皇帝对廖大亨失望 , 将其贬谪 , 另提陈士奇出任巡抚 。没想到的是 , 陈士奇上任后变本加厉……分页标题
錾刻在白银之上名目繁多的税种 , 就是四川人民彼时的深重灾难 , 也是天下未乱蜀先乱的最根本原因 。陈世松认为 , 江口出水银锭上的蛛丝马迹 , 反映的正是四川深刻的社会背景 , “或许正是民怨沸腾 , 才为张献忠一路攻占成都铺好了路 。”
宝贝盘点
江口沉银连续三次考古 , 出水文物超过5万多件,成为公众了解明代中晚期政治、军事、社会生活等方面的一扇窗口 。
蜀王金宝:这是国内首次发现的明代藩王金宝实物 。其乌龟造型的钮已经断离 , 但仍可清楚辨识出底部篆书的“蜀”字 , 因此可以确认为蜀王金宝 。由于每个王府拥有的金宝只有唯一一枚 , 在分封时代代代传袭 。因其数量稀少 , 也就特别珍贵 。
“西王赏功”金币:“西王赏功”金、银币 , 是张献忠作为大西王时嘉奖部将战功所用 。在江口沉银遗址发掘之前 , 因为其存世稀少 , 一枚“西王赏功”金币在2011年嘉德士春季拍卖会上 , 以230万元的价格成交 。江口考古发掘文物中 , 包括数十枚“西王赏功”金、银币 。
【考古盗墓,钱币|沉甸甸的官银如何“压垮”明王朝?】金册:在江口沉银出水文物中 , 有多枚册封金册 。其中既有抢夺自明藩王府的 , 也有张献忠建立大西国后封爵妃嫔的金册 。(四川日报全媒体采访人员 吴晓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