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静美文|林荫丨小小说：求医（外二篇）

_本文原题：林荫丨小小说：求医（外二篇）
总第52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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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医（外二篇）
“病人”出了车站，用麻绳把喇叭五花大绑后挂在肩上，步入了东来西往的人流。
他穿一身干净的旧军装。仰头张望着街两边高高低低的楼房和楼房上花红柳绿的广告条，神态十分滑稽。
“病人”身体挺壮实，百多斤的东西扛在肩上走三五里路也不喘气。每当听到背后有人说他“有病”时，他就会炸雷一样大吼一声：“你才有病呢！”
他很少进城，这次进城是受村里父老乡亲的重托而来。村里大槐树上拴一高音喇叭，一日三响传播着从上到下各种各样的信息和新闻。昨天晚饭后，树下聚集了许多村人。 “病人”看见后也走过去凑热闹，人们见他到来，就七嘴八舌告诉他喇叭生病了，都求他进城给喇叭看病。乡亲们说只有他能担此重任，一时说得他热血沸腾。今早天刚亮，他就爬上大槐树，摘下喇叭进城来了。走时乡亲们给他安顿说，只有最大的官才能治了喇叭的病。他问乡亲们，县城里最谁官大，乡亲们告诉他是县委书记。
他牢记着这句话，问了许多人后，终于找到了县委书记的办公室。推开门见房内有三个人在商谈着什么，过了会走了两个人，他感到有点胆怯，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挂着那五花大绑的喇叭，一句话也不说地站在那里。
“老乡，你有什么事？”县委书记问。
“找你给喇叭治病。 ”
“修喇叭，应该去修理部。 ”
“乡亲们说，只有你能治这个病。 ”
“什么病？”
“虚说。 ”
“虚说？”
“就是说谎。 ”
“都说了些什么谎？”
“可多了，灰的说成白的，一二三说成四五六；我们村打的粮刚过“黄河” ，它就虚说“跨长江”了……”他正放开胆量，绘声绘色给县委书记讲叙得起劲的时候，门里进来两个年轻人，二话不说，就撵他走。
县委书记示意那两个年轻干部不要撵：“让老乡把话说完。 ”
一个干部凑近县委书记低声说：“他有病。 ”
尽管声音很低，还是被他听见了，他仍然和平常一样，炸雷般大吼道：“你才有病呢！”
“对对对，你没病，是喇叭有病。我们给你找一个给喇叭治病的医生。 ”那两个年轻干部强把他拉出县委书记的办公室。
“治不了，就说你治不了，为什么赶我走，我又不是不掏钱。 ”他被那两个干部强拉着，可口里仍在高声嘶叫。
【任静美文|林荫丨小小说：求医（外二篇）】县委书记站在窗前，看着他被强拉出了县委的院门，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原载《塞上柳》1998、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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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景
小城人好热闹，但凡有点奇异之事，就群起围观。
这天，剧院外来了位云游道人。他操着外地口音，咿哩哇啦似有什么迫切之事急需告诉人们，又象他所说的是不可泄露的天机般显得极其神秘。他如入无人之境，一会儿盘腿打坐，一会又绕圈疾走，毫不理会围观者对他作出的反应。有人断言，他是个疯道。
剧院外是小城的“天安门广场” ，不多时就黑压压围满了人。时值晚秋，街树飘下的黄叶静悄悄地落在人们的头顶。高处看去颗颗落有黄叶的脑袋如一具具奇异的根雕作品，让人觉得世界突然变得陌生了许多。
那道人鹤发童颜，长须飘然，只是穿着的道袍破而脏，令不少围观者遮口掩鼻。人们看了会儿见疯道再表演不出什么花样，便纷纷散去。这当口，那道人划着了根火柴，竟出人意料地燃着了他穿在身上的道袍。道袍里不知裹着什么，被火烧得噼啪作响。人们重又围住，无不龇牙咧嘴露出不解的惊讶。火越烧越旺，道人却仍然闭目稳坐，人们全被震住了，龇牙的更龇牙，咧嘴的更咧嘴。这时小城名人憨子张三撞开人墙，冲到道人跟前，口里喊叫着：“见死不救非君子。 ”便三把两把将道人着火的道袍撕扯了下来。说也奇怪，道人的内衣和皮肉竟完好无损。道人睁开眼看着救他的张三，哈哈一阵狂笑，而后便拉着张三离开人群，眨眼便不知去向。分页标题
几日后，小城里传开了一种说法，说那道人并不疯，是绝顶的气功大师，身怀多种特异功能，会隐身之术，能隔墙取物，他是用这种特殊的手段验人纳徒呢。不少人听了便暗暗叫苦，痛恨自己的懵懂，就无比地羡慕起憨子张三的福气来，就都无奈地叹一声：哎，憨人有憨福呢！
原载《澳门日报》1995、3、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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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肢
志远接到电报，便星夜赶回老家。电报只写四个字：父病速回。见了面才知父亲并非有病，是一条腿被医生齐大腿弯截掉了。志远刷地流出了眼泪。志远无法忘却父亲那粗壮有力的两条腿：担着粪担爬山，背着麦子趟河，肩膀上架着童年的自己站在庙会场上看戏。志远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事实是真真切切摆在了他的面前。志远详细问了父亲的情况，父亲见儿子难过，反笑着说：“娃呀，别难过，人活一世，怎能不遇点灾难呢，爸老了，有腿也没多大的用场了。娃如能出人头地不就是爸的‘腿’么！”志远没想到父亲竟有这么宽厚的胸怀和这番不俗话语。接着，父亲讲了截肢的原委：父亲感到腿疼，疼得无法走路，就去了医院。医生轻率地检查了下，说没病，就支开了。一连去检查了三天，那医生连药也不给开一颗。明明疼得迈不开步，怎能说没病呢。父亲思索了几天，才悟出了其中的原因，无奈买了几百元的礼物，去医生家里求告，好话说了一牛车，医生才答应给做手术。手术后病情恶化，腿肿得桶般粗，最后就截肢断了病源。志远听后觉得医生太无德，可能是延误了治疗，才导致出如此后果。
志远去医院了解情况，打听到给父亲做手术者，竟是比自己高两级的医学院校友。志远直径去了他的宿舍。见了面，发现校友情绪和自己一样低沉。未来及动问，学友反给志运絮叨起来：“哎，当今这社会，咱这种人行不通哟。前几天，有个老汉看腿疼，是肌肉扭伤，只要休息一段自然就好了，可那老汉认定是我不负责任，不给他认真治疗，迫得我无法，给他白开了一刀，不料想伤口毒性感染，好好一条腿被无故截掉了，可那老汉反感谢我救了他的命，哎！”
志远明白了实况后，哭笑不得，责任究竟怪谁呢？出了医院，志远软得走不动了，犹如自己的双腿被截掉般，一忽塌坐在了路台上……
原载《塞上柳》1998、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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