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书院学生报案家长不支持 警方:调查困难但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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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开始:

  原标题:豫章书院被体罚学生报案家长不支持,警方称调查困难但在查

  11月14日,曾在豫章书院修身学校呆了三个月、现年24岁的刘鸿(化名)在学生维权群里宣布,打算起诉自己的父母。

  刘鸿告诉澎湃新闻,2013年9月,父母串通“假警察”将他“骗”到了豫章书院,“警察是豫章书院教官假冒的,说我高空抛物,请我协助调查。”11月13日,他前往江西省南昌市青山湖区罗家派出所报案,称自己在豫章书院遭受非法拘禁和体罚,希望警方立案调查。但刘鸿很难拿出证据证明他在书院呆过:父母不支持他报案,藏掉了同豫章书院签的协议。

  豫章书院修身学校被曝“体罚学生事件”已过去20多天,书院早已被取消办学资质,围观者也渐渐散去。然而,像刘鸿这样自称受到“体罚、虐待”的学生们却仍在努力,希望书院相关负责人能被追责。

  对于刘鸿的报案,11月17日下午,罗家派出所民警对澎湃新闻表示,“时间太久了,困难蛮大,学校都已经停课了,我们正在查。”

  澎湃新闻梳理得知,吴军豹2007年成立戒网瘾学校“南昌龙悔心理教育专修学校”(下称龙悔学校),担任校长;2011年底,吴军豹又成立豫章书院德育学校,自称“山长”;2013年5月,在豫章书院德育学校及龙悔学校基础上,豫章书院修身学校成立,吴军豹继续担任“山长”。

  从龙悔学校至豫章书院,均被指存在严重的体罚学生情况。11月2日,豫章书院修身学校停办,但截至目前尚无对相关责任人进行追责的消息。站出来揭露体罚黑幕的学生群体也出现了分化,有人认为此事告一段落,希望开始新的生活。有人则盼望豫章书院被“连根拔起”,“保证他(豫章书院负责人吴军豹)不会再开这种学校害人”。

豫章书院学生报案家长不支持 警方:调查困难但在查

图片说明:豫章书院学校宿舍的二楼阳台被铁网封死 红星新闻图

  豫章书院前身:戒网瘾学校

  根据“天眼查”的相关信息,2007年,吴军豹先后成立了南昌市青山湖区龙悔心理咨询服务中心、南昌市龙悔教育咨询有限责任公司两家企业,并创办了一家戒网瘾的特训学校——龙悔学校,担任校长。

  2011年年底,吴军豹在南昌市青山湖区罗家镇儒溪吴村成立豫章书院德育学校。历史上的“豫章书院”建于南宋,1898年停办,原为江西四大书院之首。吴军豹对外宣称此次豫章书院“复学”,是希望“通过‘传统’的回归,唤醒社会风气的改良”,用国学启发“90后”“00后”。

  吴军豹在以往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为建校曾向朋友筹措了100万元,“豫章书院山门上有的砖瓦、柱石、石花板都是吴家祖屋被拆之后留下来的东西,有两三百年的历史”。吴军豹自称“山长”,开设多门国学课程,招生对象为“全国各省市5-14周岁男女学生”。

  “我们已经做好了不赚钱的准备,但不管投入多少钱,投入多少人力,我一定要对得起‘豫章书院’这四个字。”吴军豹显得“雄心勃勃”,“我们要把国学国际化,把心理学本土化,让教育成为伦理和人本主义并重的教育。”

  吴军豹紧锣密鼓策划豫章书院“复学”时,也有人表示质疑。江西省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部一名专家2012年接受记者采访时称,“把‘豫章书院’变成商品是很荒唐的事。”

  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官网查询可知,2010年6月,吴军豹申请注册商标“豫章书院”,2011年底成功。“豫章书院是南昌市的历史文化遗存,是大家共享的精神财富,这个主体怎么能被私人注册成商标?”上述专家评价吴军豹的“复学”行为就是“商业化运作的国学班”。

  但“豫章书院”仍然在争议中“复学”。2014年10月接受中国江西网采访时,吴军豹称当中过程“很艰辛”,“除了教育部门,还要南昌市社科院认同。”但最终还是获得了批复。

  而据江西商报2012年报道,这样一个充满“国学”味道的“书院”,师资却主要来自龙悔学校。2012年年初,当地媒体探访豫章书院德育学校校区时,发现“学生宿舍的阳台均围上了铁丝网”。校方的解释是,“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学生从阳台上摔下来”。

  2013年5月16日,在豫章书院德育学校的基础上,豫章书院修身教育学校在距离吴村不到10分钟路程的万村成立,学生们搬至新校区。

  而龙悔学校学生和老师随后也一并迁去。龙悔心理咨询服务中心、龙悔教育咨询有限责任公司从2015年开始未按规定公布年度报告,呈“吊销未注销状态”。

  豫章书院修身学校成立后,在当地颇受重视。2014年2月,该校获得南昌市西湖区检察院未成年人观护帮教基地的挂牌,成为江西省首家未成年人观护帮教基地。同年,江西师范大学政法学院社会工作专业实践基地也在豫章书院挂牌。

  公开信息显示,2015年3月6日,江西豫章书院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开业,吴军豹为其股东,并担任总经理一职。2017年6月-10月,该公司尚在招业务员、教学管理老师及青少年书法教学老师,招聘人数达20余人,月薪3000元~5000元。

  2015年8月左右,张雯(化名)从豫章学院“毕业”。那时,她已经在豫章待了近一年半时间。临走前,张雯将豫章学院的书都带回了家。她告诉澎湃新闻,他们在学校学的内容大多是吴军豹自己出的书。“吴军豹出的那本《江西豫章书院修身科讲义》,大致是把朱熹的《朱子治家格言》、陈宏谋的《养正遗规》《教女遗规》《训俗遗规》《从政遗规》《在官法戒录》以及《白鹿洞书院揭示》《儒家思想》等内容进行汇总。”

  学生:无处不在的体罚

  无论是最初的龙悔学校,还是豫章书院,体罚始终存在。

  吴军豹将龙悔学校学生称为“潜力生”。2012年4月底,吴军豹接受江西当地媒体采访时称,自己对“潜力生”采用三不原则,即“不体罚”“不贴标签”“不放弃”。

  “(对于)如何挖掘‘潜力生’的优点,我反对以往有些特训学校搞的以体罚为主的教育方式,而着重从心理上引导。”吴军豹自称拥有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上述报道中,他对某些“问题少年”特训学校的“暴力”教学表达了不屑。

  但在2011年7月接受中国青年报的一次采访中,吴军豹却又告诉记者,“体罚依然存在……学校最严重的惩罚就是挨‘龙鞭’,对于不听话的学生,教官可以用‘龙鞭’来惩罚他们。”

  “龙鞭是外面一层竹子,里面是钢筋。”曾在龙悔学校就读的刘丽(化名)接受新京报采访时称,有一次因为说脏话,被打了25下龙鞭。“打完之后,屁股都是紫的。”

  2013年9月,豫章书院修身学校建成后不久,刘鸿就被父母送了进去。到豫章书院的第一天,他被扔进“小黑屋”,期间为示反抗他拿饭勺捅自己肚子,痛得不行,放弃了。关了7天,出来第一件事是签“生死协议”。和同学们一样,他也常挨戒尺或龙鞭,原因包括被子没叠成“豆腐块儿”,同学间传小纸条,站军姿不达标,或者接触异性等。

  “见到好看的女生就多看两眼,不敢接触,怕挨打。”刘鸿笑称自己是“安静的美男子”,在书院里比较“沉默”,避免了不少体罚。但离开豫章书院时,他仍然瘦了20多斤。期间刘鸿也曾想过“逃跑”。一次,来自沈阳的一个15岁小孩挑头,计划召集几个人一起冲进“小黑屋”,抢下看守者电话,锁门,向外求救。无奈“人心不齐”,计划夭折。

  豫章书院德育学校成立后,拥有江西广播电视大学学历的姚江伟和妻子于玫(早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曾在2012年到该校教授国学课程。最近豫章书院修身学校“体罚”学生的新闻令姚江伟深感震惊:“这么多年了,还跟那时一样。”

  那时姚江伟刚从南昌某大型国企退休,得知豫章书院招聘国学老师,因自己和妻子对国学“有所研究”,加之想了却“做老师”的心愿,为小孩子发挥余热,便欣然应聘。可呆了不到半年,因为见了太多学生被“体罚”,他们“愤然离职”。

  语文、古筝、二胡、茶道、书法……这些课程姚江伟都有涉及。“古筝、二胡还是我提出来的。但我们这些老师就是过去装个样子,拿我们作招牌。”姚江伟称,吴军豹允诺让他当校长,自己躲在背后“掌权”。书院对外宣传是教国学,但这是掩人耳目,“重点还是‘打’。”

  “最初,学校教官当着我们的面还不会怎么样,我们也只是听学生诉苦,但后来愈演愈烈,打得很惨。”姚江伟称,对于教官打打不听话的小孩,起初觉得还无所谓,但后来吴军豹也亲自打,就“看不过去了”。

  “一次有学生逃跑,被教官抓了回来,拿那个戒尺、皮带抽。”姚江伟想要阻止,吴军豹回他,“学校我办的,我说了算。”

  姚江伟说,学生来了先关7天小黑屋的规矩彼时就有。吴军豹自称拥有国家二级心理咨询证,但姚江伟从未见他或其他老师对学生有过心理辅导。

  豫章书院前教官周文亮告诉澎湃新闻,在他印象里,吴军豹几乎没对学生笑过。“面对学生时,表情非常严肃。但他们几个管事的,(私下里)有说有笑。”

  “学生也看得出来,知道我们跟那些人(教官)不一样,但我们当时也无能为力,就是打工的。想找有关部门反映情况,但又投诉无门。”姚江伟说,妻子于玫被豫章书院吓得够呛,没敢多呆。现在,仍有学生同他们有书信往来,但彼此默契,不提那段往事。“噩梦啊,都不想讲。”姚江伟称。

  同在豫章书院做过老师的焦洋(化名)向澎湃新闻证实了姚江伟、于玫两人当时确系该校老师,但对该校是否体罚学生不愿多谈。澎湃新闻就此向吴军豹求证,未获回应。

  “纠结”的亲情

  11月14日,曾在豫章书院修身学校呆了三个月的刘鸿在豫章学生维权群里宣布,他想了一晚上,决定起诉自己的父母。此前一天,他去南昌市青山湖区罗家派出所报案,称自己在豫章书院遭受非法拘禁和体罚,希望警方立案调查。但刘鸿很难拿出证据证明他在书院呆过:父母不支持他报案,藏起了同豫章书院签的协议。

  刘鸿告诉澎湃新闻,2013年9月,父母串通“假警察”将他“骗”到了豫章书院。“警察是豫章书院教官假冒的,说我高空抛物,请我协助调查。”刘鸿坚称自己是被“绑架”去的。“失望透顶,一辈子不会原谅他们。”刘鸿从未想过父母会这样做。

  此前,面对媒体谈起缘何送儿子去豫章书院时,刘鸿的父母称,儿子在家很暴力,曾扬言拿刀杀双亲,并展示了被刘鸿打破的墙壁、房门。他们的态度是,如果书院没出事,还会把孩子送进去。

  “我脾气大只对父母,对其余所有人都很好。”刘鸿称自己从没打人,只是摔东西。而脾气暴躁是受父亲影响。在小学时,他曾因为去小姨家住了一周,被父亲拿皮带抽了一顿。“他们教育方式有问题。”刘鸿说自己是留守儿童,跟父母感情淡薄,父母则觉得他像“冷血动物”。

  这种生活在2014年元旦后结束。刘鸿姥姥姥爷到豫章书院来看他,站在窗户外,隔了十多米,觉着他瘦了一圈,面色蜡黄。因为学校阻拦,俩老人家也没能跟刘鸿说上话。回家后,他们找刘鸿父母闹,把刘鸿给“哭”了出来。“2.2万元,一年合同,呆了三个月。”刘鸿说。

  为戒“网瘾”,1999年12月出生的张玮彤(化名)在2015年4月底也被家长送到了豫章书院。在“小黑屋”里,张玮彤不服管教,多次踹门,被教官打老实了,伴着尿骚味和跳蚤度过了7天。

  11月9日,张玮彤在律师帮助下到南昌市青山湖区罗家派出所报案,希望追究豫章书院及相关人员非法拘禁罪的刑事责任。但因为未满十八周岁,需要父母签字确认。“他们不愿意到南昌来。” 11月15日,张玮彤无奈地告诉澎湃新闻,他至今未获父母支持。

  张颖(化名)曾因早恋被父母送进豫章书院呆了半年,幸得一名老师帮忙,把手机借给她向外求助,最终得以离开。11月17日,她告诉澎湃新闻,从豫章书院出来后,母亲曾向她道歉。“断不了的亲情。”张颖称,虽然父母送她去书院时并不知道其中黑幕,但她“现在很少跟他们谈自己的事”。

  “那时候全国各地收学生,在互联网上宣传。有网瘾、早恋的,家长管不了,就送过来。学校也会派车去接。靠欺骗的手法,(学生)来了就失去自由。围墙上装着铁丝网,跟监狱一样。”姚江伟说,曾有一名银川籍学生告诉他,“家里人说是来南昌旅游,结果一来就进了豫章书院。为此,他非常恨自己的妈妈。”

  精疲力尽的“维权”

  刘鸿在豫章书院前学生群里宣布起诉父母的“决定”后,其他人劝阻他。刘鸿不甘心,托群友帮他找证据——2013年9月至2014年元旦,3个多月里的豫章书院照片。“那些照片里肯定能找到我。”

  11月14日晚间传来了“好消息”,有人在几张活动照片里发现了刘鸿。其中一张照片里,刘鸿跟其他六位学生站成一排,手持奖状。后面是5名老师。墙上挂着两个横幅,写着“书院搬运表彰大会”“名媛大讲堂”。

  刘鸿说,照片应是2013年10月拍的,彼时自己刚进去,挺胖,戴着眼镜。据他回忆,豫章书院山长吴军豹装修卧室,让学生挑水、搬水泥和砖块,自己“为人老实,为了避免被人打小报告挨打,不敢偷懒”,于是最后拿了“搬水泥大赛一等奖”。

  那年他20岁,但在几十名学生中只能算“第二大的”。“最大的25岁,长得像熊猫,叫他‘国宝’。”刘鸿说,“国宝”在豫章书院呆了两年,期间儿子出生时都没能出去。“真是悲剧。”他感慨道。

  刘鸿所在的豫章学生群每天都很活跃。学生们聚在群里讲述不堪过往,埋怨专制蛮横、不负责任的父母,同时担心关停后的豫章书院“死灰复燃”。“我们可以办亲子班,跟豫章书院这样的垃圾学校竞争。”有人提议。“你觉得父母会去吗?”紧接着被否定。

  也有争吵。张颖做过“女子部校长”,管着4名“议员”,再下面是学生。教官惩罚学生都会经她记录。因而,不仅自己被体罚的记忆历历在目,张颖也深知其他学生的遭遇。11月16日,她在微博上指责另一位较早接受采访的学生“想做网红”,获得关注后不再过问豫章书院的事。

  两人在群里有了争执。张颖认为,豫章书院“未被连根拔起”,“要保证他(吴军豹)不会再开这种学校害人”,受到网友关注的爆料者应继续努力。另一名学生则回应,“书院关了学生放了,没什么可以曝光的了”,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也有旁人劝和。

  “进度停滞。”面对“战友们”近乎精疲力竭后的“争吵”,刘鸿也有些无奈。在起诉父母的想法不了了之后,刘鸿继续在“翻找”证明自己曾在豫章书院呆过3个月的蛛丝马迹。尽管豫章书院已停止办学,但他希望有人能为学生们受到的“迫害”担责。

  为张玮彤、刘鸿等学生和家长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师付建告诉澎湃新闻,学生口中的“小黑屋”严重限制了学生的自由,“符合非法拘禁罪的组成特征”。

  11月13日,付建告诉澎湃新闻,罗家派出所已受理报案,但称还需要调查、取证,方能决定是否立案。在一段录音中,民警告诉律师,学生目前没有足够证据,加上需要找书院提供学生信息,较为麻烦。

  11月17日下午,澎湃新闻致电罗家派出所民警,对方对于是否立案并没有正面回应,但表示已经开始查,“时间太久了,困难蛮大,学校都已经停课了,我们正在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