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滋味:随风飘逝的城南旧事
玉林,随风飘逝的城南旧事
玉林在成都的南面,那是成都的城南,也是旧事的城南。
就像消失的激情总是和发黄的日记本有关,城南总是和旧事纠缠在一起。城南,旧事,这四颗简单的汉字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它们构成了一幅褪色的旧画。
画上,拥挤着青砖,碧瓦,古树,老宅。坐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老人,风中嬉笑追逐的孩子,幸福得如同布娃娃的情侣,它们就以一种缓慢而固执的姿势出现在了城南这块画布上。
城南,它构成了一座城市的昨天和传统。但今天的成都城南已不再有旧时模样,今天的城南都是一色的高楼,一色的笔直大道,它们现代化得让人心生疑窦:当现代生活扑面而来时,如同黑白胶片一样的旧事撤退到了哪里?
十年前,我行走在成都的城南。那时候,我的生活在一环路以外游离,那时候,刚刚出了二环路,大片大片的麦地和小块小块的农舍就迫不及待地钉在了城市边缘。
说起十年前的成都城南,我想必须提到的是玉林。玉林是一个广阔的区域,众多以玉林命名的街、巷、路、支路,使人既怀疑当初命名者的想象力,也使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初来乍到者――随时都有迷路的可能。
十年前,玉林还有为数众多的街边茶馆,这些随遇而安的小茶馆往往座落在小区旁的街心花园里,一些坐上去就会吱吱作响的竹椅,再加上一些表情安祥的男男女女,成都生活的悠闲呼之欲出。
那时我刚到成都,在城南的一座农舍里安顿下了小小的行囊。我犹记得,一个有雨的夏夜,我前往玉林拜访诗人张新泉先生,电话里,他要我到他家喝茶。
我迟疑着说,不如就选在茶馆吧――那些平易近人的小茶馆虽然破烂,但破烂得亲切、随和,就像多年不曾走动的老亲戚,虽然表情木讷,但木讷得让我们读出了童年。
拜访新泉,原本是为了和他谈谈诗歌,然而最终我们基本没谈诗歌,只谈到了据说比诗歌更低,但远远要比诗歌更为真实的另一种东西――那就是生活。
城南是有生活的地方,准确地说,是有平民生活的地方。时至今日,我偶尔还会怀念起玉林周边的苍蝇馆子。有一段时间,我曾住在经干院二十二楼的学生宿舍里,每天下班后就拿了碗筷挤在一群学生中间吃食堂。
有朋友来访,便快活地直奔那些从陌生到熟悉的苍蝇馆子而去。人声鼎沸的苍蝇馆子宛如早晨的菜市场,喧嚣中有着莫名的亲切。到这种苍蝇馆子就餐的,多半是附近单位的员工,或是行色匆匆的旅人。
前者往往要上一瓶啤酒,慢条斯理地享受生活的缓慢;后者则多半要上一碗面条,从埋下头到再次抬起头,一大碗面条已经全部被消灭。我当然属于前者。坐在这些看上去面熟或面生的人群中,几大杯啤酒下肚,独自漂泊异乡的郁闷遂消解了,随之而来的是青春的豪情和胆气。
有一回,我和一个外地诗友喝高了,都以为自己将来一定能写出惊天动地的巨著,互相吹捧着说了许多言过其实的话。这时,我不经意地看到对面一个清瘦的老者友善地微笑起来,细细一看,竟然是某位德高望重的文坛老前辈。
从我上班的城南再到租住的农舍,每天下午,我都由城市的南方骑着自行车赶往更南的南方。二环路上的建筑还不多,不时有油菜花执着地将它热烈的金黄挤进这条环状的公路以内。今天已成为高尚住宅区的河滨印象别墅,那时还是府南河千万年冲积而成的一个小小的河心岛。
从二环路上望过去,岛上起伏着青翠的竹树,金黄的油菜,而袅袅的炊烟就从它们掩映着的农舍顶上缓缓升起。这种颇具农家气象的景致,它的背景却是远处高高耸起的大楼,以及若隐若现的市声。
前些时候接到一封邮件,邮件来自遥远的英国,这是一个已经十年没见面的朋友。十年前,仍然是城南,我们结识于一次为期两天的科幻笔会。笔会结束回到成都那天,我和杂志社的几个年轻人挤在城南的一间破屋子里,兴高采烈地喝啤酒打纸牌,她就坐在露出了一个大坑的沙发上读一组我刚刚发表的诗。
我至今仍然记得她矜持而细腻的表情。许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接到她的邮件,我也许不会再想起那个被啤酒、纸牌和诗歌围绕的冬夜。现在,那间破屋子所在的楼房早就拆除,代之而起的是另一栋漂亮的大楼。
今天的玉林不会再有旧事。当一个时代以商业和效益的名义加速度前进,一些叫做旧事的东西就只能永远搁置在我们日益孤独荒凉的内心。
在城南,在玉林,一代人的青春消失了,十年的旧事如同火焰消失在消焰中,十年的记忆如同雪水融化在雪水里――但我们都曾经是那火焰中的一朵,雪水中的一滴。
大慈寺:成都文化的肺
大慈寺是成都文化的肺。得出这个古怪的结论,还得从几年前说起。那时候,我还在自贡的一家工厂里做小秘书,听逛了省城回来的某位伪文化人讲,在成都,许多作家定期在大慈寺里喝茶聚会。来的都是些体面人,其中有流沙河、贺星寒什么的。那时候,我只能向心往之而无从靠近这座古老的寺。
后来便经常跑大慈寺了,虽然只是一座仿古建筑,但内中却乔木森森,三进院落曲处通幽。坐在浓密的树荫或是葡萄架下喝茶聊天,好歹也算是人生好境。
这个地方也的确是成都文化人最爱去的地方,写字的,画画的,照相的,爬格子的,以及仅仅因同情文化而自认为也算个文化人的,都爱往那古旧的长廊里跑。
为此,我曾调侃说:到大慈寺喝茶,与其说是有文化味,倒不如说这里的茶便宜――在成都,要找两块钱一碗的茶,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还有雕梁画栋作陪,还有文化这蛊惑人心的东西在勾引呢?
文化人不少,打麻将的也多,幸好,大慈寺方面为打麻将的另辟一地,与谈诗论词的文化人井水不犯河水,让人有了某种清白得以保全的侥幸。我出没在这些苍白的人群中,常常坐在最里进的葡萄架下,读书或者冥想,当然有时也不免与一桌朋友夸夸其谈。
有一回,我在闭目养神时突然听到旁边一桌的几个叶子烟老头儿谈着什么编委前言之类的东东,仔细听听,才明白那是几个在文坛上曾经挺有名气的老家伙。
所以,如果有人在大慈寺和我高声谈文学,我一定会对他说:“请喝茶。请抽烟。请上厕所。谢谢。”
川剧座唱大概是类似于史前动物般稀少的了,但大慈寺还有。一个星期至少有一个下午,一些热爱川剧的中老年人坐在一间堂屋里,敲锣打鼓,站在可怜巴巴的戏台上――仅仅是用几张竹椅隔出的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不亦乐乎地唱着闹着,其情其景总令我恍惚又回到了童年时代的古镇,我坐在奶奶的怀里,看着有生以来惟一的一场川剧。
哑巴们的聚会曾让我吃惊。大约是每个星期四的下午,几十个哑巴聚在一间屋子里,喝茶“聊天”,整整一个屋子都坐满了人,年轻的,年老的,丑陋的,漂亮的,他们全都在热烈地用手语交谈着,却没有一点声音,那种怪异的场面使人觉得有时候语言真是一种多余,瞧他们,不是在用最原始的方法交流吗?
我极疑心他们会聊出好些有深度的课题,可是,我无法走进他们,对他们而言,我这个会说话的人显然是非正常的,是一个肥胖的另类。
落日熔金的时候,我走出大慈寺的红墙,转过弯,它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高楼之中。但有谁知道,在大慈寺,会有着如此众多的具有戏剧色彩的真实人生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上演呢?谁知道?
将近十年前,就是那些不时出没于大慈寺的日子,我曾为这座古老的寺庙写过一首诗。那首诗的标题叫《大慈寺的黄昏》。黄昏,古寺,飞来飞去的蝙蝠和空寂无人的长廊,最后的一抹夕光斜斜地落在了墙角的蛛网上。这些都是很容易让人触景生情的真实场景。于是,我在那首诗里写道:
唐代的僧人早已拂袖而去。黄昏的夕光里
满院的西风和蛾子。古老的走廓
阴影如蛇,带着冰冷的历史和寒意
腊梅不开,游人不来
只有那前年云游到此的哑巴
在青翠的古松下打着艰难的手势
是谁,又是谁,在这里修炼,打座
直到三千丈的白发蒙住了双眼
直到歌咏过梅花的处士,坚持晚节
大器晚成
大慈寺,飘浮的风中落下一些鸟羽和粪便
褪色的琉璃瓦,反射出古代那位袖手旁观的书生
他的咳嗽和相思,他的永远写不完的家信
他端立在岁月的那一头,随时准备呼之欲出
哦,大慈寺,这片秋风中的肺
它的多情是它古老的疾病
它的疾病是我们陈腐的多情
〖作平按:近日,成都时代社再版了我的一本小书《成都滋味》,此两段为该书节选。该书中的一些篇章写于十年前,故文中的十年前,相当于今天的二十年前。图片据网络。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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