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读点故事』男友消失3个月,还故意挂断我电话,找去他住处我才发现被骗5年



『每天读点故事』男友消失3个月,还故意挂断我电话,找去他住处我才发现被骗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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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12年的最后一天 , 曲枝抵达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 。 飞机落地正好是晚上十一点 , 地面温度接近零下三十摄氏度 。
刚出机舱 , 风就钻进四肢百骸里 , 冻得曲枝直打哆嗦 。 她把帽子围巾紧了又紧 , 好不容易等来了机场摆渡车 , 她这才把下意识蜷起来的身子放松开 。
又等了一会儿 , 酒店接客的车才姗姗来迟 。
夜色沉重 , 曲枝隔着结了厚厚一层冰花的车窗往外看 , 隐隐绰绰中 , 路两旁的行道木支棱着光秃秃的枝干 , 像蛰伏在夜色中的细长人影 。
曲枝突然就想起了宋嘉木 。
曲枝和宋嘉木的相识很戏剧化 。 07年的四月一号 , 远在重庆的曲枝收到从北京寄来的一封信 。 信封是黄棕色的牛皮纸 , 里面再套着一个白色的小信封 。
她打开那个小信封 , 抖出里面仔细折叠的一张白纸 , 上面就写了一句话——
“希望我能长命百岁 。 ”
06年高二文理分科前曲枝和家人一起去北京旅游 , 大大小小的景点都转遍了 , 最后她在798艺术区一间古朴雅致的小屋子里给未来的自己写了一封信 。
本来她填的寄信的时间 , 应该是在在一个月后 。
而隔了一年 , 到07年时 , 曲枝捏着这封寄错了的信啼笑皆非 。 她该写封信回去把那家叫做“远去”的店骂一顿 , 还是按照白色小信封上留下的地址致信这位想要长命百岁的朋友 , 告知他信被错寄了?
曲枝埋头刷五三 , 摇着笔杆子想了好几天 , 最终决定把这封不该被她看到的信寄到它本来应去的地方 。
做这个决定时她正在复习 , 手边摆着一本草稿本 。 她伸手拿过 , 想也不想地撕下一角 , 缺口参差不齐还带着毛边 , 写——
“这位想要长命百岁的朋友 , 不知你是否去过北京798艺术区?是否在里面一家叫做‘远去’的店留下一封信?如果符合以上两点 , 首先我很抱歉地告诉你 , 你的信被错寄到了我这里 。 其次 , 店家寄信的时间实在不凑巧 , 正好赶上了愚人节 , 我以为是谁在开玩笑 , 所以看了你的信 。 万分抱歉 。 ”
想了想 , 又在最末添了一句:“冒昧地问一下 , 您今年贵庚?”
第二日 , 晨光熹微 , 路过邮局的曲枝花了三分钟的时间 , 记下了那个地址并将封信连同自己破烂的草稿纸一起寄出去了 。
半个月后 , 小区前的石榴树上开了第一朵花时 , 曲枝收到了回信 。
信是从一个新的地址寄过来的 , 信里有她随手撕的那张稿纸 , 并一张叠得方正的纸片 。
稿纸被人沿着缺口勾勒 , 以细腻的笔触 , 变成了一朵榴花样的画 。 而那张方正的纸上只写了两句话——
“没关系 。 另:我永远十八 。 ”字迹刚劲张扬 , 透着一股勃勃朝气 。
那时的曲枝捧着这两张纸 , 嘴角咧到了耳根去 。
2
曲枝抵达哈尔滨的第二天 , 她从机场转乘大巴去了市区 。
市区街道上的车辆拥堵在一块儿 , 喷出白色的尾气袅绕腾起成了云 , 俄式建筑风格让这座城市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 白鸽绕着屋顶拱起的塔尖转了一圈后又飞快躲回了巢中 。
曲枝朝着手心呵了一口热气 , 走进路边的一个咖啡馆里 。
纵使外面冰天雪地 , 哈尔滨的室内也一向是温暖如春的 。 咖啡馆小妹瞧着有些犯困 , 怏怏地撑着吧台煮咖啡 。
曲枝搓了搓冻僵的手 , 趁着这个间隙 , 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写信 。
“亲爱的宋嘉木 , 今天是2013年元旦 , 你一定猜不到 , 我是在哪里写下了这封信……”
落地玻璃窗外是形色匆忙的路人 。 曲枝停笔时 , 热气腾腾的咖啡正好被端上来 , 她捏着小勺搅了搅 , 精致的拉花扭曲盘旋 , 变成一只安眠的白鸽 。
曲枝的心理素质不好 , 高考前半个月开始焦躁 。 她整宿地做噩梦 , 梦里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兽 , 咆哮着将她追赶至万丈悬崖 , 然后她惊醒 , 便再也睡不着 , 只能睁着眼熬到天明 。分页标题
而在这些无眠的深夜里 , 抛开元素向量、单词电场外 , 她想得最多的 , 就是宋嘉木了 。
她第二次给他写信时 , 规规矩矩地买了描花边的信纸 。 信纸带着些浅淡的纸香味儿 , 后来她摘了石榴花放进去后 , 信纸边沿又沾染了浅淡的红 。
“这位永远十八岁的陌生人 , 你好 。 我想你应该看一下 , 石榴花长这样 。 ”
不久之后 , 宋嘉木回她:“我叫宋嘉木 , 另 , 不是我不会画石榴花 , 实在是你撕纸的手法太刁钻 , 我尚且无力驾驭那些带着毛边的线条 。 ”
这么一来一往 , 联系竟这样保持了下来 。
八十分的邮票可以走遍全国 , 窄小的羊皮纸信封里 , 装着的往往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 有某天清晨落在窗前的一根翎羽 , 有丛生攀爬在栅栏上盛开的一朵蔷薇 , 还有复习至某页 , 看到那个日渐熟悉的地名时忍不住将整段话抄写下来的字条 。
宋嘉木的回信相对来说则要简单一些 , 大多都是画 。 不同颜色不同景象 , 线条色彩堆砌在一起 , 描绘出张扬放肆的、说也说不尽的少年意气 。
其中有一幅是曲枝最喜欢的 。 他在收到了她说她睡不好的信后画了“食梦貘”送过来 。
传闻食梦貘会吞吃噩梦 , 让人安枕 。 那时曲枝抱着这幅画 , 嗅着窗外吹来的浓郁草木香 , 果真香甜地睡上了一觉 。
曲枝端起咖啡轻啜一口 , 醇郁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 , 泛为一丝苦涩 。
只是后来她在各方面的考量之下报了一所北京的医科大学 , 到底没去她逐日开始挂念的那所冰雪之城 。
天边有阴云堆积 , 落雪纷扬洒落 , 远处屋顶已积了一层雪白 , 这是2013年的第一场雪 。 曲枝想起她刚上大一那年 , 宋嘉木第一次给她寄了除画以外的东西 。 那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 , 里面盛有半瓶晶莹剔透的水 。
他附信写道:“送给你 , 哈尔滨的第一场雪 。 ”
那时曲枝明明心里甜得要死 , 还是故意回他:“你不会是随便装了瓶水来糊弄我吧?”
宋嘉木愤然回道:“不信你自己来看啊 , 北京离哈尔滨这么近!”
可近的定义是什么呢?北京其实离哈尔滨有一千两百公里 。
曲枝将脑袋抵在咖啡馆冰凉的玻璃上 , 轻轻眨了眨眼 。
只是等她终于离他这样近了 , 她却找不到他了 。
“宋嘉木 , 你已经消失了……整整三个月 。 ”
3
临近午时 , 天放了晴 , 太阳拨开厚重的云层 , 光洒在路旁的雪堆上 , 让人瞧着也觉得暖和了些 。
曲枝按着地址寻去了一曼街的一个胡同里 , 这里的位置靠近哈医大一院 。
一曼街位于道外区 。 市中心街景繁华 , 吵嚷不堪 。 曲枝拐进了小区深处后 , 身后人群嘈杂的声音这才小了一些 。
这胡同的环境并不好 , 坐落在一个狭仄的小巷里 , 一条只够让两人并肩行走的灰砖路上满是结成了冰的脏水和在太阳底下锃亮的油污 。
曲枝小心地避开那些被涂抹得乱七八糟的黑墙 。
宋嘉木住在第七幢搂 。 楼底下垃圾桶里的垃圾堆得冒了尖 , 被冻在一块儿 , 看起来突兀又怪异 , 像是女巫头顶的帽子 。
曲枝盯着瞧了一会儿 , 想象着宋嘉木哆哆嗦嗦从五楼跑下来扔垃圾而后又迅速跑回去的场景 。
宋嘉木是四个月前搬来这里的 。 那时正值夏末 , 天气开始转凉 , 宋嘉木的感冒又变得严重起来 。
开春的时候他去了松花江写生 , 结果回来就生病了 , 他在信里简单地和曲枝提了几句 , 字里行间都透着漫不经心 。 那时曲枝在学校的附属医院实习 , 每天生生死死见多了 , 便也没把他这点病放心上 , 不想过了三个月 , 宋嘉木在信里偶然提及 , 他的病竟还没好 。
曲枝这才重视起来 。 可她见不着他 , 不知道具体病症 , 最后也只能提笔殷殷嘱咐 , 啰啰嗦嗦写满了三大页纸 。
又过了半个月 , 曲枝收到回信时 , 宋嘉木信封上填写的地址已经换成一曼街了 。分页标题
那是宋嘉木给曲枝寄的倒数第二封信 。
信中他说起那凶横傲慢的新房东 , 总是在大清早就带着她家的德牧叮铃哐啷下楼去撒尿 , 有脾气不好的住户隔着门板骂她 , 那房东就牵着狗在门外和人吵起来 。 靠着两句“你再吼一句试试”“吼你咋地”来回争个不休 。
那时北京夏暑未褪 , 曲枝下了课回寝室躺在床上看信 , 天花板上的小风扇嗡嗡转着 , 她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
待看到信末 , 她笑得更欢实 。
他这样写道:“我觉得你的毕业旅行 , 可以来哈尔滨 。 ”
楼并不高 , 七八层的样子 , 所以没有安电梯 , 曲枝借着楼道间昏暗的灯光逐阶往上走 。 声控灯照明的时间极短 , 她每上两步楼梯就得跺一跺脚 。
有人推门探出一张圆鼓鼓的脸 , 皱眉呵斥:“大中午的 , 不知道小声点啊!”
曲枝瑟缩了下 , 瞧着五大三粗的女人 , 讪讪指了指对门:“请问 , 5-2的宋嘉木现在还在住这儿吗?”
女人打量了她几眼 , 神情放和缓了些:“早搬走了 。 怎么 , 要租房?”
曲枝摇了摇头 , 小声道:“不是 , 我来找人 。 ”
那女人便又不耐烦了 , 拉下脸来:“走了 , 三个月前跟一个女的一起搬走了 。 ”
曲枝有些愣 , 瞧着眼前被甩上的铁门 , 半晌没回过神来 。
过了一会儿 , 门又被打开 , 女人拎着一个亚麻色帆布包出来 , 粗鲁地往曲枝怀里一塞:“也不收拾干净些 , 你既然认识他就拿走吧 , 别说我昧了他的东西 。 ”
怀中的东西有尖尖的棱角 , 刚好抵在她的心口 , 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 曲枝隔着粗粝的布摩挲着 , 描摹出它的形状来 。
是一个画夹 。 打开来看 , 里面夹着一副未完成的画——
梵高的《向日葵》 。
他只上了一半的色 , 绚烂璀璨如阳光的金黄 , 只是画的边沿却不知为什么 , 留下一抹暗红色的凝固了的水彩 。
看着突兀极了 。
曲枝带着东西缓缓下楼 , 末了 , 站在楼前 , 举起手将这幅画空白的另一边对向天上的太阳 。
她瞧着那力透纸背的光 , 不停地挪着位置 , 让它与上了色的那一半合为一体 。
梵高的向日葵 , 太阳本身 , 象征生命的永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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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三天一早 , 曲枝去了古香街的香影胡同里 。 这是宋嘉木第一次给她回信时填的地址 。
事实上 , 后来两人的联系 , 也多是在这里 。
宋嘉木总是提起胡同口的豆浆店 , 他每天早上都会买一袋香醇的豆浆 , 再去包子铺买两个包子 , 然后拨开围巾 , 咬一口包子喝一口豆浆 , 慢悠悠地穿过香庆街 , 背着厚重的画板去古香小区学画 。
他在信上说他到古香小区的时间总是很早 , 他的师娘刚起来做早饭 , 电饭锅里煲着粥 , 咕噜噜冒着白泡泡 , 平底锅里煎着蛋 , 金黄的油滋滋作响 。 师娘带着围裙 , 看到他的时候会弯起眼笑 , 说:“嘉木来了呀 , 快坐 , 早饭马上就好 。 ”于是即便他吃了早饭 , 也会假装自己没有吃 。
他在信上说 , 他的师父家里有一个小女孩儿 , 师父师娘宠着惯着 , 视她为掌上明珠 , 唤她娇娇 。 可娇娇不喜欢师娘做的早饭 , 每天早上都要跑出去吃 。
他在信的末尾说:“我不喜欢娇娇 。 ”
宋嘉木曾经告诉过她 , 很久以前 , 他的父亲便患病死了 , 后来 , 他的母亲也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 若不然 , 他也该是这样娇宠长大的孩子 。
香影胡同里种了一排垂枝榆 , 冬天掉光了叶子 , 剩下光秃秃的枝条挂满了冰晶 。 他说每到冬天他路过这些树都会担心上面的冰凌子落下来砸到他的脑袋 。
于是等如今曲枝来时 , 也下意识地绕开它了 。
直到她走到某一棵树下 。
那棵树旁有栋三层小楼 , 只是一楼的铁门关得严严实实 , 曲枝趴在上面摁了好一会儿门铃 , 才听到楼里传来拄着拐棍下楼的声音 。分页标题
“谁啊?”有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
曲枝搓了搓冻僵的手 , 回道:“您好 , 我是来找人的 , 请问宋嘉木还住在这里吗?”
宋嘉木说过 , 他的房东不常在国内 , 于是一栋楼任由他作威作福 。 春天他坐在窗前画垂枝榆 , 为给自己的画架腾位置 , 把靠窗的小沙发搬得哐哐作响 , 等夏天房东回哈尔滨访友 , 看到被放置在角落快蒙上一层灰的沙发 , 气得找他理论了好久 。
“不过他是个极好的人 。 ”宋嘉木后来又回信跟她解释 , 说房东常年住在英国 , 行事做派很是绅士 , 在得知宋嘉木搬沙发是为了画画后 , 不但没有再生气 , 反倒是很慷慨地送了他一套画具 。 房东也偶尔会从英国给他寄一些礼物 , 有英国红茶 , 有酒心巧克力 , 甚至有一次还从甲壳虫乐队博物馆给宋嘉木寄了一张TheBeatles的黑胶唱片 。
那阵子宋嘉木开心极了 , 连着两个月给曲枝写信 , 三两句就得提一下那张唱片 。
曲枝也跟着开心 , 从手机的音乐软件上买了TheBeatles的专辑 , 晚上听着他们的歌睡觉 。
仿佛这样 , 她和宋嘉木就能再贴近一些……
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 一位衣着得体的老人走出来 , 温柔地对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小姐 , 你找的人四个月前就搬走了 。 ”
“这样啊……”风吹得她的眼睛有些涩 , 她垂眼 , 轻轻点了点头 , 道过谢后转身欲走 。
老人却叫住了她:“天太冷了 , 可否容许我为小姐倒杯热水?”
当真是英国老绅士的做派 , 在征得了曲枝点头后 , 才回屋去倒来一杯热水 。
“小姐 , 祝你好运 。 ”房东最后说道 。
“谢谢 。 ”曲枝端着热水站在垂枝榆下 , 指尖划过纸杯的杯沿 , 好一会儿 , 才在热水腾起的袅袅白气中抬头 , 轻声询问道:“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 将宋嘉木的联系方式给我?”
胡同口的豆浆铺子没开门 , 曲枝从胡同出来时驻足看了一会儿后 , 沿着香庆街慢慢地往前走 。
她住的那所旅馆就在香庆街的尽头 , 等走了一会儿 , 她掏出手机来 , 摁下了今天新存的那个号码 。
两声提示音后 , 电话被接通 , 一道沙哑低沉的男声响起:“你好 。 ”
曲枝顿了顿 , 声音在风里变得细微:“宋嘉木 , 我是曲枝 。 ”
电话那头的声音滞了两秒 , 然后 , 迅速掐断了电话 。
香庆街还没有走到尽头 。
曲枝拐进路旁的一个饮品店 , 抬起被冻得通红的眼 , 问:“这里有热豆浆卖吗?”
5
也许女性的精神天生便具有韧性 , 即便意识到什么 , 可不到最后一刻便不肯死心 。 来哈尔滨的第四天 , 曲枝去了滨水大道 。
07年被错寄到她手里的那个白色小信封 , 写着的地址就是这里 。
这是一片傍山而建的别墅区 , 各种户型的小洋楼错落排布在树影里 , 被雪覆盖 , 并不十分好辨认 。
有老大爷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晨练 , 甩着膀子来来回回走 。
曲枝在里面徒劳地绕了一圈后 , 捏着写了地址的纸条去求助:“大爷 , 请问这个地方该怎么走?”
“这不是南边的宋家吗?”老大爷接过纸条一看 , 花白的眉皱起来:“小丫头去那儿干啥 , 那里早就没人住了 。 ”
曲枝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 , 小声道:“不干什么 , 就是去看看 。 ”
“你这丫头 , 那儿有啥好看的?五年前就被烧光了 , 只剩下黑漆漆的一个墙架子 。 ”
老大爷转着手里沉甸甸的钢珠 , 语带惋惜道:“当年火起得很快 , 消防兵还没来呢就烧红了半边天 , 我们住在这里的人一边打水救火一边寻思着 , 里头的人估计都活不成 , 谁曾想 , 有个孩子硬是自己从火场里爬了出来 。 ”
“那……后来呢?”像是喉间灌进了风 , 曲枝的嗓音有些哑 。
老大爷摇头叹息:“不知道去哪儿了 , 听门卫说08年春的时候那孩子回来过一次 , 再后来 , 就没有人见过他了 。 这孩子呀 , 当年也是个讨喜的 , 生得好嘴又甜 , 哄得这片区的住户都喜欢他……” 分页标题
说完 , 他伸手往南指了指 , “你要是非要去 , 就循着人声走 , 我听人说今儿一大早就有好些人往那儿去了 , 据说是开发商去评估那块地皮 。 ”
曲枝便依言向南走 , 果然 , 等她抵达的时候 , 已经有好些人围着那漆黑空洞如同怪物的房子在测量了 。
枯枝裹在白雪里 , 曲枝未察觉 , 一脚踩上去 , 发出咯嘣一声响 , 有人发现了她 。
“来干嘛的?”那人有些不耐烦 , “没事就赶紧走 , 我们在工作呢!”
桧柏间积着零星的雪 , 擦过曲枝的手臂后 , 枝叶轻摇 , 雪便像白羽般扑簌簌抖落一地 。
曲枝走到那只漆黑而又庞大的怪物下 , 仿佛又回到了高考前的被兽追赶至深渊的那个梦里 。
她听见自己有些艰难地开口 , “请问 , 是谁委托你们来的?”
“还能有谁 。 ”那人可能是见曲枝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 这才耐着性子回道 , “自然是这家的主人 。 ”
“他叫宋嘉木是吗?”
“你认识?”
曲枝对这话恍若未闻:“那他有没有说 , 为什么要把这块地给卖了?”
“这谁能知道 。 ”想了想 , 那人猜道 , “没准是卖了房子拿钱哄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女朋友的欢心?”
身边的人便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 剩曲枝点了点头 , 目光没有落至任何一处 , 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原来是这样啊 。 ”
原来绕了一圈 , 才发现这到底不过是他的一个弥天大谎 。
曲枝突然蹲在地上 , 艰难地吞吸着凛冽刺骨的寒风 , 也不管这副模样会不会吓到别人 , 大声地咳嗽起来 。
不远处的行道木间有人走过 , 带起枝叶间的雪迅速落下 , 像是冻死这朗朗晴空下的白鸽……
曲枝回去后就病了两天 。 旅店的前台给她送过药后 , 总是会隔一段时间就来敲敲她的房门 , 以确定她没有病死在房间里 。
“笃笃笃”的声响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 像杂乱无章的鼓点 , 沉闷的声响一下下敲击着她的五感六觉 , 让她仿佛变成了一条紧绷的线 , 随时都要断裂 。
昏沉中 , 各种影像交织在脑海里浮现 , 最后定格 , 交融 , 变成一封黄棕色的羊皮信封 。
那是宋嘉木给她寄的最后一封信 , 他写:“曲枝 , 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络了 。 ”
2012年秋末 , 收到这封信的曲枝立即给他回信 , 只是 , 再没有回音 。

『每天读点故事』男友消失3个月,还故意挂断我电话,找去他住处我才发现被骗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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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来哈尔滨的第七天 , 曲枝的精神稍微好了一点 。
恰好是礼拜日 , 曲枝先去了位于透笼街88号的建筑艺术广场 。
广场有成群的白鸽懒洋洋地迈着步子 , 像是还没有睡醒 。
这里的鸽子都是被人喂惯了的 , 曲枝买了一袋鸽粮 , 刚往地上撒了些 , 便立马有小家伙飞下来 , 脑袋点地一啄一啄地吃了起来 。
宋嘉木曾提过他喜欢到广场来喂鸽子 , 他说羡慕这些没头没脑的小家伙 , 半分也不懂人世艰辛 。
那时曲枝和宋嘉木才通上信没多长时间 。 不知道为什么 , 那段时间他的情绪总是忽高忽低 , 曲枝不懂如何安慰人 , 便总是会搜罗一些奇怪的玩意儿哄他开心 。
最奇葩的便是那摊鸽子屎 。
后来宋嘉木回了一封长信表达了自己对它的恶心 。
曲枝理直气壮 , “你不是羡慕它们?岂不知它们只知道吃了拉 , 拉了吃 , 要不是我反应快 , 这东西就不是掉我的作业本而是掉我脑袋上了!”
后来宋嘉木果然没再提这茬 , 也不知道是被曲枝这番话说得顿悟了 , 还是不屑再和她讨论这种涉及到精神层面的话题 。
喂完鸽子后曲枝径直打车去了中央大街 。 这将是她在哈尔滨的最后一站 。
好像不管是什么季节 , 中央大街都是热闹繁华的 。
曲枝融在人潮里 , 慢腾腾地走 。
到了推荐最多的老昌春饼店的时候 , 她本来打算进去尝一尝 , 只是数了数排在自己前面的人 , 最终还是望而却步 。分页标题
她的前面是一对年轻情侣 , 男孩子身形瘦长 , 眉目温和隽秀 , 女孩子则紧紧依偎在他手边 , 明眸善睐 , 颊边有个小梨涡 , 笑起来的样子一看就是从未被现实亏待 。
曲枝偏头打量了一会 , 倏而笑了 。
她转身走到马路对面 , 那里有摊贩卖马迭尔冰棍 。
她卖了一根 , 然后蹲在马路牙子上把它一点一点吃完 。 等咽下最后一口时 , 寒意从胃里冒上来 , 四肢百骸都是冰冷 , 她便将脸埋进裹了一圈又一圈的围巾里取暖 。
像是无形中形成了某种默契 , 在和宋嘉木信件往来的这些年里 , 他们从没有开口问过对方除了信件以外的联系方式 , 当时曲枝觉得浪漫 , 每每见到身边的人和爱人在网络上电话里吵架时总会有小小的得意 。
在速食爱情的时代里 , 这样的细水长流多难得 。 可如今看来 , 她也不过是他漫长生命里的一场消遣 , 兴头过了 , 他果决地抽身而退 , 徒留她一人深陷其中 。
曲枝从堆叠的围巾里仰头 , 暴露在空气中的睫毛迅速凝了一层冰 。
《圣经》里说 , 一个礼拜中 , 主在最初的六天创造了天、地、光、水、生命、人类 , 在第七天 , 主决定休息 。
曲枝想 , 这一路不管不顾地追逐而至 , 从北京到哈尔滨 , 遥遥一千二百公里 , 她也一样该休息了 。
她取出钱夹 , 从里面掏出那张当初她软磨硬泡得来的照片 , 一点一点将它撕碎 。
有好心人递来了一张纸巾 , 曲枝接过 , 仰头覆在了眼睛上 。
宋嘉木 , 是我时运不济 , 我认 。
7
毕业后曲枝留在了学校的附属医院实习 , 她学的临床 , 成天各个科室轮流跑 , 忙得无暇他顾 。
导师器重她 , 常在主刀重要手术时让她跟着学习 。
但像这种手术 , 一般没有十个小时是下不来的 , 曲枝一连跟了两台后 , 从手术室回休息间的路上便有些撑不住 。
还好有人在她即将摔倒的时候扶住了她 。
是个女孩子 , 偏头看她的时候眸光明亮 , 颊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
曲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 眨了眨眼 , 想要再细看 , 那个女孩子却抢先一步道:“这么巧 , 是你啊 。 ”
见曲枝没说话 , 她又补充道:“你应该见过我 , 去年一月份 , 在哈尔滨的中央大街 。 ”
确实是见过的 , 而且和那根冷到极致的马迭尔冰棍一样令她难以忘怀 。
“嗯 。 ”曲枝站直身子 , 将手从那个女孩子手中抽回来 , 垂下眼睑轻声回她 , “很高兴见到你 , 我还有手术——”
“不介绍一下吗?虽然我知道 , 但他总是不肯正式跟我说你的名字 。 ”那个女孩子却像是听不懂曲枝婉转的抗拒 , 定定看着她 , 态度近乎咄咄逼人 。
连轴的工作让她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 , 曲枝皱了皱眉 , 不想让自己又陷入负面的情绪里 , 便迅速道:“曲枝 。 ”
说完 , 绕过那个女孩子便想离开 。
可没走几步 , 身后却响起那个女孩子的声音 , 她说:“我叫娇娇 , 姓宋 。 ”
这话宛如一个定身咒 , 尽管曲枝心里不停地有一个声音催促她离开 , 不要再管和宋嘉木有关的事 , 不要再让自己陷入一个崩溃痛苦的境地里 , 可她却再也迈不开哪怕一步 。
娇娇姓宋 , 在她爸爸没有成为宋嘉木的师傅前 , 宋嘉木叫她爸爸为伯父 。
“他们家失火出事以后 , 我爸将他接到我家来住 。 可那段时间他特别消沉 , 几乎没跟我们说过话 , 直到07年四月份的时候 , 他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 , 当时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 我们也是后来听一个朋友说曾在滨水大道的一间药店看见过他买安眠药 , 才知道他跑回家去了 。 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回来了 , 而且整个人都像是变了 , 突然就积极乐观了起来 , 我们便没再过问 。 ”
“没多久他就从我家搬出去了 , 我爸妈见他一天比一天开朗 , 便也没有阻拦 。 事实也的确如此 , 后来的三年 , 宋嘉木在比谁都更积极努力地生活着 。 ” 分页标题
“你一定很纳闷 , 我为什么要用一个具体的时间 。 ”娇娇笑着 , 声音又轻又软 , 落进曲枝的耳朵里 , 像朵轻飘飘的棉花 , 没有一点真实感 , “因为三年后 , 他的生命变成一个开始倒计时的沙漏 。 我曾经偷看过你写给他的信 , 他都妥帖地收藏起来了 。 所以我知道 , 你们的起源 , 都是来自那封寄错的信 , 来源于那封信里的愿望 。 但是曲枝 , 你或许至今也不知道 , 他为什么要许那个愿望 。 ”
曲枝一顿 , 手指蜷缩 , 指甲深深刺进掌心里 。
娇娇说:“因为我的叔祖父和叔祖母是近亲结婚 , 生下叔父 , 也就是宋嘉木的爸爸 , 结果叔父五十岁不到就患病死了 。 所以他怕自己也活不长久 , 他怕自己有病 。 可有时候总是这样 , 你越怕什么 , 那件事就越会发生 。 ”
曲枝觉得后面的事她不能再听下去 , 她想让娇娇别说了 , 可她的喉咙却突然发干 , 像是在沙漠里缺水的旅人 , 嗓子又堵又疼 ,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当年你找去香影胡同时 , 那位房东给宋嘉木打了电话 。 那时他刚化疗完 , 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 等接到你打过来的电话 , 他就跟不要命了一样地往香影胡同赶 , 谁都拦不住他 。 我跟着他 , 以为他是去见你的 , 可他只是步履蹒跚地远远跟在你身后 , 一直跟着你走到香庆街的尽头 。 ”
“你也许没有察觉 , 他跟了你整整四天 。 他卖地皮的钱是用来治病的 , 但他拜托了那些工人 , 让他们骗你 。 还拜托了前台 , 让她帮你送药 。 也拜托了我 , 和他演一出戏 。 甚至他还恳求那些路过你的人 , 请他们如果看到你哭 , 便为你递上一张纸巾……”
说到这里 , 娇娇也终于忍不住 , 喉间逸出一丝呜咽来:“曲枝 , 你不知道 , 宋嘉木有多喜欢你啊……”
喜欢到 , 即便曾经差点被失去丈夫神志不清的母亲一把火烧死 , 也还是愿意在遇见她以后努力乐观地活下去 , 喜欢到……一查出这个病 , 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推开 。
他曾在病痛中意识恍惚的时候 , 拉着娇娇一遍遍叫曲枝的名字 。
他说曲枝之于他 , 就像是向日葵之于梵高 。 甚至比梵高更穷困潦倒不尽如意 , 他也愿意为了曲枝放下“枪” , 和所有消极的情绪对抗 , 好好活下去 。
可幸福不过水月镜花 , 苦难却总是隐在暗处时时窥伺 , 只等人们在欣喜快乐毫无防备之时 , 跳出来给你当头一棒 。
“淋巴癌晚期 , 他撑了两年 , 真的已经……很难再撑下去了 。 虽然他清醒时一再让我不要来找你 , 不要告诉你他的事情 , 可是……”娇娇咬唇 , 别过头去 , 将眼角溢出的眼泪抹去 , “曲枝 , 他真的很想你 , 你可不可以去见见他?”
楼下的爬山虎成片枯萎 , 有人拿着钉耙将它从墙上勾下来 , 那声音扑簌簌的 , 像是外头落了一场雪 。
8
2014年秋 , 北京香山公园的红叶尽数都红了 , 曲枝接到母亲的电话——
“枝枝 , 家里有你的一封信 , 从北京的798艺术区寄来的 。 ”
曲枝有些哽咽:“妈妈 , 您能给我念一念 , 上面写了什么吗?”
“If I should meet thee ,
After long years ,
How should I greet thee?
With silence and tears.”
若我会再见到你 , 事隔经年 , 我将如何致意?以眼泪 , 以沉默?
“我将如何致意你呢?宋嘉木 。 ”
曲枝单手撑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 , 手指轻轻摩挲着 , 角度正好落到蓝色病床上躺着的男孩子的脸颊处 。
那首拜伦的《春逝》 , 其实只是年少的她一时矫情写给未来的自己的 , 却不想 , 许多年倏忽而过 , 到头来 , 这封信应的却是此情此景 。
若我会再见到你 , 事隔经年……
有滚烫的眼泪自眼角滑下 , 她闭上眼 , 将脸轻轻贴在玻璃墙上 , 虔诚似朝圣般低诉—— 分页标题
【『每天读点故事』男友消失3个月,还故意挂断我电话,找去他住处我才发现被骗5年】“宋嘉木 , 既然我没办法陪你长命百岁 , 那可不可以让我……陪你到生命终结 。 ”(小说名:《春逝》 , 作者:钟无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