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手绘地图177年前，西洋画中“厦门城入口处”那座气派的牌坊竟是这里…

_本文原题：177年前，西洋画中“厦门城入口处”那座气派的牌坊竟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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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摄影术普及之前，绘画是留住所见风光景象最常见的方法。厦门是中国最早的商埠之一，几百年前外国人就把厦门的风光描绘下来，镌刻成铜版画批量印刷，在西方社会流传。在众多有关厦门的铜版画中，最有名、最广泛流传的当属这一幅：
Entrance into the City of Am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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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trance into the City of Amoy （陈亚元收藏）
也就是“ 厦门城入口处” 。
此图源自一本 1843年出版的名为 China Illustrated 的画册中。可以说，China Illustrated 是十九世纪中叶出版的最吸引人的图画书之一。画册收录了百来幅记录中国各地风光及人文铜版画，皆由英国建筑师、插画设计师—— Thomas Allom(托马斯·阿罗姆)所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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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帝国城市印象》（中文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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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ina Illustrated 插画之一， “Gardens of Imperial Palace, Peking”(北京皇家园林)
一
尽管“厦门城入口处”这幅铜版画在很多书籍、展览中出现过，见过的人不少，但百年来厦门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巨变，没人能确凿地指出画中具体的地点。之前，大多人认为牌坊是厦门城西门外的牌坊或是南门内的进士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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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80年代的厦门城
我们不妨先看一下这幅画的作者和作画的时间。此铜版画的作者虽然是托马斯·阿罗姆，但他一生从没来过中国，也就是说他是根据别人的素描稿重新画的大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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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铜版画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从铜版画下方标注的文字 from a sketch on the spot by Lieut. White, Royal Marines（皇家海军的怀特上尉从现场描绘）可知，托马斯阿罗姆借用的是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英国皇家海军随军画师怀特上尉的画稿。
第一次鸦片战争发生于 1840-1842年，当时正值道光年间。厦门在道光19年（1839）出版了一本地方志名叫《厦门志》，记载了厦门的城市面貌和风土人情。这么雄伟的牌坊，《厦门志》应该会有所记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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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志》（主编：兴泉永道周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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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志》卷二·坊表
《厦门志》卷二
坊表
牌坊
地点
为谁立
现状（道光）
进士坊
厦门城南门内
明嘉靖己丑
进士杨逢春
圮
代巡三省
侍御两京坊
吴仓社街
明操江军门
傅镇
存
大中丞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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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傅镇
圮
天宫名卿坊
厦门城
明嘉靖乙丑
进士池浴德
圮
功敷海表
泽普天南坊
镇南关
靖海将军
施琅
存
功高大树
爱永甘棠坊
崎岭
施琅、施世骠
存
勋崇山海
泽沛军民坊
崎岭
威略将军吴英
存
钦赐祭葬坊
白鹤岭深田内
大鹏营参将
杨起麟
存
钦赐祭葬坊
紫云岩后
广东左翼镇总兵许廷桂
存
盛世梯航
天南都会坊
玉沙坡接官亭前
台厦对渡
存
节孝坊
道署之左
明池宗宝
妻郑氏
圮
节孝坊
西边社
池源珍妻杨氏
存
节孝坊
户部衙
黄国楷妻陈氏
存
节孝坊
演武亭右
许志正妻庄氏
存
节孝坊
麻灶埔
方宗汉妻涂氏
存
节孝坊
在将军祠前
黄明观妻叶氏
存
▲ 《厦门志》卷二·坊表表格
查阅道光《厦门志》我们发现，书中记载跟厦门城有关的牌坊有三，分别是厦门城南门内的进士坊，厦门城的大中丞坊、天宫名卿坊。并未有明确记载西门内外有牌坊。再者，鸦片战争前夕，这几座牌坊都已圮（毁坏）了。 1841年来厦门的怀特上尉如何画出当时已圮的牌坊呢？除非他又穿越去了大明...而且都说是在城门内了，怎么会是叫作：厦门城入口处呢？所以，铜版画所绘的应该也不是南门内为杨逢春立的进士坊。
既然知道怀特上尉是道光年来厦门的，他画的牌坊大概率会在《厦门志》中出现，不如逆向思维，反过来从《厦门志》去推测、排除出这座牌坊最可能是什么牌坊。
我们把已经消失的和离厦门城远的选项排除掉。得到以下的表格：
《厦门志》卷二
坊表
牌坊
地点
为谁立
现状（道光）
功敷海表
泽普天南坊
镇南关
靖海将军
施琅
存
到最后你会发现，竟然就只剩下一个选项：为施琅立的功敷海表泽普天南坊。
二
1
有人说不知道镇南关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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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关旧影
镇南关对应现在的位置，大概在思明南路鸿山大厦旁斑马线上的四五层楼高的天上。
这么说不是因为它已经消失，说它在天国看着我们，而是因为民国市政建设时开山辟路，将这里下挖四五层楼的深度建思明南路，所以现在去鸿山寺还要坐电梯，其实鸿山寺原本就在路旁，旁边被挖下去了，相对它就升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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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明南路落成摄影（陈亚元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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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旧城市图（清·同治）
从旧地图中我们可以看到镇南关一侧的确有一个牌坊的图标，就是功敷海表泽普天南坊。当时，厦门城区由厦门城、内街、外街三部分组成。厦门城其实很小，清代扩建后周长也就2000米。城内主要是军事机构、书院与庙宇等。居民多数住在城外。近城的街道叫“内街” ，靠海的街道叫“外街” 。而镇南关，是厦门港通向厦门城区陆路的必经之路。所以 City of Amoy并非指的是城墙内的厦门城，而是指整个厦门城区。分页标题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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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的入口铜版画
回到铜版画中来，我们看看这里是否真的可能是镇南关。牌坊下看起来有点像菜市场，仔细看，这些人只不过是在歇脚休息，准备挑着菜去古城东门外的菜市（今第一市场）卖菜，镇南关是关通隘口的山顶，是商贩庶民的歇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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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
铜版画中还出现了山羊？侧面说明此地可能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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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旧城市图（清·同治）
铜版画中，牌坊右侧店铺为什么占了路面？因为背后是鸿山寺高地。并且老地图中也显示，这几栋的房子有点占道。
3
从文献资料中我们还知道， 1841年鸦片战争中，英军攻打厦门就是走打石字-镇南关-厦门城路线，也就是说，英军是从镇南关进入厦门。
当年参与侵略厦门的英国军人穆瑞写道:（镇南关）山路峻峭又滑溜，因此我们上山很慢。如果他们（清军）会守住这个隘口，从岩石的后面向我们射击，他们一定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损失，而他们本身又是非常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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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关山路
但英军却没有遇到抵抗，攻占了镇南关，还在镇南关夜宿一宿，第二天就攻占了厦门城，而怀特上尉就是当时的随军画师。
4
关于这座功敷海表泽普天南坊，其实是有老照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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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敷海表泽普天南坊（紫日收藏）
【厦门手绘地图177年前，西洋画中“厦门城入口处”那座气派的牌坊竟是这里…】对比铜版画中的牌坊，他们很像，虽然细节有所不同，但是西洋画的基础是素描，这画不是一气呵成画出来的，而是采风的时候画个素描底稿，回头想象填细节和色彩，所以不能强调细节，即使细节不同也有百分九十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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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杆
并且我们把老照片再放大去看，发现旁边也有一根旗杆，与铜版画中的旗杆相似。厦门老照片收藏者紫日认为，这是认定画中牌坊是功敷海表泽普天南坊的关键。
综合以上几点我个人认为，牌坊很为可能是位于镇南关用于纪念施琅的功敷海表泽普天南坊。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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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人G.N. Wright关于此铜版画背景的文字介绍（节选）
当年厦门的建筑狭小、简单，能被英国人看得上的优雅建筑很少。这座牌坊上有很多雕龙的装饰，书法刻字，檐顶的造型像一艘船，上雕有双鱼，代表了厦门的海洋文化，外国人把这座牌坊当作厦门的象征。如今这座牌坊虽然消失了，但好在有这张铜版画，还能让我们近距离一睹它的风采。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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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怀特上尉画画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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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个人想象效果图
文章铜版画、老照片由陈亚元、紫日提供。考证过程得到陈电感、杨羽翔、梁忠军的帮助，感谢！
编审：杨羽翔
图/文：钱尼
参考资料：
《厦门志》主编：周凯
《厦门史料考据》作者：李启宇
厦门城与守战双方兵力作者：黄绍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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