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芋】在桑科草原当新兵的记忆（三） |洒索玛|老兵|排

_本文原题：在桑科草原当新兵的记忆（三）
□杜森（草原骏马）
到了11月份，桑科滩天气变冷了，后方营地需要有人去准备过冬的东西，连里派我和郭留根，朱战利，跟着排长去了后方在洒索玛，洒索玛是个半山坡上的村子，部队的营房在最上面的一个寺院里，这里曾是叛区，因为叛乱人都跑了，寺院空了，我们连就住在这里面。
我们每天的任务，一是上山打柴，以备冬天连队回来取暖；二是把马车拉过来的马料，从山下背到寺院里，马料每一袋都有100斤，背起来非常吃力，但我们还是一袋一袋硬往上扛，觉得眼珠子都要快挣出来了，咬牙熬过这一阵，慢慢就不觉得很累了，人就是这样。
第三项任务，就是看守并收获连队在后方种的十几亩洋芋（土豆）。洋芋地就在洒索玛营地对面的山上。每天晚上我们三个新兵轮流让老兵带着，到对面的山上去巡逻。那里挖了个窑洞，晚上就睡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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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 60年的临洮老兵领着我去值守，晚上就在窑洞里睡着了。到了半夜，突然外面“啪啪”两声枪响，把我们吓醒了，我睡觉的时候冲锋枪抱在怀里，老兵悄悄问我子弹上膛了没有，我说没有，他说你赶紧把子弹上膛，我就把子弹顶上，他这么一说话，外面就有声音了，喊老兵的名字。原来是排长检查来了，看我们在睡觉，就用手枪开了两枪。这个地方是叛区，我们经常能听到不知来自何方的枪声。
排长姓刘，陕北人，排长责问，让你们看洋芋，怎么睡着了？老兵说我们巡逻了以后，没什么情况，就想着睡一会儿吧。
这个地方的洋芋非常好，我们以前没吃过这么好的洋芋，睡觉前，我俩在地里烧了一些，这老兵很会烧洋芋，在地上挖一个坑，挖出一些干土坷垃垒在旁边，把柴火放进去点着，等土坷垃烧热烧红以后，把洋芋放进去，再把土坷垃推倒，焖上一个小时，这样烧出来的洋芋，好吃极了，就拿洋芋给排长吃，排长吃完就下山了。
这时候没敢再睡觉，老兵说，咱们再巡逻一下吧，我们的洋芋地是梯田，顺着山坡一道一道的，巡逻过程中，我们一边走一边小声说话，突然看见月光下有人影晃动，老兵喊，谁！这是个偷洋芋的，听到有人就顺着山沟滚下去了，老兵说开枪，我刚才子弹已经上了膛，就顺着山沟里打了三发，半夜里，声音非常响亮。
枪是朝空打的，虽然我们是新兵，也都知道不能伤人，吓唬一下而已。
到地里一看，那人偷的洋芋已经装了快一麻袋了，我倆把洋芋抬到洞口，继续睡大觉，第二天抬回营房，排长看见洋芋，问这是咋回事，老兵说昨晚有人偷洋芋，杜森还开枪了。
排长说，噢，我说我下山以后怎么听见山上响了两枪!？他问我，你打了几发子弹，我说三发，排长也没什么，只说你注意把枪管好好擦一擦，开枪后枪管里有油烟。我本来很害怕，赶紧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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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听说排长跟连里领导说了，连长说，咦，这个新兵还真有胆量。
我后来写了这样一首诗，纪念我们在洒索玛的那些日子：
没有披喇嘛袈裟
【【洋芋】在桑科草原当新兵的记忆（三）】没有剃度受戒
却守着青灯古佛
熬过了那年冬天
的所有寒夜
背起超过体重的麻袋
一步一个台阶
仿佛苦行僧向如来佛朝拜
眼珠子几乎要蹦出眶外
每个无雪的日子分页标题
都要爬上高山砍柴
将柴捆作为坐骑
在冰沟里漂流飞跃
一路呼啸呐喊
一路破冰摧雪
惊飞林中寒鸦
震落山顶积雪
胡子和野草一起疯长
衣服被荆棘撕成山鹰的翅膀
大家都被紫外线化妆
人人都有一张
松树皮一样的脸庞
这首诗最后一段的句子，是从战友那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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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老兵领着我们从洒索玛出发去给烧炭的米发排长他们送给养，看到他们的衣服被荆棘撕扯得条条索索，脸被烟火熏得黑麻糊涂，胡子长得乱七八糟；经常给连里教歌子的老兵石应武，裤子裆里破烂得遮不住羞处，见人来了只好蹲下说话。这场景对我感触很深，于是就有了“野草和胡子一起疯长，衣服被荆棘撕成山鹰的翅膀”这两句。
“大家都靠紫外线化装，人人都有松树皮一样的脸庞” ，这两句与陈麦子老班长有关。我们一入伍就知道陈麦子是剿匪战斗英雄，但没有机会在近处观看。但是他忽然来洒索玛了，并且和我们三个新兵一起打扫马粪，他为人谦和，说话总是笑嘻嘻的。但是脸蛋上却发紫起皮。桑科草原海拔高，紫外线强，老兵大都是这样。所以我产生了“紫外线化装，松松皮脸庞”这样的句子。
这说明，好的诗句的确来自于实践！
这个冬天，连队没有回到洒索玛，按团里的命令，改驻阿夷山，阿夷山有个旧铜矿，产量很低废弃了，那里有几间旧房子可以利用，部队过去后，又盖了些简易平房，连队就住那里了。但洒索玛也不能舍弃，所以这一个冬天，我们三个人就留在洒索玛站哨。
1962年春天，我们又回到了桑科滩草原。
我和几个新兵，被连里送到团教导队去培训。教导队队长叫侯剑非，骑马姿势规范威严，全团有名。他是东北人，受过日本骑兵教官训练，骑术很好，训练作风也比较严格。
但这个时期的重点不是训练，而是开荒种地，种洋芋和青稞，用马犁地，磨地。草原很大，我们种了很多的洋芋，但是草原上没有肥料，怎么办？当地有个土办法，就是烧荒，烧肥料，和烧洋芋的办法一样，土坷垃垒的比人都高，留着很多口，像空心塔。用拾来的牛粪啊，柴草啊，山上挖来的树枝啊，放到里面烧，当时满地里修的都是这种塔，点燃以后，整个桑科滩烟雾笼罩，看着非常壮观。
我们一团的团长叫韩兴，是个老八路，资格比较老，他穿的军服和别人不太一样，是呢子军服，颜色比较深，从帽子，上身到下身都是呢子的。他也和我们一块，动手开荒种地，烧肥料，累了就往地上一躺，也不在乎把呢子军服弄脏，我当时心里觉得感动，就把我们烧荒种地的事迹，写了一篇通讯报道，叫《云烟深处》，投到兰州军区的《人民军队报》上，结果被刊用了。我因此在团里小有名气了一回。
但是教导队培训没有结束，种下的庄稼还没有成熟，忽然传来上级命令，要教导队立即解散，各回各连，准备执行重要紧急任务!
我们很快就回到了连里，只见连里正在组织大家杀猪宰羊，把肉分配给各班，说是马上就要到新疆去打仗了!
老兵已经感觉到了情况的严重，而我们新兵还处在少不更事的状态，觉得又可以见见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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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8月24日，我们一团由夏河县出发，乘马行军7天，途径临夏，广和，和政，临洮， 30日到达兰州西站， 31日乘火车向新疆进发。
我们从此结束了在甘南桑科滩草原的传奇般经历，进入了另一个新的领域。分页标题
但是，梦是不管时间和地域的，无论走到哪里，桑科草原始终萦绕在我的梦中!
我后来写了一首诗，记下了在桑科草原的一些感受：
桑科滩
由一根铁棍支撑的三角形帐篷
是走向人生的风帆
马背上常常颠簸出
做人的格言
一耙军刀
挥洒风流倜傥
牛粪火
闪闪烁烁煨烤着
少年的梦幻
铁骑踩响铿锵如铁的
骑兵进行曲
扬一路风烟如龙
豪情像喷涌的岩浆
在马蹄下尽情飞溅
自从骏马作了无言战友
睡梦里尽是
无边无涯的大漠草地
层层叠叠的险峰雄关
夕阳摄下的每张饮马图
都被高原的苍凉浩瀚浚染
战马用仰天长嘶的英姿
抒发一腔骁勇
夏河里漂满金色记忆
雪山堆积出的皑皑往事
像昨夜的梦一样新鲜
多么想唱一支思念的曲子
寄给远方的亲人
唱出来却是一首牧马歌
拌合着酥油味的炊烟
（完，连载三，共三篇）
2020年4月28日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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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杜森，陕西宝鸡人， 1942年5月生人， 1960年8月任《宝鸡市报》采访人员， 1961年8月入伍，在骑兵一师历任战士、班长、排长、干事、秘书、副科长、科长、政治部副主任等职。 1985年转业省劳动人事厅，历任副处长、《现代人事》编辑部主任、厅助理巡视员等职。
《青烟威文学创作苑》编辑：李勋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