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两晋南北朝|扑朔迷离的“第一次”，姜维首次北伐的时间辩疑三国两晋南北朝

在小说《三国演义》中，姜维被罗贯中塑造为诸葛亮的接班人。然而这与史实并不相符，稍读三国历史的朋友都知道，诸葛亮指定的接班人实际上是蒋琬。罗贯中之所以要这么写，或许因为姜维是在诸葛亮过世之后，蜀汉政权为数不多矢志北伐的重要人物之一。在罗贯中心目中，可能只有姜维才算真正继承了诸葛亮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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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的北伐，在《三国演义》中被称为“九伐中原” 。然而这也是一种比较文学化的叫法，姜维北伐的指向，其实并不是中原，甚至也不是诸葛亮重点进攻的陇右祁山地区；姜维北伐的次数也并非九次，现在比较流行的说法有十一次和十二次之说。
姜维的形象是和“九伐中原”紧紧联系到一起的，说姜维就不可能绕开北伐这个问题。那么，姜维北伐重点进攻的是曹魏哪些地区？而姜维北伐到底一共有多少次？在对这些问题进行展开之前，笔者想首先来就姜维首次北伐的时间做一个讨论和辩疑，以求教于各位喜欢三国历史的朋友。一、姜维北伐，扑朔迷离的“第一次”
虽然目前关于姜维北伐有十一次和十二次之说，但是关于姜维第一次北伐的时间，这两说都是一致的。基本上都认为是在蜀汉延熙元年（238年），比较有代表性的表述大致有两种。一是“第一次北伐，公元238年（延熙元年）姜维和蒋琬率偏师出陇右”——出自某百科。因为某百科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也成为了很多网文的材料来源。然而我们考察百科关于这段表述的出处，发现网上标注为《三国志·蒋琬费祎姜维传》，其原文如下。
《三国志·蒋琬费祎姜维传》：“延熙元年，随大将军蒋琬住汉中。琬既迁大司马。以维为司马，数率偏军西入。”
按照《三国志》的说法，我们不难梳理出姜维在这期间，活动的基本轨迹。姜维是蜀汉延熙元年（238年），随时任大将军的蒋琬进驻汉中。因为当时蒋琬是从成都进驻汉中的，所以姜维进驻汉中之前，也应该在成都。
关于蒋琬进驻汉中一事的背景，我们在这里还可以稍加交待。
《三国志·蒋琬传》：“延熙元年，诏琬曰：‘寇难未弭，曹叡骄凶，辽东三郡苦其暴虐，遂相纠结，与之离隔。叡大兴众役，还相攻伐。曩秦之亡，胜、广首难，今有此变，斯乃天时。君其治严，总帅诸军屯住汉中，须吴举动，东西掎角，以乘其衅。’”
后主刘禅在延熙元年的诏书，给出了蒋琬出屯汉中的原因。诏书里提到的“辽东三郡苦其暴虐” ，指的是蜀汉建兴十五年（237年）十二月间，辽东的公孙渊自立为燕王，公开背叛曹魏这件事。蜀汉以辽东公孙渊之叛为契机，开始了诸葛亮去世后，首次针对曹魏的军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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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这之前的一个月，也就是当年十月，司马懿已经彻底平定了公孙渊的叛乱。
《魏书·明帝纪》：“丙寅，司马宣王围公孙渊于襄平，大破之，传渊首于京都，海东诸郡平。冬十一月，录讨渊功，太尉宣王以下增邑封爵各有差。”
《明帝纪》里的丙寅即曹魏景初二年（238年）九月，蒋琬在此之前并没有到达汉中，所以姜维自然也不可能有针对曹魏陇西地区的军事行动。事实上，姜维在进驻汉中之前，身在成都也是有明确记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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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姜维传》：“十二年，亮卒，维还成都，为右监军、辅汉将军，统诸军，进封平襄侯。”
因此，我们最开始提到的，某百科依据“延熙元年，随大将军蒋琬住汉中。琬既迁大司马。以维为司马，数率偏军西入。”的记载，来推断姜维首次北伐在238年，显然是不能成立的。
那么，有朋友可能会说，既然蒋琬在延熙元年十一月到达了汉中，有没有可能马上就发动了针对曹魏的军事行动呢？事实上也没有，其实刘禅这则诏书本身在政治上的宣示意味远远大于实际动作，蒋琬迟迟才进入汉中也正印证了这一点。另外，诏书里还特别强调了需要东吴联动，这实际上是一种伺机而动的观望态度。
另外，我们从《三国志》的行文，也可以捕捉到一些吉光片羽，来证明姜维不可能在延熙元年就对曹魏开展了第一次军事行动。“琬既迁大司马。以维为司马，数率偏军西入。”按这种说法，姜维是实际上出任蒋琬的大司马司马一职之后，才始有“数率偏军西入”的行动。据此，蒋琬出任大司马的时间，就显得十分关键。那么，蒋琬是何时升任大司马的呢？
《三国志·蒋琬传》：“时新丧元帅，远近危悚。琬出类拔萃……延熙元年，诏琬曰……又命琬开府，明年就加为大司马。”
从记载中我们可以非常明确地看到，蒋琬开府的时间，是在进驻汉中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延熙二年（239年）。
由以上讨论，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姜维的首次北伐，不可能早于延熙元年，也就是网上比较流行的说法即238年。依此而论，某百科上关于姜维首次北伐的时间，其实是很值得商榷的。然而关于姜维首次北伐受此说的影响，除了有较大面积的时间错误之外，还存在一个“维与魏将相拒于南安”的说法。那么，这个说法又是否靠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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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姜维首次北伐，是否就“与郭淮激战”？
在网上进行搜索关键词“维与魏将相拒于南安” ，会出现大量的结果。这些结果几乎都是指向姜维的第一次北伐，一些网文更是增加了“与魏国大将郭淮激战”的描述。关于这种说法，笔者亦有不同的看法。
首先，凡是网上使用这种介绍的，其实都无法给出记载的原始出处。笔者查阅《三国志》等史料，均未见这类记载。后来又在友人的协助下，终于发现叶哲明老师曾在1987年发表过一篇名为《重评蜀汉姜维北伐》的文章，此文刊发于《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在这篇文章中，叶老师提到姜维的第一次北伐， “公元238年，姜维和蒋琬合作， ‘率偏师西取陇右’ ，结果是‘维与魏将相拒于南安’” 。笔者觉得，这就很可能是目前网上诸多网文关于姜维第一次北伐“与魏将相拒于南安”的最原始出处。
然而，叶老师在给这段注释出处的时候，标记为《资治通鉴》卷74的“景初二年”条。然而笔者检索《通鉴》相关条目，却并没有发现这个记载。因此，这个说法的准确性也存在不小的问题。
此外，不管是按照《三国志·姜维传》还是《华阳国志》的记载，姜维第一次和郭淮交手，是在曹魏的正始元年（240年），这也和《三国志·郭淮传》的记载相符。试想，如果姜维真的曾经在延熙元年（238年），就和曹魏在雍凉举足轻重的人物郭淮“激战”过的话，而郭淮本传对此却只字不提，这显然是很不符合逻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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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笔者觉得姜维在238年就曾经“与魏将相拒于南安”的说法，存在很大的疑点。而“与魏国大将郭淮激战” ，则纯属子虚乌有，甚至是添油加醋的说法。三、姜维首次北伐的时间分页标题
《三国志·蜀书·后主传》：“四年冬十月，尚书令费祎至汉中，与蒋琬咨论事计，岁尽还。”
《华阳国志》：“大司马琬以丞相亮数入秦川，不克。欲顺沔东下，征三郡，朝臣咸以为不可。安南将军马忠自建宁还朝，因至汉中，宣诏旨于琬。”
《三国志·蒋琬传》：“而众论咸谓如不克捷，还路甚难，非长策也。于是遣尚书令费祎、中监军姜维等喻指。”
史籍中的这三条记载，讲的是同一件事，也就是关于蒋琬的“东三郡计划” 。透过这几条记载拼凑出来的画面，我们刚好也从中了解到，姜维在延熙四年（241年）其实身在汉中。结合起之前提到的蒋琬迁大司马以后，姜维以“大司马”司马的身份“数率偏军西入”的情况。我们可以确定，姜维首次领兵北伐其实应该就是在延熙二年到延熙四年这段时间。
但是，因为史料的缺失。我们其实无法确定姜维在这两年间，首次出兵到底在何时。甚至“数率”之“数”到底是几次，我们也无从得知。在这“数次”北伐中，唯一有明确记载的，只有《华阳国志》关于延熙二年（240年）那次姜维进军陇西的行动。这一年刚好是曹睿驾崩，蒋琬当是以此为契机派姜维出兵袭扰曹魏的凉州，而这次“北伐”也体现在姜维后来的老对手郭淮的本传当中。结论
【三国两晋南北朝|扑朔迷离的“第一次”，姜维首次北伐的时间辩疑】我们从史籍中的记载可以明确地看到，在诸葛亮逝世之后，姜维活动的轨迹其实是在建兴十二年（234年）先回到了成都，然后再从成都随蒋琬在延熙元年（238年）进驻汉中。在蒋琬迁为大司马（239年）之后，姜维才以大司马司马的身份率军北伐。据此，网上比较流行的姜维首次北伐时间为238年的说法，其实是很难站得住脚的。至于姜维首次北伐就和郭淮激战的说法，也是缺乏史料支持的，极有可能属于以讹传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