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十到十二世纪女真与党项的“髡发”习俗


略论十到十二世纪女真与党项的“髡发”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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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
古代中国北方各族群的发型发式各异 , 有“结发”、“拖发”、“椎髻”、“披发”、“断发”、“剪发”、“绳发”、“索头”、“髡发”等等 。 这些发型发式存在两个基本区别:蓄留全发和剃发 。 蓄留全发是指对头发剪剃一少部分 , 留有一大部分 , 任其自然生长 , 但可以结辫 , 例如“拖发”、“椎髻”、“披发”等等;而剃发则是剔除大多数头发 , 往往表现为短发、寸头乃至秃发 , 比如“断发”、“髡发”等 。
髡发 , 是指剔除部分或者全部头发的发式 , 留有的头发可以结辫或者自然披散 。 从辽庆陵壁画和黑水城出土的西夏绘画《水月观音》等考古资料来看 , 在十到十二世纪 , 北族的发型发式虽各自仍有差异 , 但几乎都具有了“髡发”这一基本特征 , 活跃的代表即是契丹、女真、党项以及蒙古等 。

略论十到十二世纪女真与党项的“髡发”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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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姬归汉图
在金代张瑀的《文姬归汉图》中也详细描摹到金人的发式发型 , 图中一共有十二个人 , 其中在整个队伍后半段的胡人官员的发型特点最为突出:前额头发剃除 , 后面头发留长 , 辫成两个细长的辫子 , 这是十到十二世纪女真族人的典型发行之一 。
从人类学的角度看 , 关于北方民族多髡发的原因主要包含信仰和现实两个方面 。 首先 , 不少民族都就将头发被视作人的灵魂寄所 , 弗雷泽《金枝》一书中认为:“原始人相信自己人体各个部分同自己有染触关系 , 即使那个部分已从身上脱离出来 , 这种染触关系依然存在 , ”[1]虽然不存有全部头发 , 但头发依旧被看作身体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 这可以具体表现在清宫档案记载:“有跟随将军明瑞之蓝翎侍卫三保家人书克翁 , 将明瑞身躯掩埋 , 将发辫、扳指、带子带出 , 并将总督印信令三保等赍送永昌 , 给予驿马赴京 , 恭候皇上询问 。 ”[2]由此可以看出 , 在当时人心中 , 发辫是人灵魂的象征之一 , 不可忽略 , 而髡发恰恰可以留有头发 , 满足人体的精神需求;其次 , 女真等游牧、渔猎民族作为马背上的民族 , 常年以打猎为生 , 避免不了与野兽的搏击 , 而髡发的发量少 , 发辫轻 , 有利于打猎 , 髡发轻快、方便、实用 。

略论十到十二世纪女真与党项的“髡发”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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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到十二世纪 , 髡发大都剔除头顶头发 , 但具体形态又有所不同 , 形式多样 。 《三朝北盟会编》记载:“(女真)男子辫发垂后 , 耳饰金环后颅留发以色丝系之 , 富者以珠玉为饰 。 ”[3]女真族髡发多为剔除头上其他部位头发然后蓄留颅后头发 , 结成下垂发辫 。 女真发式虽亦为髡发 , 却与契丹发型发式颇有不同 。 而北宋曾巩《隆平集》书:“(西夏)文人服靴笏幞头 , 武臣金帖镂冠 , 衣绯衣 , 金银黑束带 , 配蹀躞 , 穿靴 , 余皆秃发 , 耳垂环 。 ”[4]与女真發式又有所不同 。
西夏人以髡发发式为主的原因 , 与西夏的“秃发令”有莫大的关系 。 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年) , 元昊命令其属下臣民秃发 , 称为“秃发令” 。 《续资治通鉴长篇》即载:“元昊初制秃发令 , 先自秃发 。 及令国人皆秃发 , 三日不从令 , 许众杀之”[5] , 可见这一政令实行之严苛与急促 。 然而 , 西夏境内的党项人大都为羌人后裔 , 或羌化严重的鲜卑后裔 , 在元昊“秃发令”前 , 其普遍的发型发式也为羌人常见的披发 , 这一点当是确实无疑 。 [6]依据一些学者的说法 , 秃发是恢复了拓拔鲜卑的“旧俗” 。 [7]然而 , 且不论元昊所部是否为拓拔鲜卑之后 , 拓拔鲜卑的“索头”是一种蓄留全发的发式 。 [8]
因此 , 元昊下令秃发 , 不应当是模仿鲜卑发式 , 依据传世画作以及考古资料来看 , 其秃发样式更像是模仿契丹髡发 。 元昊自认为拓跋鲜卑之后 , 《宋史》载其向宋廷上表云“臣祖宗本出帝胄 , 当东晋之末运 , 创后魏之初基 。 ”[9]然而 , 北魏拓跋鲜卑的发型发式本为披发(索头) , 元昊却下令秃发 , 其发型发式又颇类契丹 , 这很可能说明元昊一方面自认为自己是鲜卑之后 , 然而关于鲜卑旧俗却知之甚少 , 遂模仿当时较为常见的、象征北族胡人的契丹式的髡发 , 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 元昊自觉为拓跋鲜卑之后 , 却对契丹式的发型发式生了某种“认同感” , 并不惜用行政手段来强制推行之——这一现象可以贴切地反映一种发式形成的背后 , 种种政治话语的交互和错位 。 到哲宗时期 , “环庆路熟户捉生伪冒、改名、剃发、穿耳、戴环、诈作诱到西界大小首领”[10] , 说明起码到哲宗时期 , 西夏人秃发也是一个重要的特征 。 西夏人将秃发这一习俗一直保留下来 , 而并非只是慑于元昊一时之威 , 或许可以说明这种认同似乎相当普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