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你在哪条路上作者：黎荔2017年3月22日|西安春

作者：黎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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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22日，西安春暖花开诗歌周活动之交大专场，也是学而讲坛第425讲， e路诗语读诗使者孙维以及著名音乐人蒋山，一同为交大师生奉献了一场关于诗歌和音乐的视听盛宴。蒋山现场演唱了一首他改编并谱曲的《怎么办》，苍凉激越、一唱三叹，这首《怎么办》，来自于一位藏地诗人张之选的《牧羊姑娘》。后来想起，好像在大冰的《乖，摸摸头》中也有提过，大冰曾两次来过学而讲坛，并亲笔签名送过我这本书。原来，这首让人寒到心尖上生疼的《怎么办》，至少有毛毛版、蒋山版、卢中强版等三个编曲版本。
《牧羊姑娘》张子选
怎么办？青海青，人间有我用坏的时光；
怎么办？黄河黄，天下有你乱放的歌唱。
怎么办？日月山上夜菩萨默默端庄；
怎么办？你把我的轮回摆的不是地方！
怎么办？知道你在牧羊，不知你在哪座山上：
怎么办？知道你在世上，不知你在哪条路上。
怎么办？三江源头好日子白白流淌；
怎么办？我与你何时重遇在人世上……
怎么办？写得真好，写得真疼啊！张子选的藏谣体还是不错的，也许只有懂得西藏文化的人，才能懂得藏地诗人张子选这首诗。生命是一种缘，没有什么可解释。无边岁月中，谁是那个被白白疼爱半生的空空背影？人世间去寻找她，翻遍万水千山，坚信只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可是，百世轮回中，总是一世世隔着茫茫人海。怎么办？知道你在牧羊，不知你在哪座山上：怎么办？知道你在世上，不知你在哪条路上。为何每一次来到人世上，你都不在。只剩下一世零乱和伤心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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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张爱玲那篇经典的散文《爱》：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春天的晚上立在门后，手扶着桃树，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衫子，对门新搬来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他走了过来，离的不远，站定了，轻轻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也仅仅如此而已，那时年轻又羞涩。后来这女人被拐了，卖到他乡外县，又几次三番被转卖，漂泊流离一生，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春夜花树，邻家男孩，人面桃花，擦肩而过， “就这样就完了” 。于千万人之中遇到所要遇到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打了个照面。一生一刹光亮，一刹一生创伤，瞬间就这样成为永恒，永恒的惆怅与忧伤。据说张爱玲的写作灵感来自于唐人崔护的名诗《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张爱玲仅以340余字的袖珍篇幅，看似轻松地淡淡道来，然而一种不动声色的人生苦难和沧桑已被她轻轻地触及。古典的诗意与浪漫，化为散文的意境。仿佛要发生点什么，却什么也没发生，结果的确什么也没有发生。同样的主题，在张子选那里，就没有那么隐忍了，是排山倒海、悲酸难抑的“怎么办” ，一声声，一句句，撕心裂肺。
张爱玲笔下是的确遇到了，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典型的张爱玲的调子，张爱玲的苍凉。但遇见又如何？转瞬之间就被命运越推越远，辗转沉浮，终不再见。有千万人、千万年中的刚巧，最终不过是落花流水的偶然，莺飞燕过的渺茫。但张之选这首《牧羊姑娘》更彻底，世无其人，悬空设想，而甘为之死，三江源头好日子白白流淌，人间有我用坏的时光，你不来，良辰美景都是虚度。旧魂灵错放了新皮囊，人间的轮回只能闲置，有一个始终放不下的心心念念，谁是这世上最该见面的人？藏地浑厚，天高地迥，转山转水转经筒。重死不重生，重情不重命，爱是人生极其重要的章节，然而，不能不遭遇又难以遭遇，不能不追寻又难以追寻。只有不停地不停地追问，世人都在呢，你去了哪里？诸佛都在呢，你去了哪里？今夜只有美丽的草原空空，草原尽头怀抱空空，草原的尽头，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黄沙漫天和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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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瞬间，才成为永恒，若瞬间成为长长的岁月呢？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这诗意与浪漫又将如何？是世无其人，悬空设想，才成为情之最上者，满眼镜花水月，空劳探手之情。无论那个姑娘在哪座山上，无论那个姑娘在哪条路上，真正的爱，总略带着寂寞，而张之选那种隔了百世轮回而不遇的爱，则是无法言喻的巨大寂寞。他在人间找她的过程，真像是去茫茫宇宙中投胎，横渡苍茫，旧时胡笳吹疼了天涯。
【怎么办你在哪条路上】不过，真的很好。翻遍万水千山，只为途中相见。凝视手心长出的纠缠曲线，相信一定有命运的书写暗藏其中。漫漫岁月知道众生里有你，总比一个人独撑着时间的分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