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马可波罗再来,当赞杭州‘天上之天’”( 二 )


郁达夫兄赴闽过官瘾,他没有同我谈是什么目的,据我想,一则他是在杭州造了房子的,说不定要弄一点钱还债;再则,离一离杭州,也许可以写出点文章来,你知道,他是很久没有正式写过文章了,老闷在杭州的家里大约是很不利于他底文字生涯的。
(1936年4月21日《东南日报》副刊《沙发》“消息”栏)

不过,作为小说家的郁达夫,去了福建之后,似乎还是没有“正式”写出小说一类的东西,但留下了《闽游日记》《闽游滴沥》等游记名篇,丰富了中国现代文学的散文宝库。
从信中看,郁达夫1937年5月初返回杭州,是和陈大慈失之交臂的。是许绍棣、胡健中陪同郁参观了1937年2月新落成的东南日报新大楼、杭州作者协会的客厅等。许绍棣(1900—1980),浙江临海人,复旦大学商科毕业,时任浙江省教育厅厅长;胡健中(1902—1993),寄籍浙江余杭,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时任杭州《东南日报》社社长。根据范泉的《中国现代文学社团流派辞典》(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3年6月,第354页),杭州作者协会成立于1933年,是杭州《民国日报》社长胡健中委派《民国日报》副刊《沙发》主编陈大慈和《国民新闻》副刊《热水瓶》主编程一戎筹备组成的,胡健中、郁达夫、陈大慈等5人为常务理事,李朴园、孙福熙、刘延陵、许君武、黄萍荪等16人为理事。杭州作者协会相对松散,没有正式的机关刊物,但《东南日报》副刊《沙发》、《国民新闻》副刊《热水瓶》、综合性半月刊《黄钟》等都是杭州作协会员所编辑,郁达夫、孙福熙、李朴园、刘延陵等会员经常在这些刊物上发作品。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东南日报》里辟出一间房子作为杭州作者协会的客厅,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许绍棣、胡健中和郁达夫的关系十分密切,许后来还被疑为郁、王家庭关系破裂的第三者。不过,根据徐重庆转述,了解这段内情的胡健中(蘅子),曾在台湾发表《郁达夫王映霞的悲剧》一文,其中有一段亲历记述:
许、王两家儿女亲属同居者之多,及他们每次相见都有別的朋友在场,在十目所视之下,我确信他们的关系仅止于爱慕和别后的通信,一般悠悠之口和达夫的猜疑,导因于其中尚夹杂着一个神秘的第三者。(《文苑散叶》,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382页)

这个神秘的第三者,诗人汪静之1993年写下《王映霞的一个秘密》,揭露了谜底:戴笠(《没有被忘却的欣慰》,杭州:西冷印社,2006年1月)。
郁达夫在《回杭观感》中,还提及在杭州观看《狄四娘》的情景。并称“久违之后,重听到程丽娜的那一种有特异口音的台白,便如逢故友,愉快之至”。后来成为雕塑家刘开渠夫人的程丽娜(1911—2009),是杭州“艺专剧社”成员,在《狄四娘》之前曾主演过《茶花女》。据《东南日报》1937年5月1日头版广告,《狄四娘》为嚣俄(雨果)原著、张道藩改译的“四幕大悲剧”,由“烽火剧社”5月2日上午、下午和晚上演出三场,地点就在“东南日报新厦大礼堂”。刘开渠受惠于郁达夫不少,和郁达夫“共有十七八年既是师生又是朋友的交往”(《忆郁达夫先生》,见《众说郁达夫》,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6年12月,第93页),刘、程婚礼,因女方家长刁难说需要社会名流做证婚人和家长,最后是由郁达夫做的证婚人,王映霞则充当了家长。
至于信中所提到的“路过二龙头,见大桥桥墩,都已打就”的桥梁,自当是钱塘江大桥。这座由茅以升主持建造的大桥,命运多舛,1934年8月8日开始动工兴建,1937年9月26日建成,历时3年多时间,总投资540万银元。落成不足3个月,就在1937年12月23日为阻断日军从浙北南下而炸毁。抗战胜利后,又重修。这是后话。
信中“龙文去英”,当时指赵龙文(1901—1967),浙江义乌人,曾任浙江省警官学校校长、浙江省警察训练所所长。1937年4月,孔祥熙奉派赴英庆贺英王加冕,赵龙文奉派为随员,曾顺道赴德国考察警政。而去日的“惠清”,恕我孤陋寡闻,不知是谁。愿知情者教我!
郁达夫在《回杭观感》中,以相当篇幅称颂了东南日报新大楼的建筑和设备,对杭州的“智识阶级”未加好好利用感到遗憾,并提出了相当详尽的建议。对于杭州的变化,尤其是钱塘江大桥兴建后的繁荣,他的笔下更是饱含了感情,甚至说马可波罗如能再来,当对杭州赞为“天上之天”!
信的最后,透露作家在回程的轮船上“伤了风”。坊间有关作家的几种年谱或传记均未见提及,未来可以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