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不香|毕业几年的心路历程之二：难忘的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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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进旅游局的共2个人，签协议的时候，单位一把手、分管领导与我们见了面，一番询问情况、加油鼓劲、殷切希望，重点是透露我们进单位后将被借调到机关。
没过多久，开始正式上班，经历人生难忘的第一天，自己早早来到单位，到市局机关人事处报到，等着分配，差不多到上午10点，一个头发有些斑白的中年男人冒了出来，侦探般的眼神，看上去特别机警，走到人事处长跟前攀谈了几句，然后转身向我问到：“你是曹某某？” ，我回答：“是的” 。他打量了一眼，说：“跟我走，你分到我们处了” 。到了处里，我才知道，这就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顶头上司（张处长），他给了我一把剪刀、一沓报纸和一个陈旧的笔记本，把剪报纸的工作交给了我，要我照着某某以前的做法，把与处里业务相关的内容剪贴到本子上。我心里暗自惊讶：“来这里就干这活啊，也太没挑战了吧！”内心不由得感慨，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刚来，和处里同志还不熟，虽然张处有介绍，但还是没完全记下。由于我们的办公桌椅还没到位，不得不先坐在一位不常上班的老同志桌子前，按照张处的要求，老老实实把报纸上的东西剪下来、粘上去，此时此刻，感觉自己像极了生产流水线上的操作工，几个环节、几道工序，认认真真做好，也有那么一种螺丝钉的尽责情怀。报纸才刚剪一会儿，张处着急忙慌从外面回来，一把抓起座位上泛黄的斜跨小包，匆匆对我说：“走！跟我上外县去。 ”我还没寻思过味儿来，他一个箭步出门去了，我马上起身，跟了出去。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剪过报纸。
楼下单位大门口，一辆国产SUV正着火等着，车旁站着一油腻大叔，额头布下几道很深的皱纹，深邃的眼神，总感觉缺少那么点锋芒，看上去，思想很沉重，正在那里抽烟，见我们过来，赶忙狠吸几口，然后扔在地上，小心地踩着转了两下，脚上一双老旧黑色皮鞋，上面的褶子犹如额头上的皱纹留下了岁月碾压的痕迹。张处说：“走！”自己顺势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我和油腻大叔也赶紧钻到车的后排。在车上，我才知道，旁边坐着的就是我们处的李副处长。在张处的介绍下，我亲切地称呼他李哥。在这边，只要稍微有点熟的人，一般不带职务称呼，而是以长幼关系称呼，比如刘叔、张哥、李姐、小王等，只有不太熟的人之间，或因业务接触，或因初次见面， …… ，会带上职务称呼，如王科长、马处长；还有就是，县处级及以上领导，必须以职务称呼，如王局、郭部长、朱市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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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出城，上高速，直奔县里，一路上见不到几辆车，向窗外望去，成片成片玉米地，密密麻麻，让人目不暇接。这年头，东北老百姓都爱种玉米，曾经的大豆、高粱已难觅踪迹，玉米杆挨杆、叶搭叶，挤得没有丝毫缝隙，东北的粗放豪犷与南方的精耕细作呈现出天壤之别。后来打听，才明白个中道理，农户把玉米种子一撒，或外出务工，或经营买卖，或休养生息， …… ，等到9月份左右机器一收，一年农事完美结束，剩下就是漫长猫冬。
差不多2小时，车子下高速，进收费站，不远处道边停靠着两辆车，打着双闪，特别显眼，后面一台车门开着，三四个人正围对着唠嗑，不时瞅一眼道上路过的车，我们慢慢往路边靠去，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他们定睛一看，赶忙朝这边奔来，其余人也全部下车紧随其后，快靠近的时候，张处和李副处长赶紧打开车门冲了出去，我也麻利跟在后面。从双方交谈中得知，对方是县局一把手于局长带着县局王副局长、其他同志和企业经理前来迎接，大家热情洋溢、笑容满面，亲切地打招呼、握手，互相拉家常、找共鸣，分等级地攀聊起来，几分钟后，于局长看了看手表，有点拿不定主意地问到：“张处，咱们是先去饭店？”张处眼睛一亮说：“先去看看项目。离得不远吧？”这时，王副局长凑上来笑着说，不远，就在县里，开车10多分钟。大家赶紧上车，驶进县里。在离收费站不远处，一栋七八层矮楼映入眼帘，楼前一大块空地，被几辆车包了场，院墙外的杂草几乎围成了丛林，楼顶一排锈迹斑斑的大字尤为醒目，写着某某县高新技术开发区。县城的建设令人大跌眼镜，到处破败，一片萧条，商铺关门闭户，路上行人稀少，感觉还停留在南方很多县城2000年的光景。到了项目现场，按照验收要求，查消防、查环评、查卫生等等，张处边看边问，项目负责人热忱而又紧张地边走边介绍，仔细查看了几栋刚装修完的建筑大楼及其附属设施。初来乍到的我，既新奇又亢奋还较真，徒手摸、眼睛测、尺子量，俨然一副教科书翻版，现在想来，既幼稚又傻X 。分页标题
兜兜转转半小时之后，又回到大门口，张处说，今天先这样。于局长赶紧招呼大家上车，杀向饭店。饭店里早有几个年轻人恭候，一个个看上去既拘谨，又格外热情。于局长先请大家坐下，确定了宾主位置，和张处你推我让，两人一起坐到了上席两个中心位。大家坐定后，于局长寒暄客套了几句，便向对面一小伙喊到，菜都点好了？再多加几个菜！没几分钟，陆续上菜，差不多六个菜的时候，于局长开始动议，咱们先别等了，大家先动筷子、垫巴垫巴。
我们刚吃几口，于局长起身端起手中的水杯，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朝大家说到，我提议，咱们一起敬市局张处一行，感谢张处和各位领导，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我们县里指导工作，这杯，我先干了。张处赶忙应道，大哥，我敬你，你慢点，然后一饮而尽。水杯落桌，大家抓紧吃了几口菜，张处开始介绍处里同志，这是我们处的李处长，这是我们处的小曹，他今天刚分到我们处里，是某某大学高材生，研究生毕业，这时，大家投来钦羡的眼光，某某大学，名校啊，高材生啊，怎么想起到我们市来了呢？我说，上学在这边，离得比较近，气候环境什么都适应。哦！有对象吗？我说，有了。哦！那这是奔对象来了，哈哈哈！我默不作声，故作一笑。这时，张处打断大家，端起水杯，说，我也提一杯，感谢于局长和大家安排得这么丰盛，又是大鹅、又是羊蹄、又是小菜，于大哥，这杯我敬你，我先干了，你少来一点，大家随意哈！然后，于局长又把县局的同志介绍一圈。接着，张处长提议，请县局王副局长讲两句，王副局长推辞说，请李副处长先提，李副处长又推让说，大哥你先来，禁不住王副局长再三礼让，李副处长说，那好吧，我提一个：“今天，张处带队，我们哥几个一行，主要是过来了解一下咱们县里旅游项目情况，这不，市里正在搞旅游综合改革试点嘛，我们下来也是为了推进咱全市旅游业发展，计划这一周，每个县区都走一遍，今天看了一下，咱们县里对旅游十分重视，今天的项目规模都不小，这杯水呢，一是想感谢于局、王局和大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二是感谢县局的热情款待，话不多说，后面我们一起把政策落实好，这杯水我干了，哥几个，你们随意！”接下来，张处挨个点名，每人提一杯水、讲几句话，一圈下来后，又进行了几轮1v1自选动作。水过三巡，接近尾声，到了收杯环节，张处请于局长收杯，两人又你推我让，因招架不住于局长的盛情，最后由张处收杯，一番慷慨激昂，无外乎还是那些期望、感谢、共同举杯之类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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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已到下午1点半，我们又抓紧看了2个项目，然后准备赶往下一站，于局长再三挽留，请我们晚些再走，说要好好陪陪我们，张处推辞说，这次带着任务来，实在不便，等下次到市里，再和庐东县的兄弟好好聚聚。于局长也不好再挽留，只好提出送送我们，于是县局同志一起乘车在前面带路，向通往庐山县的省道驶去，一路上飞沙走石，尘扬车颠，好不容易走到一平坦路口，前面车停了下来，于局长和几位同志下车向我们走过来，我们也下车迎了上去，于局长说这就是庐东县和庐山县的分界口了，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70公里，再右一拐，差不多就到到庐山县了。然后，大家一一握手道别，于局长、王副局长和另外1名县局同志在道旁挥手，目送我们离去。
就这样，入职的第一周，天天在外县折腾，很多项目要么在县郊、要么在乡镇，每天早上6点不到就集合出发，晚上11点后才能返回市里，即使有时候能在县里歇一宿，干完活、吃完饭，也差不多晚上11点了。分页标题
后来才知道，我所在的处，是单位最忙的处室。回到单位，张处不再让我剪报纸，刚来时畅想的剪报喝茶生活戛然而止，从此开启了未来6年的忙碌人生。张处开始让我接手一些小材料，比如写一个请示，拟一个通知， …… ，慢慢地不断接手各种材料。处里有一位快退休的老同志—钱处长（主任科员），听大家谈论，以前是写材料的，处里一些重要材料都仰仗他来执笔。钱处是一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老大哥，做事情一板一眼，很认真也很执着，经常对单位领导和工作发表不满意见，常常在公开场合跟张处争辩，碍于情面和单位和谐，张处也处处谦让，尽管很多时候磨合不畅，但私下还是以大哥相称相待。
自己接触的第一个有挑战性的材料是制定《全市旅游景区景点发展扶持政策》。因为我们是国家旅游业综合改革试点市，可以在用地、资金、政策等方面搞一些创新突破，先试先行，急需出台一些配套政策，来推动综合改革试点工作。这项工作从市政府落到局里，局里按照业务对口，分到处里，处里又把这项工作交给了我。起草的政策文件将以两办名义印发，时间紧、任务重、规格高，市领导、局领导高度重视，加之以前没怎么接触过公文材料，接手之后时常感到压力山大。经验严重不足的我，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一边向老同志请教，要了一些材料，另一边在网上摘抄，找了很多其他地方类似的文件资料，然后东拼西凑，依葫芦画瓢，不知加了多少班，改了多少稿，向局领导汇报了多少次，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
一天，刘副局长带着张处，张处叫上我一起，准备向分管副市长汇报。向副市长汇报前，需要跟他的秘书提前联系，看哪一天有合适时间，之后秘书再向副市长报告，确定好了才能过去汇报。服务副市长的秘书，有的有三个人，有的有两个人，有的只有一个人，对应的处室可能叫市政府办二处、三处…… ，各处处长为正科级。如果有三个秘书，听老同志说，一个可能是事务秘书，一个可能是政务秘书，一个可能是文字秘书。联系市领导秘书，一般都由我们分管局长刘副局长，亲自打电话，以显示尊重。由于每天向副市长汇报的人很多，有市直单位、有县区、有企业…… ，因此需要提前到秘书办公室后场，秘书办公室一般安排在副市长对面房间或隔壁房间，以方便领导招呼，确保随叫随到，也方便秘书窥探领导动态。等候过程中，秘书会和我们局领导一起抽支烟，给大家拿瓶矿泉水，聊一聊家长里短。
轮到我们的时候，秘书招呼到：“刘局，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副市长见我们进来，一声“坐” ，刘局和张处赶忙在他面前的两个位置上坐下，由于没有多余的椅子，我只能坐在靠门一侧的茶歇凳上，这时秘书趁机把副市长茶杯拿去加了点水又放了回去。接着，刘局开始汇报，谭市长…… ，还没说两句，谭市长拿起手边的烟先抽起来，然后又半伸手拿着烟盒，看着刘局和张处说“你们抽不抽” ，刘局和张处赶紧说，我们不抽烟，刘局是局里出了名的烟鬼，不过在上上级领导面前，还是能把握好分寸。刘局拿着汇报材料，把扶持政策起草的来龙去脉，用自己熟悉的语言，以非常清晰的条理，向谭市长逐一说明，然后将一些重点条目作了单独汇报。谭市长边听边皱眉，不时在面前的烟灰缸上弹弹烟灰。见刘局汇报差不多了，谭市长意味深长地问到，这些政策条款哪些是国家的？哪些是省里的？哪些是市里的？把它标注清楚。 …… 。被评为星级之后，分别奖励100万、50万…… ，这个国家和省里有没有政策依据？和财政沟通没有？…… 。之后，又从文字上细抠一番，亲自拿起笔改了几处，随后要求我们：“很多地方表述，你们回去再推敲推敲，包括前面说的，把材料再认真捋一捋，后面我们再研究，今天就先这样。 ”刘局和我们起身往外走，谭市长跟在后面送我们出屋，在门口和我们一一握手送客，并嘱咐秘书前去按了下楼电梯。这是我第一次进市领导办公室，房间不大、一应俱全，一室一卫、宾馆设置，最特么起眼的就是他坐的那把椅子和身后一面竖立的国旗，一面是位置和权力的象征，一面又是国家的意志和人民的名义。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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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不香|毕业几年的心路历程之二：难忘的奋斗】
回到局里，刘局长带着我们向一把手卫局长作了详细汇报，卫局长提出很多修改意见，要求我们按照谭市长的指示，抓紧时间，把工作做细做扎实。就这样，我们又加了不少班，前前后后差不多3个月，才将局里起草的《关于某某市旅游景区景点扶持政策》（送审稿）呈到大市长桌前，大市长只简单改了一两处，圈阅了一下，接下来就进入到市政府常务会议研究审议环节。市政府常务会议上，卫局长在汇报席作了《关于我市旅游景区景点发展扶持政策》起草情况汇报，大市长挨个点名，听取列席人员意见，各单位均表示无意见，因为前期已经征求三轮意见，并与异议较大的单位进行当面沟通，按双方一致口径作了修改。其他副市长也没有意见。最后到了大市长这里，又详细问了很多，将一些涉及到的资金，缩减了一下，提了一些要求。整个过程还算顺利，原则通过。
经过这一仗，局领导、张处开始对我重新定位，极度渴望把我培养成单位材料员。往后，处里的各类材料，包括通知请示、方案意见、进度汇报、工作总结、调研报告、典型发言、领导讲话…… ，统统扔给我，又过了两年，单位老大哥退休，我成了处里的材料狗，五加二、白加黑成为常态。每当遇到紧急材料，张处都要拉着李处，我们三人一起加班，大部分时间，我专注写材料，他们帮忙一起找素材，顺带处理其他事务，稿子差不多了，再一起帮着校对，张处经常开玩笑说，我们三就是三个臭皮匠，凑起来能顶个诸葛亮。每每加完班，走出单位大门，站在空旷的市政广场，经常能看到漆黑夜空中为前行照路的月亮和星星，我想，写材料的境界，莫过于这一轮明月，满天繁星。
经过抓产业的历练，同志们都有很大进步。抓主要矛盾和矛盾主要方面，思路更加清晰；处理复杂棘手问题、承担急难险重任务，行动更加干练；挫折困难面前负重前行不怕委屈，内心更加强大。局里产业专班的同志与产业同发展同进步。一把手调任更大部门担任主要领导，分管副局长被委以重任，出任区长，张处被提拔为市局下属副县级事业单位一把手，刘副处长晋升为（正科级）处长。身边最熟悉的战友走了，唯独我作为借调人员，不知何去何从，回不去的原单位，留不下的机关，回首激情燃烧的岁月，不过是往事如风，一刹那过往云烟，平凡、平淡、平庸，这才是我们绝大部分人人生的真实写照，或许未来就剩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亦或许未来还有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