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心理大学堂|当我们在害怕变老的时候，到底在害怕什么？

_本文原题：当我们在害怕变老的时候，到底在害怕什么？
作者 | 文小宁
如果你微信通讯录里有做代购的朋友，你可能会发现近年来护肤品销售市场 C 位已悄悄地完成了一次系统性迭代：
比如， 5、6年前还活跃在代购朋友圈的平价祛痘产品现如今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高端昂贵的抗衰老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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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衰老」为关键词在代购朋友圈检索的结果
这不禁令我反思：是我的代购朋友们变高端了？还是大家都不长痘改长皱纹了呢？
于是我带着困惑，打开了小红书，试图在这个号称新时代都市白领美丽指南的 app 里头找到些许线索。
结果一打开就被推荐了一个单价 2000 块的 15ml 眼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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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算是明白代购们为啥都在狂推此类产品了。正如小红书上的 KOL 所言：女人到了 20 岁不用抗衰眼霜就是一种自暴自弃了……试问哪个对自己稍微有点要求的精致女孩愿意主动自我放弃呢？
但吐槽归吐槽，让我更困惑的是：当我们担心自己长眼纹的时候，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当我们害怕衰老的时候
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很好奇这种衰老焦虑是不是只存在于女孩儿身上，于是采访了几个直男朋友，想问问他们是否也担心自己脸上长纹。
80 后的摇滚男孩儿小周瞪大了眼睛问我：鱼尾纹？法令纹？是啥？都长哪的？
95后的天文学博士生小杨直言：从来就没用过护肤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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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男回答：长皱纹不影响寿命……
我不服气，难道只有我们女孩会为衰老忧愁？
大概是我委婉的提问方式存在一些局限性——于是我直接切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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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大家对于变老这件事都存在自己独特而隐秘的担忧。
结束了半开放式访谈后，我打开了学术引擎试图为自己的猜想寻找一些科研支持，结果发现早在 27 年前甚至更早，心理学家们就对「衰老焦虑」这件事有定量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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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老焦虑量表（Anxiety about Aging Scale ， AAS）
标 * 的条目为反向计分题；得分越高意味着越不焦虑
正如研究者所述，衰老焦虑是多层次全方位的。
人们会担心老了以后不再快乐：

难以获得满足感
无事可做
感受不到生活的美好
陷入消极情绪

担心老了以后不再好看、健康：

在镜子中看到白发
在镜子中看到皱纹
会失去健康的体魄
甚至不再愿意提及自己的真实年龄

担心老了以后不再有社会支持：

朋友们都会离开
周围的人会不再有耐心

担心老了以后不再有意义感和自主感：

失去自主感和控制感
生活失去意义

……
但究其根本，这种焦虑其实是把「变老」和「失去」画上了等号。
我们为了衰老而焦虑
这种焦虑让我们更衰老
在我长大的那座南方小城，有句形容人长得老的方言：长着一张操心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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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心脸的大概示意图
这看似朴实无华的七字箴言，虽源于本土老百姓们千百年来生活阅历的总结，但也在心理学纵向研究中得到了验证——
爱尔兰研究者曾对 4135 名老年人进行过一次追踪研究，发现那些越是害怕变老的人，老得越快。
在这里，「害怕变老」主要指的是对变老这件事持有一种消极态度。比如：

变老就意味着浑身是病
记忆力下降
行动速度变慢
牙口不好
皱纹增加
遭人嫌弃
……

这种消极的态度不仅会影响到身体的衰老，还会影响到认知能力的下降。
用文献里的话来说：
1. 比起那些对变老持有积极态度的老年人，对于变老持有消极态度的老年人身体行动速度会更缓慢。
2. 在控制了服药、心情、生活变故以及其他的会影响到健康的变量后， 1中的结果仍然成立。
3. 此外，对于变老的消极态度似乎会影响到身心健康交互的过程。也就是说，如果一个老人对于变老的态度越消极，那么他的身体衰弱就更容易带来认知功能的衰减。
研究者对此提出了一种解释：当人们对变老持有消极态度但又无法阻止自然衰老这一过程时，那么压力会变大，皮质醇会过度分泌，进而损害到身体健康和认知功能。
如果你觉得这些结果使人脑门发昏（也别急着关掉页面啊），
一句话总结就是：
科学研究表明——当你为了变老这件事发愁时，这种忧愁会让你老得更快。
变老这件事
这种焦虑让我们更衰老
虽说越是担心自己变老越是老得厉害，但我也知道，就算我跟你说再多变老的好处，你也很难对变老这件事有啥积极态度。
所以今天我想先和大家分享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杨炳林，来自四川泸州，今年 84 岁。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是石油钻井工程师。 1998 年，他退休之后，买了自己的第一台 PS1 游戏机。二十年过去了，他从 PS1 玩到了 PS4 ，手上累积的游戏碟已有三四百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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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炳林兴致勃勃地展示着自己的游戏碟
每一张碟片都有他的生动故事和珍贵回忆
杨爷爷最喜欢射击游戏。
当他面对游戏显示屏，双手拿着 PS4 或者 XBOX 手柄，在丛林里寻找出路和掩护、小心地躲避射击并激情反击时，他仿佛一个在夏日午后爬上高树用弹弓打鸟的 14 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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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游戏的杨炳林和 14 岁的少年并无差别
当然，讲这个故事并不是提倡大家多玩游戏收获快乐。
而是想告诉大家，「变老」这件事并不只是意味着「失去」，它也有「获得」。
这种获得，一方面来源于我们作为人的终生可塑性：
杨炳林在 64 岁步入游戏二次元的世界。
摩西奶奶在 78 岁开始画画， 101 岁临终前一共完成 2000 多幅画作。
王德顺在 79 岁带着六块腹肌，完成了北京时装周 T 台首秀。
2013 年纽约马拉松赛，有 31 位 80 岁以上的老年人完成了 42.195 千米的赛程。
……这样的故事我列举不完。
这些故事给予我的一种极大鼓舞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年纪突破哪个次元壁。
换言之，即使你现在是一个顺边的舞蹈白痴，你依然有可能在 60 岁进入朝阳公园广场舞第一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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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变老」的「获得」来源于我们人生故事的积累。
相信你在小学的时候，科学老师也曾经在课上讲过：在每棵树里，都藏着一圈圈的年轮。越是年纪大的树，年轮就越是多越是密。分页标题
其实人也是一个道理。
正如 2017 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科恩嫂所言：
“（我的皱纹）这是一张地图，一张我人生的线路图，包括下巴上的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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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还挺好奇自己 80 岁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会比 20 出头的现在多认识十倍的人，多去过十倍的地方吧。这些认识的人、去过的地方、有过的经历又会让我变成什么样子呢？一定和现在很不一样吧。
如果人生故事变成照片墙，我这一生会有哪些精彩瞬间呢？
这些问题，大概也只有 60 年后才能得到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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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人生故事墙
来源：pexels
在我人生的前 20 年，年龄增长这件事被叫做「长大」。
而在我 20 岁以后，周围同龄人过生日的时候不再说 “又长大一岁” ，而是带着忧愁语气感慨自己 “又老了一岁”。
明明都是 +1 岁，带给人的感觉却可以如此不一样。
心理咨询领域的大牛埃利斯曾提出过一个 ABC 理论来试图说明这一现象，这个理论的大概宗旨是：
影响你情绪和行为后果（C：consequence）的不是事情本身（A：activating event ），而是你对事情的看法（B：beli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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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C理论模型图
既然事实都是「年龄+1」，与其沉浸在「老了一岁」的消极情绪，为何不让自己老得开心点、豁达点呢。
那么，下次吹灭生日蜡烛的时候，不妨试试对自己说：我， XXX ，又经历了一年，成长了一岁啊。
作者说
说不害怕变老，是骗人的。即使我做的是老年心理学的研究，我也依然害怕变老。但我们无法阻止衰老的进程，与其被动地淹没在害怕之中，不如从容不迫地顺应这种自然规律，就当自己在人间这个巨大游乐园又多游乐了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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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Lasher, K. P., & Faulkender, P. J. (1993). Measurement of aging anxiety: Development of the anxiety about aging scale. 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ging and Human Development, 37(4), 247-259.
[2] Robertson, D. A., & Kenny, R. A. (2016). Negative perceptions of aging modify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frailty and cognitive function in older adults.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100, 120-125.[3] Flett, G. L., Hewitt, P. L., Whelan, T., & Martin, T. R. (2007). The Perfectionism Cognitions Inventory: Psychometric properties and associations with distress and deficits in cognitive self-management.Journal of Rational-Emotive & Cognitive-Behavior Therapy, 25(4), 255-277.
作者 | 文小宁
来源 | 北师大老年心理实验室
编辑 | 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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