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童书馆.』颜小鹂：揭开《仓老鼠和老鹰借粮》的神秘面纱

_本文原题：颜小鹂：揭开《仓老鼠和老鹰借粮》的神秘面纱
本文整理于蒲公英童书馆创始人、总编辑颜小鹂老师在绘读四月公益课堂上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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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给大家分享一本充满幽默与智慧的绘本—— 《仓老鼠和老鹰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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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作者是中国著名文学家、著名语言大师汪曾祺先生。汪老先生的作品中每一个字都恰到好处，常让人觉得增一字太多，减一字太少，他对于文字运用的精致、精到与精准，使得他的老师沈从文先生与众多近现代文学研究者，都把他的作品视为文学语言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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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的绘者是大家熟悉的王祖民老师，他是2016年国际博洛尼亚插画奖的得主之一。他创作的《六十六头牛》等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佳作，这些作品往往是非常流畅、放松和具有中国味道的。
一本书的三年诞生记
出版这样一本书，背后会有怎样的故事呢？三年间的来龙去脉我慢慢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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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版权辗转寻找汪家后人
当我接触到这本书的文稿时，还没有意识到，它会有在汪曾祺先生诞辰100周年之际出版的机缘。
我有一个朋友叫袁本阳，他是一名儿童文学研究者、也是一个阅读推广人。三年前，他发给我一个小故事，这个故事只有几百字，但我瞬间就被吸引住了，它像民间故事，又很有童谣的韵味，同时还蕴含着哲思和幽默。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个故事出自汪老先生之手，我对这位朋友说：“我很喜欢这则民间故事，它的韵味很浓，文字带给人的想象很有趣。 ”当他告诉我这是汪曾祺先生的作品时，我想难怪它的魅力如此之大。
自看到这个故事那天起，我就想把它出版成图画书，但这个故事的情节并不复杂，对于绘画作者来说，既要体现故事、情感与无处不在的幽默，又需要采用特别中国的表达方式，将会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然而那时候我正为了文字版权而四处奔走，还无暇思考图画作者应该找谁。
我曾经有缘见过汪曾祺先生，但不认识他的家人，正当我四处找人引荐时，出现了一个契机，那时偶然得知北京汪曾祺先生的书迷们发起了一个小小的读书会，我便报名参加了。
一个星期六的午后，在一家20多平米大的书店里，我坐在众多汪迷之中听他们彼此分享，整个下午的聆听使我更了解汪曾祺先生和他的作品，也获得了很多的启发和思考。
在这个读书会上，我结识了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杨早老师，著名作家苏北老师，之后也借由他们找到了汪曾祺先生的儿子——汪朗先生。
第一次和汪朗先生见面时，他似乎很惊讶《仓老鼠和老鹰借粮》一个这么短的故事竟然可以被出版成一本书，他对图画书的方式充满兴趣，说：“那你就做吧，需要怎么授权都可以” 。比起前期的辗转寻找，文字授权的洽谈格外轻松与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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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缘巧合敲定图画作者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图画作者找谁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有很多经常合作的非常优秀的插画家，但我希望找到一个最适合表达这本书的人。
巧合的是，那一年王祖民老师的国画作品《我是老虎我怕谁》入选了“博洛尼亚插画展” ，我非常喜欢这组作品，在对他其他作品做了全面的深度的研究后，我心里隐隐觉得能画《仓老鼠和老鹰借粮》的那个人就是王祖民老师了。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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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博洛尼亚插画展杭州站时我们邀请他参加线下活动，见面时我把这个故事发给了他，当下一拍即可，王老师一眼相中了它，他说：“这个作品肯定就是我的菜，我特别喜欢。 ”
因为对这个故事我们有着共同的认知和喜爱，所以交给他很安心，也特别放心，这也是我认为在寻找合作的创作者时很重要的一点。
当时王祖民老师有一些预约好的工作，他说：“你要等一等，我现在有两个作者的作品在画，等这两部作品完成后，我要好好地把这个故事表达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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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祖民老师画的分镜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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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祖民老师画的样稿
然后便是一段时间的等待，当拿到王祖民老师的第一稿时，虽然那已经是很好很精致的作品了，我还是觉得似乎缺了一点什么，可一时也没办法说清到底缺少什么，我对王老师说：“和《我是老虎我怕谁》相比，画面好像还不够挥洒自如，不够自由轻松。 ”他霎时就懂了我所表达的意思。
时间大概过去七八个月，王老师托人把稿子带给我，他说：“你好好看一看，需要怎么改，就告诉我。 ” 这样一位大师级的创作者如此谦和，令我很感动，他的画稿却惊艳到令人更感动，而当我慢慢揣摩每一页的每一个细节后，更确定了对这一稿的喜爱与满意。
当下便决定先不修改，排版之后再和王祖民老师交流细节上的调整，因为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当文图结合翻页展示时，一些细节问题才会被发现。
果不其然，排版后翻页发现了一些小问题：
比如说两个画面稍微紧凑了些，我们就需要把它们的距离分开一点；
比如说一个画面稍微大了一点，就需要按比例缩小一点；
比如说老鹰很大，那老鼠是不是应该很小？把这个对比再调整的更明显一点 .....
种种细节，不一而足。在这些细小的琐碎的调整过程中，我们一直和王祖民老师保持着很紧密的联系。
这本书的排版进入尾声时，我们再次重读这个故事并有了新的思考：图画要融入文字，图画的空间在哪里？图画给故事的结尾是什么呢？
汪曾祺先生创作的这个故事特别完整，它的结尾也是显而易见。我和王老师针对结尾做了一次讨论，我们都同意删减掉原来故事结尾的一句话，也就是“两口就把仓老鼠吞进了肚里”这一句。
我们把最终的稿件给汪朗先生看，他说：“我懂了，我懂什么叫图画书，什么叫文和图共同讲述故事了。 ”
在出版《仓老鼠和老鹰借粮》的整个过程中，无论是与汪朗先生还是与王祖民老师，沟通都很流畅，整体上是一次非常愉快的体验。
故事的缘起
汪曾祺先生创作《仓老鼠和老鹰借粮》这个故事的缘起，原本我也不甚了解，也是经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杨早先生得知的，他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研究者，也是汪曾祺先生文学作品的研究者，可以说是一个汪曾祺通。
据他介绍，《仓老鼠和老鹰借粮》是1984年汪曾祺先生64岁时，受《红楼梦》“仓老鼠和老鸹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倒有”这句话的启发，写的一个小故事。分页标题
从封面开始，解密更多故事
接下来跟随我一起从封面开始了解创作背后的更多故事吧。
关于书名的两个小故事
关于书名其实也有不少故事，这里讲两个。
0 1
可能“仓老鼠向老鹰借粮”更符合现在人们的语言表达习惯，那为什么我采用了“仓老鼠和老鹰借粮”呢？主要有三个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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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 “和”在这里是连接词。仓老鼠和老鹰，是他们俩之间的一个故事。同时还有仓老鼠和乌鸦、仓老鼠和喜鹊、仓老鼠和小老鼠，有角色之间的连接关系。
第二，汪曾祺先生是江苏高邮人，高邮现在也在用“和”字表达相似的意思，例如：我和....去干嘛？在这里“和”是介词，可以理解为“向”的意思。这是一个地区的语言习惯，所以我做了保留。
第三，在这个故事里，虽然有对立面，但角色之间整体的关系是和谐的，用“和”字更能体现和谐的关系。所以，我保留“和”字，把它当动词用。
0 2
封面上“仓老鼠和老鹰借粮”这几个字的背后，也有一个小故事。
最初排版时用了排版字体，但我认为手写字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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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和王祖民老师表达了这一想法，他就去请自己的孙子写字，写了很多，大的、小的、笔触粗的、笔触细的、笔墨饱满的、笔墨稀疏的，我们把这些字一个一个剪下来，拼出了这本书的书名，整个封面的灵动感和童趣就有了。
护封上作者的童心与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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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护封，是作者介绍，这里的照片是我特意选的一张，是他所有照片中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是他和孙女一起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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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老先生写这个故事时，刚好是他当爷爷的时候。我们能在照片中看到，小孙女把他爷爷装扮成什么样子？这是一个充满童趣的汪曾祺。
我们也能看到，一个文学家，与家人朋友在一起，是一个特别和善、特别温暖的充满智慧的老者。
环衬里藏着图画作者的用心与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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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环衬上的小老鼠
翻开前环衬，可以看到一串小老鼠，这一串小老鼠在干嘛？它在玩游戏：滚铁环、踢毽子、打陀螺……
小老鼠每次被叫住传话时在干什么呢？在文字中并没有这样的描写，但王祖民老师特别有童心，也特别有游戏感，他把这些我们童年记忆中的游戏都画到书里了。
一点改变给故事充满无数可能的结局
前边也讲到我们对结尾做了改变。那是怎样的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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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固定的结局改成了开放式结局，老鹰把仓老鼠叼到嘴里以后说：“你还跟我借粮吗？”仓老鼠说：“不借了，不借了” 。
故事原来的结尾，仓老鼠已经被老鹰吞到了肚子里，但在这本书中，只有老鹰把仓老鼠叼在嘴里的画面和他们之间的对话。
结局会是怎样呢？这是一个有无数可能、可以让孩子充分想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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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环衬上的小老鼠
在后环衬中，小老鼠依然在无忧无虑地玩耍，或许这个故事的结局并没有那么悲伤？
拥有开放式结局的童话故事并不鲜见，孩子们会通过自己的经验或认知，去寻找自己心中的结局。开放式的结局会打破故事发展的固有定势，同时给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
图画作者秘密的情绪表达
一个细心的读者，一定会在阅读这本书时，留意到那些散落在各处的印章，这其实是一个隐藏的秘密，只要解开，会在故事中得到更多的乐趣与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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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祖民老师一共放了四个印章。这几个印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今天我就为大家揭开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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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印章上的字是“王” 。
王祖民的“王”字，代表这是王老师的印章。
这个印章上的字是“四忘翁” 。
四忘是“忘掉年龄，忘掉病痛、忘掉金钱、忘掉烦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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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忘”是活在人间的一种姿态，是一种境界。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四忘” ，世上怎么会有不快乐的人呢？不为年龄、病痛、金钱、烦恼所困，这是每个人都想追求的一种境界，汪曾祺先生早已经在那个境界之中了，这似乎是文字作家和图画作家之间的一种心心相惜和隔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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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印章上的字是“天晓得” 。
这三个字本身就表达了对于结果的不强求与不纠结，是一种面对未知与命运的豁达与幽默。
而放在书中，它作为一种情绪，与文字、图画共同讲述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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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老鼠向老鹰借粮，最后会怎么样呢？天晓得。
第四个印章上的字是“牛” 。
王祖民老师属牛，这是王祖民老师的闲章，是他属相的一个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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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很多读者在看书的时候把注意力放在了画面上，从没想过，书中的这些印章也在讲故事。
印章是中国文人特别在意的一种代表自己的符号，把印章当成画面，去传递故事的情绪与情感，这是一种特别有趣、特别聪明，同时很高级很中国的表现方法。
一本兼具美学和文学的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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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祖民老师为《仓老鼠和老鹰借粮》所绘制的插画笔触轻松随意、挥洒自如，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国画的意境，并且和童趣完美结合，我特别喜欢他以这样的绘画风格和手法表达的这个故事。
他笔下每个角色的神情均刻画地精准到位，如同汪曾琪先生的文字一样，纵使一笔也不能增减。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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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老鹰把老鼠叼进嘴里之后，那种陶醉得意的神情就十分传神，令人拍案叫绝。
越是简单的故事越难画，最简单的画面也最难表达。如果用非常丰富的细节去充实一个故事，反而可能会损害文字原本的魅力。
在我看来，《仓老鼠和老鹰借粮》最好的地方，就在于文字和图画恰到好处的互相补充，又有着供读者发挥想象力的留白。
这本书可能孩子暂时没办法自主阅读，家长应该逐字逐句地读给孩子听。在充满韵律感的诗歌般的语言中，孩子将体会到中文的魅力所在，为文学审美打下不俗的基础，这将是一种特别重要的收获。
讲好中国故事，传承中国文化
我一直提倡创作者和出版人要共同讲中国的故事，中国的孩子需要听中国的故事长大，这是中国文化的传承。
让孩子们通过这些故事，发现自己内心的需求，调动自己的想象力，间接地获取一些经验，找到自己的成长方式。在这样的成长过程中，中国文化就会融入在孩子的血脉、镌刻在孩子的灵魂中。
在“讲好中国故事，传承中国文化”的共识下，出版人、创作者、阅读推广人只需要认真对待每一本出版给孩子的书，同时谨记：好故事不是强行灌输，而是真正能让孩子在其中发现自己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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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小鹂
(蒲公英童书馆创始人&总编辑)
【『蒲公英童书馆.』颜小鹂：揭开《仓老鼠和老鹰借粮》的神秘面纱】她引进并编辑了畅销童书《神奇校车》《地图人文版》《野兽国》等优秀童书，近年来策划编辑的原创图书《桃花鱼婆婆》《十二只小狗》等屡屡荣获国内大奖并输出海外。所编辑童书先后获得过“国家图书奖提名奖”“四川五个一工程奖”“贵州五个一工程奖”“中国优秀童书一等奖”“冰心童书奖”“中国畅销书奖”“2014凤凰传媒·中国好编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