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国人会越来越焦虑?

为什么中国人会越来越焦虑?

现在有一种很普遍的现象:相比从前,我们在物质上更丰富了,知道的事情也更多了,但是很多人却越来越焦虑和困惑。

为什么会这样?一位文化人类学家给出了一个解释。

阎云翔是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中国研究中心主任。他是一位文化人类学家,曾经对东北一个农村下岬村做了长达10年的田野调查,出版过《礼物的流动》和《私人生活的变革》两本著作。

他在复旦大学的一个演讲中,提出了开头说的命题:同三十年前相比,每一个中国家庭的财富都是增长的;每一个人的知识积累也都成倍增加。

但是,绝大多数人会感觉自己在精神领域经历的是一个相反的过程。更有钱了、知道的也更多了,但是感觉却更差了。

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这就是阎云翔教授的研究想回答的问题。

首先,了解一下阎云翔教授建立的研究框架。阎云翔教授认为,用人格来概括一个人并不准确,更准确的说法是“为人的状况”,或者用中国的说法:做人。阎云翔教授建立了一个做人框架,把做人分成三个部分。

他用了一个比方,称之为生活在一个人头脑中的三个小人。这三个小人分别是:代表欲望和直觉的个体(Inpidual)、代表反思能力的自我(Self)、代表社会的关系人(Person)。

第一个小人个体代表着欲望,是对自我利益近乎本能的追求,用阎云翔教授的话说,它不需要任何教育和刺激,“以近乎生物性的存在寄于身体当中”。

第二个小人自我,是一种反思性和伦理性的存在,会用价值规范作为衡量标准来看待自己和各种事物。自我具备反思能力,它会在我们的头脑中跳出来,观照其他小人。

阎云翔教授说:“这个小人不一定给你带来幸福,反而会带来更多困扰。但是一旦有了这个小人,你很难再将它塞回去,它有自我生长的机制。”

第三个小人是关系人。顾名思义,这个小人主要是基于社会生活发挥作用和采取行动的,它希望不断寻求社会认可。

阎云翔教授把个体、自我和关系人的做人框架用于分析中国社会。

在他看来,从1949年到1978年改革开放,这三十年,中国人做人框架中的主线是“自我反对个体”;改革开放后到现在,做人框架中的主线是“自我反对关系人”。

这个转变,就回答了为什么现在中国人虽然在物质上和知识上比过去都更好,但在精神生活上却感到纠结和焦虑。

什么叫自我反对个体?中国人一直喜欢强调集体和关系。用孔子的话说叫“礼”。晚清时,梁启超提出来“小我”和“大我”,也就是个体利益和群体利益。1949年之后,国家也提倡个体服从集体。

中国人头脑中代表着反思和伦理的第二个小人,不断在打压代表个体欲望和个体利益的第一个小人,目的是为了做更好的关系人,也就是第三个小人。

而且,在改革开放以前,几乎每一个个体都是处在“单位”中的。个体被深深镶嵌在组织之中。

自我反对关系人是指,改革开放之后,个体开始从单位和组织中脱离,变得越来越重要。比如,人们称最早的商人是“个体户”。第一个小人,“欲望在中国经历了羞羞答答地登台,到完全合法化,然后极度膨胀。”

第二个小人自我不是去压抑第一个小人,而是对第三个小人,也就是关系人产生了深刻的质疑,“我活得这么累难道就是为了满足他人对我的期待吗?”

汉语里有一个词叫“对得起”。它可以理解为,在伦理上要对某些人负责,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要向其他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以前是对得起别人、家庭甚至更大的国家。现在出现的新的现象却是,“我要对得起自己”。以往是自我对关系人的负责;现在,是自我向个体负责,要更真实的做自己。

阎云翔教授说:“现在每一个人都说自己活得不容易,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我们的文化中,‘自我’这个概念一直处于上升成长阶段。

但理性化、反思性的‘自我’的增长和幸福无关。我们的‘自我’越强大,很可能感受到的痛苦就越多,因为我们因此看得更清楚,考虑得更多。”

不过,阎云翔教授认为,这种自我的增长带来的是人的多样性。 “感到空虚”其实正表现出一个人在进行精神追求,只是暂时没有得到满足。

而这种试图让自己精神层面发生变化的努力,是一种可喜的变化。感到困惑和焦虑,说明你正在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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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来源:澎湃新闻  作者:杨羽  讲述:杰克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