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社会,想在经历「最底层的工作」和「最低级的待遇」后再去成功,这种想法很蠢么

谢邀。大学刚毕业前曾去工地打工,搬砖、磨焊珠、扛钢筋,也曾去餐馆传菜、端盘子。我和同龄以及大我很多的工友,关系都十分融洽。但这类工作给我的最真切感觉是,消磨。消磨意志,消磨见解,以及自己的青春。我大学毕业后经历过招聘骗局,发配到乡镇卖东西,过了快一个月,才知道公司并不会给许诺的底薪,没有底薪,一分钱都没有。说什么人一定要经历“最底层的工作”“最低级的待遇”,然后画出一张大饼给你看的人,要么自己当着小老板,要么就是智商有问题。有关打工的内容,一个人孤身在外地打工是什么感受?-豆子的回答,直接复制在下面了:-1.既然题目里问的是“打工”,我姑且认为是指真正搬砖和扛钢筋的工作吧。我干过。具体位置,是内蒙古乌海市海南区的一个工地,我一个人,抱着被编织袋扎紧的铺盖,背着一个大包,在天津转车去了乌海。漫长的旅程里,我眼中的翠绿逐渐消失,扑面而来的,是尘土的气息。车快到站的时候,我看见临近乌海村寨的景象,跟我路上交的新朋友谈论着这里的经济与气候,我说这里看起来好穷啊,他讲,是,是有点穷。我觉得我有些失言。下车以后,与他道别。我还需要转车,先坐巴士到区,再打个三轮到镇,一路颠簸,不在话下。我从玻璃镜中,看到了西北扬起的风尘。除了风尘,便是工业污染的废气,黑黑的,满满的,即便能看出乌海的天空依然很蓝,那是因为风大,一阵一阵的黑气,是煤焦的气味。我听车上的人说,这里之所以被叫做乌海,是因掘地三尺,便有乌金,所谓乌金,就是煤炭。2.刚到工地,一个高大个子的河北青年指着我的衣服问:你穿这个?我说:是啊。他说:你穿这个怎么干活?河北青年名叫小韩,是个焊工,九零年的。他因长期焊烧,脸上很黑,皮肤也不好,不过长得还算周正。小韩的口头禅是“鸡巴”,这大概是跟工地上其他人学的。他说话的时候,总离不开鸡巴。譬如说“你快点”,他会说,“你鸡巴快点”,这个词用的频率很高。工地上年长的焊工,我们叫他老石,属于德高望重的那种。有一回小韩在铁板上焊东西,工头一走,大家偷懒,小韩放下焊枪,叹了口气说,活着有什么劲啊。老石就骂他,说小孩懂什么。但这并不能阻止小韩思考人生,所以他经常要发表他对于人生的见解,他说人活着是需要理由的,但他没找到理由,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干活赚的钱,抵不上花的。他说打工的人命贱,开大卡的最不要脸。他下巴撕裂了,原因是早晨正往工地上去,其他组开卡车的家伙把车开得很快,那条路很窄,他无处可逃,便纵身跃进了沟里,沟里全是石头。石头把下巴磕破了,裂了一条缝,肉都开了,血流得止不住。他让老赵报销医疗费,老赵给他报销了十五块钱,刚好是小韩去卫生所缝针花的钱数。3.我刚到是傍晚,陪同大家吃完晚饭,居然又要上工。安排给我大通铺的邻居,是个二十八岁的青年,姓于,很像上海青帮的帮衬,流里流气的,然而我误会了他。吃完晚饭,老赵说加个班。大家都当没听见,老赵就开始点名,说今天谁谁谁去,当然也把我叫上了。晚上扛钢筋,是五米长的,在分配搭档的时候,居然没人愿意和我一起。最后硬把小韩分给了我。他嘟囔,“他鸡巴不行”。4.我咬着劲儿干了两个小时,等回到宿舍,小韩向老赵发威。小韩问,加班有没有加班费?老赵说,加班没有加班费。小韩就笑了,加班没有加班费?老赵说,白天的活没干完,我们这是干的白天的活,不算加班,因此没有加班费,你不能向我要加班费。小韩就笑尿了,他摇着头说:呵呵,加班没有加班费。小韩的怨念是很重的,等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他一睁眼,在伸懒腰时,就又说:我操……(伸懒腰)啊……额……嘿,真新鲜,加班没有加班费!时间久了,就把老赵臊得无地自容,由于加班不给加班费这个规矩,所有人都不愿意加班。老赵终于决定,加班要给加班费。至于怎么给,还是很谨慎的,他把加班的时间算上,加班两小时,就算两小时,一个月杂七杂八加班二十小时,就算两天的工,因为一天的工是十小时。所以如果你一月全勤,每天都让你晚上八点干到十点,一月下来,你就工作了30天+6天=36天。很搞笑。所以谁也不愿意加班。老石也有意见,他经常嘟囔,人不是机器,就算是机器,也要休息。但嘟囔是没用的。老赵见叫不动人,就让我去。有一回我去抱鸡巴大的水龙头,很沉很多,从八点抱到十二点才抱完,期间只有老赵和我。为了达到教育意义,老赵一本正经地关怀,他问:累不?我说,还行。他就很严肃地说:坐着不干倒是不累,谁给你钱呢?他经常这样说,即便我什么也不说。5.同行的有个和我一样的年轻人,叫小暴。小暴是职业学院毕业的畜牧专业的学生,来此是为了追随老赵学习管理。他非常扎实肯干,因此老赵常常拿他对比我。队里有个中年红脸嘴欠男,也姓于(因为他们是一个村的),且叫他红脸。不知为何,红脸尤其不待见小暴,他讽刺小暴,说小暴的肯干都是为了巴结,至于说小暴很有学历,他讲:“哼,在学校里学的杀猪的,杀猪的会管理?”后来红脸因为跟老赵吵架被开除了,他与队里的人关系都不怎么样,但独我与之没有冲突,因此他临走时冲着我喊冤。小暴跟我的关系也很好,有一次我俩在17m的平台上校钢架,中场休息时,带着安全帽在烈日下谈天,忽然就下起了雨。这雨很奇怪,范围很小,跟着我们跑。妈的!小暴跳了起来,抬头往上看。高层,两个傻逼哈哈大笑地从边缘撤了回去,他俩冲我俩撒尿,因为那里刚好能尿到这个伸出来的平台上。在工地戴安全帽是非常必要的,一次老石正用乙炔和氧气罐焊割,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子弹一样砸过来一个东西,居然直接砸中了氧气罐的鼻头,那气呲呲地往外喷,所有人不知所措,小暴一个健步蹿过去骑在氧气罐上,将阀门关死。后来才知道,那是隔壁吊铁板时用的套环,由于没上紧,半空中脱了,套环直接冲我们这边飞来,所幸没有砸到人。那力量如果直接砸到人身上,我觉得必然活不了。6.小韩跟我独处干活时,他总是跟我说:你以后要当官,一定要当个好官。我说:我不想当官。他就用焊条敲我的帽子:你不当官!你不当官!看起来他很生气,因为他觉得大学生已经很厉害了,大学生毕业是一定可以当官的。所以他嘱咐我,不停嘱咐我,让我以后当个好官。我只好说,我如果能当官,会当个好官。他说:这就对了。7.老于帮我修手机充电线,作为报答,我帮他申请qq号。他们见我居然会这种高科技,就纷纷让我帮忙申请。恐高的那位自从有了自己的qq号后,就开始疯狂加来自乌海的美女。然而他都三十六了,他问我为什么他和美女搭讪美女都不理他。我说你应该换个帅气的头像,于是我帮他设计了一下头像和签名,他就等到了美女的回复。他说:你好。美女:你好。他说:多少一夜?美女:去你妈的。他念着,宿舍的人哈哈大笑。8.我带去的蛋糕早就被吃光了,所幸,我带了两包糖,珍藏着。每天早晨上工时,我都会从口袋里拿出三块糖(我口袋里会放十块左右)。我一块,老石一块,小韩一块。因为我们三个经常一块走,所以我拿出糖的时候,我会说:“来,开心一下!”老石和小韩就很高兴:“来来来,开心一下!”终于有一天我的糖分完了,老石凑过来问我要糖,我说没了,他就很不开心。不过两秒钟后他就想明白了,一包糖才多少钱?我买一包不就完了!想明白这个,老石就又陷入了悲伤,因为他认为我的糖和普通糖不一样,是高档的。其实我的糖很普通,但我知道哪里不一样,因为我的糖全都是酸酸的味道,我喜欢酸梅味的,而老石以前并不会给自己买糖吃,他也没那个习惯。

9.邻队刷油漆的父子俩真是绝配。儿子的眼珠被焊烧烧坏了一个,那只眼属于半瞎,暗白色。他和他爹刷油漆时,笑得非常淫荡。他问我,你的工资是一天发一次还是一月发一次,我说一月。他就笑得很贱,他说应该一天发一次,发下来就花,别留。然后他和他爹就笑出屎来了的样子,说他俩腰都不行了,刷油漆刷的,腰子坏了。他们一天发一百,发了就去镇上找妓,并鼓励我也应该享受这种生活。镇上的妓是成排的,专为民工服务。但宿舍里可能是因同村的较多,所以并没有人光顾那种地方。不过我去洗澡时看见街上门口,许多妓女坐着马扎揽客。我从一开始到最后,中途并没有洗过澡,以至于我第一次去澡堂洗澡时,用第一袋洗头膏,洗下来的全是墨汁一样的脏水。幸亏我买了两袋,第二袋时,终于见了些许泡沫。等我洗完,第二天准备离开这里,我去习惯这里以后,平常所去的杂货铺时,老板认出是我,却一直带着一副“与之前那个判若两人”的表情。10.我想起因为校准平台,需要从高楼的边缘爬过去,距离铁架有三米的距离。老赵放了个三十公分宽的木板,然后骑在木板上摁住,示意我爬过去,把角铁插到缝隙里。这里往下十多米就是地面,安全带是不会管用的,因为无处可挂。于是我说,我不去。老赵说,让你干点儿活真麻烦。于是让我摁着,他居然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万一他站不稳,摔下去至少是个特等残废。同样的情况我在其他队见得多了,十八九岁的工人更不把安全当回事,挂着安全带,却为了方便,偏偏把扣环放开,游走在铁架上。他们也不是麻痹大意,应该讲,如果事事按照章程来,活就干不完了,安全带太麻烦。有一回后头那栋厂区抬钢板,低处往上送的几个工人最吃力,有个五十岁的干活很毛糙,不看周围状况,那钢板一下滑脱下来,尖角插向了他的额头,顿时皮就戳挂了,露出了白骨。他们那个区域着了一次火,是因焊工在高层焊烧,底层有纱网,火一旦着起来根本控制不住,木板也烧着了。后来消防车来了,虽然没烧很大,但听说罚款罚了两万多。11.工人到了收工时就赶紧撤,因为生怕让自己打扫战场。这种谁走最后谁收拾的安排非常不合理,所以有活最好都装没看见。小暴最初肯干,坚持了很久,但等最后,他居然也慵懒了。是的,如果他在一个相对有希望的地方干活,定然是最任劳任怨的,但这里真的看不见希望。没指望赏罚分明,最基本的多劳多得也没有,所以为了避免磨洋工,只能由老赵盯着。12.早晨吃饭吃不饱。小韩说:老赵,我没吃饱,干不动。老赵:你不是吃了么?小韩重复:我没吃饱,面条吃不饱。小韩吃不饱饭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是这样的,老赵让伙食长买芹菜鸡蛋,菜量并没有变,但菜里多放盐,面条多下,这样就可以吃饱了。老赵问小韩:还饿吗?小韩说:你鸡巴怎么不直接买咸菜疙瘩!?伙食长是个老头,很迂阔,买了一篮子鸡蛋,炒鸡蛋也是极好的,非想着煮熟,一人分了三个,那顿饭的主食是馒头。13.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蹲坑。要说是坑,太贴切了。那坑是用挖掘机挖出来的方坑,四周用铁皮围住,坑上搭着木板和铁板。每拉屎时,粪坑之上,屁呲狼烟,只有屏住呼吸,旁若无人,才能拉出屎。走人时,上面的板子上下颤,每次我都挑靠近边缘的三角地带。据说有回有人差点掉下去,如果掉下去,会被粪汤淹没。乌海的天气,夜间很冷,白天很热,昼夜温差大,极少下雨。工地上总能闻到一股胶皮燃烧的味道,不远处就有工厂冒出滚滚浓烟。寂寞。不管有妻还是无妻。工地上只有一个中年健壮女人,是其他队里的,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裳,大家都说她这是胡闹,每天换一身累不死她。那回在工地旁的街上走,路过一个戴着面纱的年轻女人,工友都朝她吹口哨。她骂道:呸!老赵从对面过来,问我们怎么了。我说刚才那个女的过去我们看她,她骂我们。老赵义愤填膺,他说出来走路还不让看了?我们觉得老赵说得很有道理。老赵望着远去妙龄女人的背影,他说:腚不错。14.我辞别了。老赵的姐夫不被人喜欢,在我离开之前,他又跟伙食长干上了。他骂伙食长是个迂逼,以前还说老赵是个迂逼,老于是迂逼,我也是迂逼,最后居然还跟老石拌嘴,因为老石终于受不了他了,他觉得他和老赵是一个级别的领导,但老赵并不是个事儿逼,他是。他曾光顾镇上的商店,商店的老板让他不买别乱摸,他就把兜里一摞百元大钞甩出来说,要多少钱我没有?回来以后一直同我们讲这个故事,主旨就是老板狗眼看人低。我离开时,小暴他们在高台上忙,只有老于在下头开着一个拖拉机,准备拉着铁板去另外一个工地。老于祝我一路顺风,我看见小韩挂在三脚架上,戴着墨镜望着我,冲我招手。如果我不是来玩的,我想我完全不会这么潇洒地走开,一个人在这种地方,除了受罪,还是受罪。你说,工作是光荣的。勤劳是美德,我说,勤劳真的只是一个中性词。这种苦力,你看不到一丝丝光荣的地方。小韩讲,你是来玩的,你不要求老赵报销和给加班费可以理解,我是来赚钱的,不是搞慈善,他给我钱我就干,不给钱的活我不干。15.孤独是可耻的。它源于山岳之隔,也源于无法触摸。我打了个三轮。隔着玻璃,我看见风再度吹过,尘沙弥漫。我看见稀薄的空气,紫色的山,几万年来,荒无人烟。-|第一次回答问题。
2012年的暑假,因为对农民工群体非常感兴趣,又立志做一个深度调查的记者,于是我去杭州下沙做了两个月的工厂流水线员工。这之间的种种先不说,当然深度调查上是收获很大,但是这里来回答的是经历低层社会的生活,所以来说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