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血病女孩的死亡一次没有完成的生命接力

2020年3月20日，白血病女孩操栋在武汉儿童医院的ICU病房里，停止了呼吸，她的年龄永远定格在了16岁。
操栋去世后不到一周，武汉儿童医院全面转为非新冠收治医院，武汉宣布4月8日“解封” ，但操栋却不能等到这一天了。“她终于可以不再被病痛折磨，去天上陪她爸爸了。”操栋的母亲胡天红说。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病床上的操栋
2015年和2016年，操栋的父亲和操栋先后被诊断出癌症，父亲做了一个决定：放弃治疗，把钱留给女儿治病。但经过治疗后的操栋白血病复发， 2019年年底住进了武汉儿童医院。
然而，武汉疫情突如其来。1月30日，武汉儿童医院被确定为新冠肺炎患儿定点救治医院，次日操栋出院。
想把女儿送到血液肿瘤科，但是因为白血病引起了发烧，孩子免疫力低下，胡天红又不敢把她送到发热门诊；想把女儿送出城，但出去也得隔离14天，她担心女儿的身体支撑不了。胡天红和孩子最终回到了医院附近的出租屋，等待疫情结束。
胡天红说，武汉儿童医院的医生们想尽各种办法帮助她：联系转院，自掏腰包为她捐钱，帮她申请治疗资金补助，最后在钱不够的状态下，也将操栋送进了ICU 。
她所在的黄冈蕲春县当地政府部门也在提供帮助，多次组织各单位向其捐款，并于2108年将她加纳入低保，并为其申请了大病救助基金。
但所有人的努力，最后没能挽回操栋的生命。“没办法，这是天灾。”一位医生对胡天红说。
【不幸】
父女先后患癌父亲放弃治疗后离世
胡天红一家来自湖北省蕲春县某村，家里一儿一女。2015年5月，胡天红一向身体结实的丈夫突然被查出左上颌窦骨恶性肿瘤。胡天红说，丈夫的治疗花费了40余万，整个家被掏空了，还欠了不少债，但丈夫的病情却没有好转。
等待这个家庭的，是更严重的打击。2016年10月，年仅13岁的操栋在武汉儿童医院确诊白血病。胡天红说，她一直瞒着丈夫女儿生病的事，但丈夫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得知噩耗后，正在医院化疗的丈夫坚决要求出院， “任凭我怎么求他，他都坚持要放弃治疗，他想把钱留给女儿治病。”最后，丈夫在医院开了一些止痛药后就回家了。
父亲选择了“死” ，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女儿。2017年1月，丈夫去世了。
去世前，因为担心感染免疫力低下的女儿，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去世那一刻，父女俩隔着门流泪，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一个白血病女孩的死亡一次没有完成的生命接力】命运似乎没有眷顾这个父亲用生命换回来的女孩。在接受治疗后， 2018年11月，操栋的病复发了，医生建议操栋立即进行干细胞移植。“但是我根本拿不出钱来做手术。”胡天红说。
知道这家人的困难后，武汉儿童医院的医生给胡天红提供了一条消息，北京某医院可以做CAR-T治疗，该医院在这项技术上可以减免部分费用。
在北京做了CAR-T治疗后不久， 2019年10月，操栋又一次复发，胡天红再次把女儿送往武汉儿童医院。
2020年1月，操栋还是需要进行移植手术，武汉儿童医院血液肿瘤科的医生又积极帮操栋筹集手术费。胡天红还记得，一位医生知道了操栋的事情后，流下了眼泪，自掏腰包为操栋捐钱。医院其他病友的家属，在自己经济也很困难的情况下，都热心为操栋捐钱，希望操栋能早日做移植手术。
根据胡天红发来的一份申请，红星新闻看到，该院血液肿瘤科向医院发起申请，申请中写道，由于操栋前期治疗费用已花费80余万，家庭收入来源欠缺，所以希望向医院批准动用针对干细胞移植术的“移植专项基金”5万元。分页标题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该院血液肿瘤科向医院发起的申请
医生们尽力了，可这些钱对于高昂的移植手术费用来说，仍是杯水车薪。“这些年来，丈夫和女儿接连生病，周围亲戚朋友我们都借了好几遍了，没人愿意借给我们钱了。”胡天红说，缴费最后期限那一晚，她一整夜没睡，不停找人借钱，但最终没能借到一分钱。
因为没有足够的钱进仓手术，所以医生们帮忙申请的5万元基金也就未能申请成功。医生只好继续给女儿安排化疗，稳住病情，希望留足时间给她去替女儿筹钱做移植手术。
【两难】
免疫力低下不敢去感染科想出城又怕被隔离
钱还没有凑够，疫情就来了。1月30日，武汉儿童医院被确定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患儿定点救治医院。2月8日起，武汉儿童医院除急诊、发热门诊24小时接诊外，其余各专科专家门诊、普诊全部停诊。因为接受了化疗的操栋身体免疫力几乎为零，为避免感染，院方为操栋办理了出院。
操栋的干细胞移植手术计划落空后，武汉儿童医院的医生曾经帮她联系同济医院，希望安排操栋再次接受CAR-T治疗，但同济医院的床位已经满了。
“没法了，这是天灾。”医生对胡天红说。
“出院后第二天，女儿就开始发烧了。”胡天红把操栋带回了在医院附近租的房子里，可是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 “她身体很难受，每天都看关于疫情的新闻，盼着疫情早点结束，能够早日回到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在出租屋内的这段日子里，操栋反复发烧加上全身酸痛，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她一直都很坚强的。” 胡天红说，不能帮女儿分担半点痛苦，她的心也像锥子在扎一样。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在出租屋内的这段日子里，操栋反复发烧
武汉儿童医院医生告诉红星新闻，当时操栋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白血病再次复发，但疫情期间发热的患儿不能在血液肿瘤科收治，因为血液肿瘤科里都是做化疗的患儿，免疫力极其低下，需要避免风险。
“按照规定，发烧病人要去发热门诊，发热门诊属于感染科，但白血病人没有免疫力，我不敢让女儿去。”胡天红告诉红星新闻，医生建议操栋进重症监护室，可是重症监护室“一天就要两万，我实在没那个钱。”她只好让女儿再坚持一下。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在医院里的操栋
曾经医治过操栋的医生们，也为孩子的病情感到揪心：“你的痛苦，我们感同身受，我们也曾想再给操栋打一次化疗，但疫情中所有强化疗都不能进行，因为强化疗会让患儿更易感染……”
在这条信息的最后，这位医生建议实在不行，可以去北京就医，并跟胡天红解释需要哪些手续才能在武汉封城交通管制期间，让特殊病人出城。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医生发给胡天红的短信
“医生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他们真的已经非常尽力在帮我女儿了。”胡天红说，但考虑到武汉人出城后，需要进行14天的隔离，她担心女儿的身体支撑不了。
“女儿也说，妈妈，我们在武汉的人不要出去到处跑，不能给别人添乱。”最终，胡天红没带操栋离开。分页标题
【离世】
病情恶化医生倾力救助未能挽回生命
3月8日白天，操栋不忍心母亲每天出去买菜，于是教她用手机下载了网上买菜软件，还买了很多胡天红喜欢吃的菜。“我都不知道可以买那么多菜回来，女儿还专门选了一只鸡，好多苹果。”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胡天红和女儿操栋
可是就在那天晚上，操栋的情况急转直下。3月9日凌晨，操栋开始吐血。
“那天夜里下着大雨……栋儿刚开始进了急诊，由于栋儿病情危重，最后转进了重症，我一直在重症外面守护着，我好无助，也好冷。”那天夜里凌晨4点多，胡天红给姐姐发去短信。
当天凌晨3点，操栋被转进了重症监护室，她告诉红星新闻，其实当时她的钱也不够支付女儿进入重症监护室的费用， “当时我只交了2000元的预交金，医生们就好心先让女儿进去抢救。”然而这一次进入了ICU之后，就成了母女二人的永别。
3月20日，操栋在武汉儿童医院的ICU病房里停止了呼吸。操栋去世后，胡天红每天精神恍惚，她反反复复把手机里女儿的照片和视频拿出来看。那次女儿用买菜软件给家里买的菜，还剩了一些，已经烂了也不舍得扔。
操栋离世后，家里剩下的是操栋13岁的弟弟和一堆债， “医生说，我女儿的病拖得太久了。”
操栋去世后的第四天，武汉宣布4月8日“解封”；在操栋去世后的第五天，武汉儿童医院全面转为非新冠收治医院。疫情逐渐平息，武汉的天空再次明朗，但是女孩操栋却最终没有等来生的希望。
“她终于可以不再被病痛折磨，去天上陪她爸爸了。”胡天红说，她在等武汉解封，等着带女儿回家。
红星新闻采访人员蓝婧沈杏怡
编辑彭怡

@一个白血病女孩的死亡 一次没有完成的生命接力

@一个白血病女孩的死亡一次没有完成的生命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