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意图|萨基《敞开的窗户?》:关闭的心门


_本文原题:萨基《敞开的窗户?》:关闭的心门

每日意图|萨基《敞开的窗户?》:关闭的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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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ristofer Haugvik
萨基(Saki , 1870—1916)原名赫克托?休?芒罗 , 出生在缅甸 , 生长在英国 , 被誉为英国最出色的讽刺短篇小说家 。 他以其丰富的阅历和卓越的艺术才华 , 生动地再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五光十色的欧洲社会生活 。 在欧美 , 萨基与欧?亨利齐名 , 他的作品结构严谨 , 构思巧妙 , 结尾经常出人意料 。
敞开的窗户
[英] 萨基
“纳托尔先生 , 我婶母马上就下楼来 , ”一位神色泰然的十五岁少女说道 , “在她没下来之前 , 暂且由我来招待您 , 请多包涵 。 ”
弗兰普顿·纳托尔尽量地应酬几句 , 想在这种场合下既能恭维眼前招待他的这位侄女 , 又不至于冷落那位还没露面的婶母 。 可是心里他却更为怀疑 , 这种出自礼节而对一连串的陌生人的拜访 , 对于他当时所应治疗的神经质毛病 , 究竟会有多大好处?
在他准备迁往乡间僻静所在去住的时候 , 他姐姐曾对他说:“我知道事情会怎样 , 你一到那里准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 和任何活人都不来往 , 忧郁会使你的神经质毛病加重 。 我给你写几封信吧 , 把你介绍给我在那里的所有熟人 。 在我记忆中 , 其中有些人是很有教养的 。 ”
弗兰普顿心里正在琢磨 , 他持信拜访的这位萨帕顿夫人 , 属不属于那一类有教养的人 。
“附近的人 , 您认识得多吗?”那位侄女问道 。 看来她认为他俩之间不出声的思想交流进行得够久的了 。
“几乎谁也不认识 , ”弗兰普顿回答说 , “四年前我姐姐曾在这里呆过 。 您知道 , 就住在教区区长府上 。 她写了几封信 , 叫我拜访一些人家 。 ”他说这最后一句话时 , 语调里带着一种十分明显的遗憾口气 。
“这么说 , 您一点也不知道我婶母家的情况了?”泰然自持的少女追问 。
“只知道她的芳名和地址 。 ”客人承认说 , 推测着萨帕顿夫人是有配偶呢 , 还是孀居 。 屋里倒是有那么一种气氛暗示着这里有男人居住 。
“她那场悲剧刚好是三年前发生的 , ”那个孩子接着说 , “那该是在您姐姐走后了 。 ”
“她的悲剧?”弗兰普顿问道 。 悲剧和这一带静谧的乡间看来总有点不和谐 。
“您可能会奇怪 , 我们为什么在十月间还把那扇窗户敞开得那么大 , 尤其在午后 。 ”那位侄女又说 , 指着一扇落地大长窗 。 窗外是一片草坪 。
“这季节天气还相当暖和 , ”弗兰普顿说 , “可是 , 那扇窗户和她的悲剧有关系吗?”
“恰好是三年前 , 她丈夫和她两个兄弟出去打一天猎 , 就是从那扇窗户出去的 。 他们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 在穿过沼泽地到他们最爱去的打猎场 , 三个人都被一块看上去好像蛮结实的沼泽地吞没了 。 您可知道 , 那年夏天的雨水特别勤 , 往年可以安全行走的地方会突然陷下去 , 事前却一点也察觉不出 。 连他们尸体都没找到 。 可怕也就可怕在这儿 。 ”
说到这里 , 孩子讲话时的那种镇定自若的声调消失了 , 她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 , 激动起来 , “可怜的婶母总是认为有一天他们会回来 , 他们仨 , 还有那条和他们一起丧生的棕色毛小狗 。 他们会和往常一样 , 从那扇窗户走进屋来 。 这就是为什么那扇窗户每天傍晚都开着 , 一直开到天色十分黑的时候 。 可怜的婶母 , 她常常给我讲他们是怎样离开家的 , 她丈夫手臂上还搭着件白色雨衣 。 ”
“她的兄弟朗尼嘴里还唱着:‘伯蒂 , 你为何奔跑?’他总唱这支歌来逗她 , 因为她说这支歌叫她心烦 。 您知道么 , 有的时候 , 就像今天 , 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夜晚 , 我总会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总觉得他们几个全会穿过那扇窗户走进来——” 分页标题
她打了个寒噤 , 中断了自己的话 。 这时她婶母匆忙走进屋来 , 连声道歉 , 说自己下来迟了 。
弗兰普顿不禁松了口气 。
“薇拉对您的招待 , 总还可以吧?”她婶母问道 。
【每日意图|萨基《敞开的窗户?》:关闭的心门】“啊 , 她挺风趣 。 ”弗兰普顿回答 。
“窗户开着 , 您不介意吧?”萨帕顿夫人轻快地说 , “我丈夫和兄弟们马上就要打猎回来 。 他们一向从窗户进来 。 今天他们到沼泽地去打鸟 , 回来时准会把我这些倒霉的地毯弄得一塌糊涂 。 男人们就是这么没心肝 ,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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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兴致勃勃地继续谈论着狩猎 , 鸟的稀少和冬季打野鸭的前景 。 可是对弗兰普顿来说 , 这一切确实太可怕了 。 他拼命想把话题转到不那么恐怖的方面去 , 可是他的努力只有部分成功 。 他意识到 , 女主人只把一小部分注意力用在他身上 , 她的目光不时从他身上转到敞开着的窗户和窗外的草坪上 。 他竟在悲剧的纪念日里来拜访这个人家 , 这真是个不幸的巧合 。
“医生们都一致同意要我完全休息 。 叫我避免精神上的激动 , 还要避免任何带有剧烈体育运动性质的活动 。 ”弗兰普顿宣称 。 他有着那种在病人中普遍存在的幻觉 , 错误地认为陌生人或萍水相逢的朋友 , 都非常渴望知道他的疾病和细节 , 诸如得病的原因和治疗方法之类 。 他接着又说:“可是在饮食方面 , 医生们的意见不太一致 。 ”
“噢 , 是吗?”萨帕顿夫人用那种在最后一分钟才把要打的呵欠强压回去的声调说 。 突然 , 她笑逐颜开 , 精神为之一振——但却不是对弗兰普顿的话感到了兴趣 。
“他们可回来了!”她喊道 , “刚好赶上喝下午茶 。 你看看 , 浑身上下全是泥 , 都糊到眼睛上了!”
弗兰普顿略微哆嗦了一下 , 把含着同情的理解的目光投向那位侄女 。 可是那孩子此时却凝视着窗外 , 眼光里饱含着茫然的恐怖 。 弗兰普顿登时感到一股无名的恐惧 。 他在座位上急忙转过身来 , 向同一方向望去 。
在苍茫暮色中 , 三个人正穿过草坪向窗口走来 , 臂下全挟着猎枪 , 其中一个人肩上还搭着一件白色雨衣 。 一条疲惫不堪的棕色长毛小狗跟在他们后面 。 他们无声无息地走近这座房子 。 然后一个青年人沙哑的嗓音在暮色中单调地唱道:“我说 , 伯蒂 , 你为何奔跑?”
弗兰普顿慌乱地抓起手杖和帽子 , 在他的仓皇退却中 , 怎么穿出过道 , 跑上碎石甬路 , 冲出前门 , 这些只不过是隐隐约约意识到而已 。 路上的一个骑自行车的人 , 为了避免和他相撞 , 紧紧地拐进路旁的矮树丛里去了 。
“亲爱的 , 我们回来了 , ”拿着白色雨衣的人说道 , 从窗口走了进来 。 “身上泥不少 , 但差不多全干了 。 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冲出去的那个人是谁呀?”
“一个非常古怪的人物 , 一位纳托尔先生 , ”萨帕顿夫人说 , “他光知道讲他自己的病 。 你们回来的时候 , 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说就跑掉了 , 更不用说道歉了 , 真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 。 ”
“我想 , 他大概是因为看见了那条长毛小狗 , ”侄女镇定地说 。 “他告诉我说 , 他就是怕狗 。 有一次在恒河流域什么地方 , 他被一群野狗追到了一片坟地里 , 不得不在刚挖好的坟坑里过了一夜 。 那群野狗就围着他头顶转着呀 , 叫着 , 嘴里还吐着白沫 。 不管是谁 , 也得吓坏了!”
灵机一动 , 编造故事 , 是少女的拿手好戏 。
选自《萨基短篇小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