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作家群|乔叶：这样的前辈

_本文原题：乔叶：这样的前辈｜名家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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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乔叶
“田中禾先生创作六十年暨《同石斋札记》研讨会” ，这个会应该是我2019年所参加的几十个会中最特别的会之一。这是一个时间浓度、情感浓度和文学浓度都极高的盛会。会上照例该发言的。到会的评论家很多，都从不同的角度发表了高见。我不是评论家，没有什么观点。我觉得自己最合适的事，就是谈一谈田中禾老师这个人。
我和田中禾老师认识，大概是1996年左右——算起来也有20多年了，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在修武县工作，写了一些散文，已经出了书。作为省作代会的特邀代表，第一次参加省里的文学会议。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因为田中禾老师关注到了我，特邀我参加的。在这个会上，我认识了田中禾老师，好像还一起跳了舞。当时我就十分惊讶，想着这老先生真帅，跳舞跳得真好。
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对我的叮嘱。他说，你是有才华的，要少写散文。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最好开始写小说。你写这些散文会把你的才华零敲碎打的给卖了，挺可惜的。我那时候根本没打算开始写小说，很懵懂地记着他的话，很懵懂地回了家。但是他这个话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1997年的时候，我趁着一个空，写了短篇小说处女作《一个下午的延伸》，自由投稿给了《十月》，发表在1998年第1期的《十月》上。
然后就是2000年，我的散文集获得了省作协主办的河南省文学奖。这个奖就是杜甫文学奖的前身，是我们省里很重要的奖。获奖让我很意外。我那时以散文为主业，写的量很大，可自身经历单薄，不可能只写自己的故事，绝大部分都是别人的故事被我巧取豪夺过来，通过拣选、变形、再加工，成为自己的文章。所以有虚构的成分，这在当时是有一些争议的。所以能获奖，这个我确实没想到。我很高兴。不过，高兴过后，我就开始不识好歹。接到领奖通知的时候，我在北京不知道忙着什么事，就对作协的人说，我没空，回不去。后来我才知道这样做特别不懂事。可让我感动的是，后来再见田老师，他特别宽容，甚至是很溺爱的对我说，哎呀没事儿，你做的对。你以后的路长着呢，不要在意省里的这种奖。我年轻时候也不在意这个。没什么。这让我非常亲切和温暖。我心里就想，这文学界的领导怎么那么不像领导呢，一点架子都没有，就像自己家里的长辈一样。在他面前，我们完全可以自由自在，放飞自我啊。
后来我调到了省里，见他的机会也多了起来，有时候打个电话，有时候吃个饭，和他算是熟识了。他一直很关心我。每次见他，他一定会问我的创作情况，问我在写什么，准备写什么。我发表的作品，他也都有密切关注。他呢，也写散文，写小说，笔耕不辍，总有成果。我们邀请他参加研讨会，青创会，他都会参加。作为老作家的代表，他会给后辈们殷殷嘱托，诚恳寄语。什么是言传身教，他这就是了。
这么多年来，每次看到田中禾老师，我都会问自己一个问题：等到将来你也老了，能不能成为他这样？在我心中，老了之后最理想的样子，就是田中禾老师的这个样子：那么明亮，那么慈爱，那么智慧，那么有活力。即使是到了这个年龄，他还在积极思考，还在努力创作，精神那么饱满和充实。从他的近作《同石斋札记》系列里就能看出，他对音乐、美术等诸多艺术门类都有涉猎，都有造诣，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懂的，没有什么是他不喜欢的。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心理健康的作家的典型状态，就是爱美，爱艺术，爱人，爱生活，爱世界。分页标题
《同石斋札记》系列我读得很入迷，因为我对他的小说比较熟悉，相对而言，他的散文我读得少，所以更有兴趣。说一句题外话， 2001年，我调到了河南省文学院，自从立志写小说后，做的其中一样准备工作就是阅读本土前辈们的作品，比如李佩甫老师，田中禾老师，张宇老师，我把他们重要的作品通读了一遍。读过之后，大为汗颜。我认识到，我可能要使很大的力，要用很大的劲，才能在某些层面抵达他们的层级和境界。当然，不仅是我，我觉得一大茬儿比我更年轻的作家，跟田老师李佩甫这样的前辈比，无论是在对生活的认识上，还是在文体的把握上，也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差距。这些优秀的杰出的前辈，无论是从文还是从人的意义，都是我们的财富，我们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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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同石斋札记》系列，之所以让我入迷，是因为它的开阔、丰富和驳杂，去看细部时，又非常严谨精美，经得起推敲，真可谓是“致广大而尽精微” 。散文最近真性情，这几本札记就从各个方面展示了田老师的真性情。《落叶溪》我尤为钟爱，醇厚自然，浑然天成。他的小说则是另一种好。《父亲和她们》，有着真切的年代感，还有着最朴素的人和人之间的爱和情谊。《模糊》则深度呈现了人性的复杂，还有家国天下的历史感在人物身上的曲折和镜照，深刻且深沉。
话到这里，我很想来形容一下田中禾老师的魅力。他的魅力可以用很多词来形容，比如洒脱，旷达，纯真，赤诚，用来形容他的魅力都是合适的。让我个人觉得非常突出的还有两点气质，一是清新。清新意味着清爽，清洁，干净，新鲜。二是骄傲。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文，都常常流露出这种骄傲。我特别喜欢这种骄傲的气质。当然，骄傲不仅是一种气质，说到底，这是人对自我尊严的一种要求。我觉得，人不应该傲慢，也不应该骄矜，但是是可以骄傲的。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生，一定是非常美好的。
致敬田老师，羡慕田老师。由衷希望自己将来有一天，也能修行得像他这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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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社会报》2020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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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作家群|乔叶：这样的前辈｜名家阅读】作者简介：乔叶，中国作协会员，河南省作协副主席。出版散文集《天使路过》、小说《最慢的是活着》《认罪书》等作品多部。曾获庄重文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北京文学奖、人民文学奖以及中国原创小说年度大奖，首届锦绣文学奖等多个文学奖项。 2010年中篇小说《最慢的是活着》获首届郁达夫小说奖以及第五届鲁迅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