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康路

农历春节前的最后一个交易日到访纽约证交所，一周不见的做市商贝雷诺从半人高的交易台后面探出身来打招呼，满脸的胡须吓了我一跳。平日里精干利落的交易员怎么开始走“颓废风”？莫不是今年的慈善活动提前开始(注：交易员间偶尔自发组织“为XX留胡子一个月”的爱心筹款活动)？

“你是不知道上周股市把我们折腾成啥样了，哪有时间刮胡子。”他看出我的疑惑。上一周的五个交易日里，道指涨跌总波幅达到22000点，人称“狂野周”。瑞信旗下押注市场波动性疲软的金融产品XIV，一夜之间暴跌90%，走向清盘。“你看我这才离开柜台几分钟。道指又从低开100多点，变成涨回100多点。”当天盘前，美国公布好于预期的CPI指数，通胀幽灵重现美国，让市场涨得有点心虚。

“对了，上周又有个中国公司来交易所上市了。”贝雷诺带血丝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一丝亮光。在美股开启“震动”模式之后，和美国经济相关性较弱的中概股再度引发关注。他念不出中文名，手脚麻利地打出了交易代码，念叨着，“说是中国的fitbit（美国运动手环品牌）。”

是华米——小米生态链里的可穿戴产品企业。我提醒他，小米比华米大数倍，才是今年该关注的中国公司。他眼里继续放着光，“小米也会在纽约上市吗？”

那可真说不好。

竞争对手换招式

如今的交易所竞争和阿里巴巴IPO时相比，已然不同。

2013年9月26日，当时的阿里巴巴联合创始人兼执行副主席蔡崇信在博客中写道， “今天，作为香港人，我想问的是：香港资本市场的监管，是被急速变化的世界抛在身后，还是应该为香港资本市场的未来做出改变，迅速创新？！！”这番表态意味着阿里巴巴被香港拒绝后，选择“弃港赴美”。

四年之后，错过中国大陆创新浪潮的香港资本市场，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再耽搁，快马加鞭做出改变。2017年12月18日，港交所发布《有关建议设立创新板的框架咨询文件》的市场《咨询总结》，宣布接纳采用“同股不同权”的新经济公司赴港上市。多名在港金融人士曾对《棱镜》表示，“没想到港交所赶在圣诞节假期之前公布。表明决心，甚至略显着急。”

自从香港资本市场表明态度之后，市场早已开始暗自揣测，哪一家将成为第一个“标杆式”的赴港上市新经济公司。小米和蚂蚁金服均“位列榜首”。

听到蚂蚁金服也可能去香港上市的时候，贝雷诺眼中的光愈发黯淡。

美国市场的骄傲和无奈

“我不觉得香港是最好的选择。”贝雷诺有些不开心，“对于金融创新或是互联网科技，美股市场的流通量和机构投资者的成熟度所带来的稳定估值，都是公司最优的选择。”

而上市速度快、能处理大规模集资、有助于打造国际化品牌，仍是部分中国企业不远千里赴美上市的吸引点。客观条件上，和A股或港股相比，由于美国资本市场的上市门槛较为宽松，曾让不少高增长但暂时无盈利或少盈利的科技股，转投境外寻找“伯乐”。现在年营收超过800亿元人民币的百度，在2005年于纳斯达克上市之前的年营收不过千万美元。

但文化、语言和法律上的差异和障碍，始终是中国企业境外上市的“成本”。曾经有一段时间，为了帮助海外市场理解中国企业的商业模式，以“中国版的谷歌”、“中国版的亚马逊”、“中国版的脸书”的“标题党”兜售，成为投行的套路。但随后，当“直播”等中国玩得转的商业模式难有美国“师傅”对标，导致一批娱乐、游戏公司“拆V回A”的同时，也让更多中企在上市地选择时，权衡利弊。

而对中国经济难以感同身受和对监管水温的拿捏不准，愈发让海外投资人有时觉得“被蒙在鼓里”。2017年赴美上市的一批互联网金融企业相继跌破发行价，就让一些境外投资人质疑是否“占了美国资本市场的便宜”。

不再为国际化而国际化的中企

“吃一堑长一智”的海外投资人发现，中概股作为一个群体实则良莠不齐，愈发关注企业各自的策略。而中国企业，似乎也不再需要以赴美IPO给公司迅速贴上“国际公司”的标签，更看重不同的上市地和集团发展策略之间的契合度。

春节之前，京东物流宣布完成新一轮25亿美元融资。交易完成后，京东集团仍将持有京东物流81.4%的股权。京东创始人刘强东曾在达沃斯论坛期间回应媒体疑问时称，不排除京东物流独立上市，但谈上市地为时过早。他同时表示，京东物流、京东金融、将跟随京东的电商和技术一同“出海”。

而曾经在IPO上市时以马云流利的英文和快速应答能力吸引外媒关注的阿里巴巴也早已被视作一家“国际公司”。年前的信息公布，阿里巴巴除了加速投资印度之外，还与迪士尼签署内容授权协议。同为马云创立的蚂蚁金服也在国际市场上多路出击，不仅早早投资印度的Paytm，还曾一度试图收购美国汇款公司速汇金。

说起中国企业现如今在“国际化”中的竞争力，贝雷诺大有一种“鸟一养大就自己飞了”的自豪和无奈感。他匆匆结束对话，准备省下时间赶在年前给小米集团写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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棱镜·腾讯新闻出品 | 第231期

运营编辑：范晟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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