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又多了个仇恨渠道：微信辩论

文/阿赛尔不止一个网友写贴诉说自己的烦恼：因为在微信群、朋友圈中跟不同政治观点的人展开辩论，风高浪急，难以兼容，导致恶言相向，遂成仇人。本来的好朋友——或者说，还能过得去的一般熟人，变成了彼此记恨，恨不得欲灭之而后快。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双方都会后悔。我不玩微信群，无朋友圈（此功能我早就关闭掉了）。工作需要，又不能没有微信。现在无论啥单位，都用微信来发通知、传文件，没有它，无法工作。但我很不喜欢微信群、朋友圈，原因之一，就是国人太喜欢在其中谈政治，一色的大赞之下，就可能有比较深刻的人出来唱反调，然后变成一场打字大战，惊心动魄；更有不少建群的人学聪明了，公告中特别言明：本群不许谈论政治，否则立即踢出。这样能避免争论大战吗？告诉您：不可能。国人对政治的热衷，是深入到骨子里的，早就在这百多年形成习惯了——至少是知识分子们的标配。政治的本意是公正、秩序、祥和、繁荣。政者，正也；治者，祥和繁荣也。但当今时代，政治在不同国家，意义大不相同。一类社会里，政治就是公共事务乃至国家事务、国际事务，牵扯到大家的利益，就会变成政治。大家彼此争论，法乎其上，取乎其中，经过博弈，最后总能形成普遍接受的公众意见，然后形成政策国策，利国利民。但也有另一类社会，政治是有先天倾向的，占据统治地位的观点具有“不容置疑的正确性和真理性” ，谁反对它，谁就自动变成敌人，然后被群起而攻之，灭之而后快。这很像是那些宗教立国的国家，教义就是真理，具有宇宙的真理性不容怀疑，有了它就一切真理在握，不同观点就变成了异端，成了敌人。这种排他性是宗教的天然属性。你知道吗，在人类这两三千年的历史中，这种排他性给人类造成的灾难，恐怕是处在显要位置的。到了现在，还是人类社会的重要灾难性问题。很遗憾，某类政治观点也具有这种宗教排他性，人们会因为观点相左而变成仇人。在这类社会，谈政治只能有一种观点正确。持有这种观点的人，也就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底气，敢言辞攻击不同观点的人。凶狠的，甚至喊出了“要用原子弹炸掉地球毁灭全人类”这样的反人类、反社会的疯子语言，但因为政治正确，仍然安然无恙。万幸他没有生在民主国家，否则，进监狱都算是小事，或许会被关进疯人院而了此残生——因为他公然威胁他人，公众有理由担心，他具有潜在的危险，或许会干出来投毒、纵火、枪杀他人的罪恶事情。把不同政治观点打成敌人，人类社会上并不新鲜；当某一种观点给设定成政治正确，不同观点就有了危险。宽容的社会里，这些还不算大事，法律和规则之下，还能制约疯狂的人走向极端；但在某些国家和团体中，会出现不同情况：不赞同我的观点者，要彻底打倒，甚至消灭生命。第二国际当年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伯恩斯坦这一类共产主义者提出了议会斗争的路线，被另一派坚决排斥，冠名以“修正主义、机会主义” ，结果就被打成了敌人。他们疯狂抱持暴力斗争的观念，坚决不兼容不同意见，直到后来发生了人类历史上罕见的人为惨祸，壮烈而悲惨，不得不重新走回人性的路线。而那些修正主义者们呢，则建设成了人类社会最富裕、最发达的国家，文明程度极高——这就是北欧那些伟大的国家了。不给人选择的自由，这本身就不是好的政治。观点相异就是敌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诛心变成诛身，被迫选边站队，这其实就是米兰·昆德拉所言的“媚俗”：没有中间道路可走，逼着人们同意他们，否则就会被消灭。喧嚣之下，也就变成了多数暴政，然后推拥着新主上台， “城头变幻大王旗” ，再开始新一轮的悲剧，如此而已。五四运动以来，我们也走了这个道路，彼此观点不相容，凡是持有不同政见的，都会被彼此相斥的两派给排斥在外，甚至打成敌人。在没有多少选择余地的情况下，很多无辜的人被迫站队，形成所谓的社会观点风暴。表面上看是渴望民主自由，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但后来才发现不过是旧主换新主，仿佛还不如旧主好，于是又开始怀念旧的，就又形成新的排斥。被迫站队的和那些主动站队的，就一定好了吗？非也，这七十多年的情况，就不要多说了吧。当初的那些口号，多么好听，设若我生在当年，也可能为之沉醉；为什么会变成后来的这样？热衷政治的结果，怎么会如此悲惨呢？原来，表面上看我们是热衷政治，其实骨子里我们不过是一群政治盲，一窝子盲从者罢了。民粹是很可怕的东西，挟裹之下会形成非理性群体思潮，结果就会造成社会的大动荡、大毁灭，人人难逃此厄运，这真的是“你不关心政治，政治也会关心你了” 。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中分析法国大革命的悲剧时候说， “人们似乎渴望自由，但其实只是痛恨主子” ，疯狂之下，本来用于社会建设的政治，却成了惨杀异己的理由。我很喜欢阅读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这本书，对群体性的公众观点怀有恐惧。要在当代社会坚守一点独立和个人自由，是很困难的，弱智的大众会在疯狂的观念之下毁灭掉美好的一切，而且都是高叫着好听的口号下做到的。作为中国人，谁不明白这个悲剧的情况呢？远的不说，那过去不很久的十年灾难，哪个严重对立的派系，政治不正确呢？但他们之间，惨杀到了什么程度？到了今天，不还是有大量的脑残老家伙，还在痴痴地怀念那个疯狂时代吗？没有宽容的社会，哪里有什么政治！如果你现在都不能宽容不同观点，都不能团结不同观点的人，怎么可能让我这类并不热衷政治的人相信？好听的口号已经太多，老调子不能再唱，当年早就被唱了很多了，都是玩剩下的，连美国佬都上过当的。凯迪论坛·猫眼看人， 2020年1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