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健身氛围与中国有什么不同?——北美四年,一个健身者的见闻
自我介绍:笔者今年 22 岁,刚从多伦多大学毕业,接触健身已三年。在加拿大学习生活的四年中,结识了不少国外的教练和训练者,在与他们交流的过程中收获了许多许多训练知识和不同的训练经历。北美的健身文化较为发达,当下的训练体系,实体健身房的商业运作,和网络领域的健身产业发展,都可以给国内从业者提供不一样的思路和经验。今天通过这篇文章和大家聊聊我的见闻收获,希望能对国内训练者及从业者了解北美健身领域有所帮助,给大家提供健身产业运营的新思路。
训练资源和文化氛围
备注:学校目前的健身房于 2015 年竣工,名为 “多伦多泛美运动中心”(Toronto Pan Am Sports Centre),是加拿大业余运动史上最大的单笔投资,也是加拿大首批大规模高标准的运动中心之一,供大学和社区共同使用。同时,笔者所了解的商业健身房、专业性较强的健身房也都规模大且发展较为成功,这些健身房的硬件设施和技术储备在加拿大也都属顶尖,但是下文提到的健身文化氛围、饮食资源及网络健身领域的成熟程度是更具有普遍性的。
学校运动设施完备,活动种类丰富,学生参与成本低,参与程度高。健身房开放时间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大部分节假日也都正常营业。室内的运动中心包括攀岩墙、田径跑道和篮球场;两层的力量训练和有氧训练区;一个比赛用游泳池和一个深度可调的游泳池,一个练习用跳水池;还有专门给学校运动队、俱乐部进行力量训练的特别力量训练趋于和运动医学门诊室。即使在周一到周五下午刚下课的高峰期,在开放给公众的力量区域,也有充足的杠铃杆和杠铃片供给。因大学学费中就包括了健身房的费用,学生还能享受很优惠的价格报名瑜伽、攀岩、拳击、游泳等课程,私教和团体小课对学生也有优惠。对大学以外的学生、退休老人和弱势群体,健身房也会给予相应的折扣。
学校健身房里有趣的几点发现:
1.力量举等小众项目参与人数多,每学期力量举俱乐部会举办比赛,很多爱好者在毕业后仍会相约一起在学校训练。其他组织举办的力量举及健美比赛也很多,几乎每个月都有。参与者从大学生到老年人不等,经常能看到水平较高的中老年训练者。健美比赛中门槛较低的男子形体和女子比基尼的比赛参与人数很多,参与者多是为了体验,观众较少。
2.大学生可以在学校健身房兼职做私教,不过人数有限,考核较严格,大多是水平高的俱乐部成员和管理者。一些爱好者毕业后仍兼职或全职做私教,参与俱乐部活动。因为成本低,许多爱好者会有两三个不同健身房的会员卡:学校健身房(即使毕业了仍会聚在一起训练),专业性较强的健身房(力量举、举重或健美;一般地址较偏,爱好者备赛时可以得到专业指导),和商健(家或工作地址附近的,方便,但器械和氛围可能稍差)。
3.当地人对体育教育非常重视,经常能看到家长带着孩子或中小学生结伴来体育中心攀岩、游泳,每周的亲子体育课也总是爆满,体育中心还提供给小朋友开生日派对的服务,几乎每隔几个星期都能看到戴着生日帽在攀岩墙庆祝生日的小朋友们。
4.每周,学校健身房都有两段时间共 4 个小时专门为女性划分了训练区域(包括有氧和力量训练区),一到时间工作人员就会把帘子拉上,但因设备多男性训练者也不会受到影响。一些连锁的商健也有专门为女性提供的训练区域,工作人员也都是女性,不过器械如杠铃杆等明显不如普通的区域质量好,多是有氧器械。
5.残疾人士的体育参与度也颇高,大健身房里轮椅使用很方便,也有专门的志愿者会陪同这些残障人士打篮球、排球、做力量训练等。去年在学校健身房举办的勇者不败运动会 ( Invictus Games ) 轮椅篮球比赛,美国队对阵法国队,美国总统奥巴马、美国副总统拜登和英国哈里王子都出席观看,那个时候还能看到来自世界各国的国家队选手在力量区训练。
6.学校健身房里找私教的学生有许多是中国留学生,一部分是其他国家的留学生(迪拜、印度等),只有少部分是本地学生,本地学生中的新手更倾向于与有经验的同学结伴训练。我的猜测是若学生从小没有运动习惯,成长的社会风气、学校教育对体育也并不看重,就较难找到有训练经验的同学,其他学习渠道也较局限,所以倾向于 “保险起见” 请私教。另一方面,长期的运动习惯不只要求身体的付出,还要求头脑的付出。在学校健身房长期请私教(超过两个月甚至一学期一学年)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中国留学生,从和许多同学沟通、自己教学的过程中笔者发现,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每节课让教练带着,而非花几个小时学基础理论知识,这也反映了国人对 “健身” 的自学意识较差,也许与从小对体育不够重视也有关。
除了学校外,商业健身房收费也相对较低,不过可以看出大部分会员生活质量在平均水平之上,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会员是老年人,身体状况和运动能力都不错。加拿大公认的私人教练资格考试包括笔试和实践,该考试机构 CanFitPro 也提供其他资格证的考试如急救、团课教练、幼儿健身教练的考试等。考试的建议准备时间为三周,除节假日外基本上每周都可以考试。一般的商业健身房会要求教练拥有相应证书,考试难度较低,而加拿大最大的连锁健身房 Goodlife Fitness 还提供自己的私教培训课程,通过内部考试即可上岗工作,这不仅是为了增加收益,也是为了缓解私教和团课教练短缺的问题。对私教需求量大的商业健身房里可以看到兼职的大学生,这点和国内相似。
饮食:补剂,特殊饮食方法
饮食方面,食品的营养标签较为可靠,免费的学习资源和工具也很多,许多餐厅提供热量和营养素参考值,补剂和营养品也较便宜,对健身者或有特殊饮食需求的人来说非常方便。一些定位在高端消费的超市如 Whole Foods 为有特殊需求的人提供许多特殊食物,有适合 “原始人饮食” 的蛋糕、适合 “生酮饮食” 的披萨、适合麸质过敏人群的面包;即便在较为便宜的超市,也有能满足素食者的椰奶冰激凌、满足低碳者的蔬菜制米饭、满足节食者的 “零卡” 面条等。对于健身者,最大的便利就是便宜方便的蛋白液、高蛋白的各种零食和快吸收的碳水化合物米饼或华夫饼了。
运动营养方面,补剂的普及度和接受程度普遍较高,购买也很方便。然而网上虽然有大量补剂信息,出于个人利益,许多专家或教练仍常对同一补剂持不同态度;“吃肌酸会秃顶”、“鱼油是脂肪,减肥不要吃” 等健身房传说依然在训练者中流行。补剂普及度高的同时,打着 “科学减脂” 旗号的减脂药也非常流行,尤其在年轻女性之间。
近年来,许多影响力大的教练、运动员或网红也开始进入补剂产业, Joe DeFranco (著名的NFL 力量教练) , Doug Miller(职业自然健美运动员) ,Omar Isuf(著名的Youtube 健身博主)有的成功,有的失败。大公司不仅占据大量市场份额,还用赞助科学研究、赞助网红这些方法进一步扩大影响力;一些质量好的产品如 Carbon 中无咖啡因的氮泵,虽然是由营养学博士 Layne Norton 研发,受业内人士好评,却因较少知名度得不到市场认可,只能停止生产。
一方面,特殊饮食方法的流行与肥胖率上升有关,而肥胖率上升又与市面上热量高的食物多、人们久坐、不良的饮食生活习惯有关。和国内相比,北美的甜食普遍甜度更高更腻,“垃圾食品” 也相对便宜,蔬菜种类较少,烹饪方法单一。虽然 “健康食品” 多,仍容易养成不良的饮食习惯,甚至有 “吃得健康太贵了” 的说法。另一方面,这些特殊饮食的流行又造成了新的问题:许多饮食方法过于简单地将 “肥胖” 归罪于某一营养素或饮食习惯(如进食时间),而一味拒绝任何一种营养素都可能产生饮食紊乱、营养不良,引发大众恐慌。随着营养学博士、深蹲前世界纪录保持者 Layne Norton 和其他运动员对 “计算宏量营养素 ( If It Fits Your Macro, 即 IIFYM )” 的宣传,许多训练者开始使用这种灵活、可持续的饮食方法。
新媒体(审美,健身领域的改变)
随着 Instagram, Youtube 及其他社交媒体的流行,从前小众的体育项目如力量举、健美和举重逐渐赢得训练者的喜爱,从高专业性,竞技性,转化为公开性,同时从业者也利用起不同的社交平台扩大自己的品牌影响力,共同推动健身行业的发展。
许多学者深入研究了传媒如何改变人们的审美:随着电影等主流媒体对「超级英雄」一类人物的吹捧,男性的理想身材变得更高大强壮;第三波女性主义运动使社会开始接纳不同于以往审美的 「新身材」,如较为丰满或健壮的身材。一个有趣的趋势是:以前广告上只会出现的模特身材不再吃香,取而代之的是不同肤色、年龄和特点的身材。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健美式的身材逐渐成为新流行,这不仅促使更多人进入健身房开始力量训练和注意饮食,也扩大了社交网络上相关从业者、运动员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力量举或健美等小众项目不是观赏性较差就是对观众专业要求太高,而 Instagram, Pinterest 这些社交媒体以图片或短视频为传播形式的媒介极大地提高了它们的观赏性,加上这些运动的准入门槛较低,于是参与人数猛增。
2009 年前后,Youtube 的健身频道和关注人数都显著增多,频道内容也日益多样——经验分享、专业指导甚至菜谱分享,应有尽有。“Fit”这个关键词成为许多年轻人的标签,即使并非真的积极参与到某项运动中,但是也在享受这样健康且运动化,年轻化的生活风格。更多从业者们利用这些平台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传播知识和输出观念。大公司和组织如 GNC、各个健美组织等也借此大力宣传自己的补剂、举办更多比赛、赞助更多 “运动员” 和 “互联网影响者” 等,这又反过来提高了大众参与度。有一句话这样打趣地说到:“现在所有女孩都想打一次比基尼比赛,她们的妈妈也是。” 更多人参与、更多 “运动员”、更多 “互联网影响者”,一方面带来更多流量和经济利益,一方面也督促传播者产出更高水平、更有价值的内容。越来越多的训练者学会分辨信息的好坏,对不同水平、不同方面的信息需求也更大——初阶者想要简单实用的知识,中阶者想要详细科学的知识,高阶者想要前沿复杂的知识。备赛、打完健美比赛的心态恢复、荷尔蒙调整、甚至 “如何成为互联网影响者” 或 “是否应该放弃现有工作投身健身领域” 这些以前没有市场需求的信息现在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科学。
更有趣的一点是,从业者可以利用多样的社交媒体平台来包装和宣传自己。Youtube 视频可以用来分享生活日常,菜谱、训练和比赛视频;播客可以用来与嘉宾探讨训练问题,分享经验;电子书可以用来讲解训练理念、方法和科学研究;远程教学、咨询可以用来有针对性地回答问题。许多成功的互联网影响者利用不同平台创造、加强自己的品牌效应,这对于国内的从业者有非常大的借鉴意义。欧美世界逐渐成熟的网络健身领域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虽然国情不同(我国的健美比赛及参与人数肯定不会显著增多),但仍有许多值得挖掘、效仿的东西。长期一对一远程教学和营养咨询的受众也许较少,但从业者可以提供一次性咨询或增肌减脂的训练模版。研究表明只阅读文章或观看视频的用户真正运动参与率低于与从业者互动(留言或提问)的用户,而以短视频或图片为主要传播形式的媒介又日益获得年轻人的青睐。若从业者有提高大众运动参与度的理想,就更要抓住机会。
线上学习实践
实践中,笔者能从许多免费网站上下载大量训练、饮食的知识和计划。很多有名的教练、运动员、运动博士和专家都提供免费的知识,内容多样详细,甚至许多 「网络影响者」 提供的免费内容比收费的质量还高。大部分流行的力量训练模版都已被有经验的训练者实验并评估,对于还不能分辨信息好坏的新手,找个简单上手的计划入门非常轻松。饮食上,有许多网红提供劣质的饮食计划(包括收费或免费),他们的影响力远大过有从业背景的专业营养师;许多营养专家虽有可靠的学术和工作背景,却为了推销补剂夸大其辞,让训练者陷入不安。笔者曾经也被简单的营养问题困扰过很久,直到接触了一位专业营养师,许多疑惑才得以解开。
2017 年上半年,笔者曾请过澳洲一位专业营养师。他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缓解了我几年的饮食紊乱问题。这位营养师平时与许多健身者、运动员合作,自己的训练水平也非常高,对健身人群常见的饮食、心理问题了如指掌,回答问题深入浅出,沟通方式也非常专业。举个例子,如果一个客户想要常年保持过低体脂,他就要用客户能接受的方式引导客户放弃不合理的目标,与其说「这不现实,也不健康,你必须增重」, 这时要说「唯一保持过低体脂的原因就是要登台比赛,如果不比赛,而是想增肌,稍高体脂会提高我们的效率」。
(笔者第一周的饮食计划)
除此之外,这次经历还让笔者清楚体验到了国外健身行业线上咨询的成熟度——每周定时反馈、社交网络上时时跟进、详尽的饮食计划和体重跟踪表、对客户的合理需求-----并在客户提出不合理需求时提供引导等等。饮食、训练咨询中客户的要求差异极大,有些客户只需一次性电话咨询,有些客户需要明确的计划,有些客户需要长期引导建立新的饮食和训练习惯;有些是专业运动员,有些只是普通训练者……在浏览许多教练线上服务的网站时,笔者发现许多教练都提供了多种不同的收费项目以满足客户的各式需求,对于健美比赛备赛这类对客户心理、生理状态要求都很高的项目,许多教练也都声明必须先评估客户的情况,在权衡了客户现状、备赛时间和未来生活压力等诸多因素后才开始合作。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健美、力量举等小众项目的比赛,负责任的教练也在网上开设了以年为单位的超长期咨询项目——拿服务于自然健美者的著名线上科普组织 3dmj 为例,若一个初级训练者想增肌两到三年再参加比赛,他可以先找 3dmj 的教练制定长期计划,每隔 2-3 个月进行反馈跟进。这种项目对普通训练者来说更自由,也更便宜,到了要减脂备赛的时刻,3dmj 的教练也已收集了大量该训练者平时的各类数据,对训练者的性格、喜好、压力承受能力等也非常了解,再一起备赛就轻松方便得多。
(比基尼造型备赛指导)
总结
总体来说,和国内相比,北美的运动成本低(尤其是对学生和弱势群体),学校教育和文化氛围也鼓励个人运动能力的发展,运动种类多样,基础知识也较为普及。饮食上,虽然北美健康食品与国内相比更方便快捷,过多的选择与当下流行的特殊饮食方法却又容易造成新的问题。网络对健康生活方式和小众体育的传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国内从业者应学习效仿欧美较为成熟的运营理念和经验,因地制宜。
最后,写了这么多欧美国家训练资源的优势,并不是说欧美训练者就领先在起跑线上了,实际情况是:国内国外都一样,不会利用、筛选资源的人在哪都是大多数,毫无科学根据的 「增肌减脂秘籍」 仍在北美健身房口耳相传。社会风气和便利的条件虽然能使更多人加入追求 「健美身材」 的行列,但在极端情况下,这种新的审美观也会造成新的问题(如饮食紊乱或身体畸形恐惧症等)。对于国内训练者,免费又科学详尽的初级知识也有许多,完全能满足初级训练者的需求;随着健身领域和自媒体的发展,涵盖面更广、更有针对性的科学知识会越来越丰富。不管资源多少,训练者都应该学会筛选信息,选择适合自己当下水平和生活习惯的学习。
本文完。
下周五见。
种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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