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杂志|气味，是你的坦言

_本文原题：气味，是你的坦言
@文／本刊采访人员韩冬伊
气味是最完整的故事，起承离转，转瞬终局。
“很小的时候，妈妈喜欢给我买郁美净儿童霜，冰淇淋味的，从幼儿园开始用到上初一。中考过去，高考过去，我早已离开了家。有一天在超市里偶然遇见儿童霜，拧开样品盖子闻了闻，熟悉的甜香带着尘封的回忆冲得大脑发麻。没错，整个人站在那儿僵了好几秒，在吵闹的人群里。 ”
“入冬的时候，街上有人生炉子，飘过来一股子烟味儿。匪夷所思地想起一个傍晚。大概是1995年吧，北方初冬，陪爷爷遛弯儿，楼下三单元门口就是这样的烟味。家里煮了红枣米粥，放学和玩伴吵了一架，没看《熊猫俱乐部》的动画片。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能只是累了。 ”
“晚自习课间，楼梯上跑来跑去的人很多，和默默喜欢的隔壁班男生擦肩而过。混乱中我记住了他身上的气味，清冽、温馨，不是洗衣液或者香水，总之很像他那种男孩子身上应该有的味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很想知道那种香味是什么，想起来的时候，就好像重新被温柔的少女心事包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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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气味记忆窸窣且执拗，容不下欺瞒。在这里，不由自主地掉落铠盾，捧出坦率与温柔。
气味是寡言而矫健的力士，挟时空而走。
它沉默。从柏拉图到笛卡尔，气味一向“隐身” 。甚至当感官在近代哲学与文化研究中开拓版图，当视听文化蓬勃地繁茂着， “气味”依旧寡言讷讷。
它浸没，它稍纵即逝。
气味无从刻录——也许“气味数据库”配方琳琅，却只记得“西瓜味” ，遗忘“年少锦时” ，调出“油墨味” ，漏掉“人文阅览室窗外的天井夜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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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来，我们热衷纪录，热衷永恒，刻录影、音、食谱，热衷以技术逻辑为情绪觅得安慰。不过，在气味面前，却仍是无所适从的小孩子。
气味与文学通感。
哪怕不着一字，许多母题都附有“嗅觉记忆” 。缓缓念这些字句，气味是一种无关想象力的直觉：
车站、母亲、乡梓；
梅子黄时，余舟万里；
草原尽头的德令哈，雨水中荒凉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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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拱廊街依存症患者。只要到巴黎，不去那条拱廊街散散步、不把那儿的空气与味道吸个饱，就无法平心静气。拱廊街将19世纪巴尔扎克、福楼拜那个年代，原原本本地真空包装，封存起来”——这是鹿岛茂的巴黎。
“她把一块‘小玛德莱娜’（一种小点心）放到椴花泡的茶水中去浸过之后送给我吃。气味和滋味会在形销之后长期存在，即使人亡物毁，久远的往事了无陈迹，唯独气味和滋味，虽说更脆弱却更有生命力；虽说更虚幻却更经久不散，它们仍然对依稀往事寄化着回忆、期待和希望，它们以几乎无从辨认的蛛丝马迹，坚强不屈地支撑起整座回忆的巨厦。 ”——当迷路的普鲁斯特被小蛋糕和椴花茶的气味唤醒，七卷本的《追忆似水年华》絮絮起笔。
于你，气味是什么样的旋钮？时空的、性情的、万象的？当它骤然扭转，你记起怎样的时空故事，或瞬间明悟了什么？不过，我猜这一刻的你，一定眉睫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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