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击周刊Weekly有一个叫姜素屏的拳手，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_本文原题：有一个叫姜素屏的拳手，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人们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男孩子，会取名叫姜素屏，就像他们不能明白最后姜素屏会英年早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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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八九岁的时候，我尚在国内居住，正随着父亲练习拳击。
姜素屏来到我家训练，他长我四岁，训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我住在赵家，但我姓姜” 。
赵家离着我家不远，所以我便时常上他家串门。
“我们市区竟然还有这么破旧的房子？”
我心中惊讶，指着墙上一串串的奖杯奖牌问他：
“这个是什么时候啊？”
“这个，都是去年和今年的，我在上海参加的比赛” ，姜素屏指着一副获奖证书说：
“这个证书你家也有一张，你爸训练我比赛的时候发的最佳教练奖” 。
我不知道，但是真羡慕他，到了可以参加拳赛的年龄了，而我还不可以。
“你有没有想过长大了也去做拳手呢？”
姜素屏问道。
我没法回答，因为父亲并不想让我去做拳手。
姜素屏并不是实战打得最好的队员，但他在比赛时候的发挥是最稳的，连续三年拿到了青少年这个年龄组的金牌。
市体育局领导还特意夸赞过他。
但是他们家实在没有更多的钱送他练拳了，家里需要他上完中学，然后去打工赚钱。
他父亲不让他去省队：
“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孩子以后有很多种可能” 。
但他最后还是去了省队，应了我们市体育局领导的安排和举荐。
而我，则正在准备出国投奔舅舅的事情，于是便少了联系。
出国前一段时间，姜素屏过来找我，当时他十五岁，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而我还什么都不懂。
“你不知道，省队的压力好大，即便是后备的二队都会面临上不去而被淘汰的可能“ 。
“你这里是什么“ 。
“被教练打了一下，他让我改动作” 。
“为什么？“
“他们说我这样是不能打全省赛的，移动和磨点太慢了“ 。
“但是你可以像我爸说的一样去打啊”！
“谁知道呢？教练很凶，我们今年没有拿到奖牌的选手，说是教练根本就不会教，我们几十个人都像他一样，手下来，脚下走啊走，腰晃啊晃然后打迎击” 。
“但你是打组合很多和进攻很多的啊” 。
“不知道，所以被打了，他要我们都向XXX学习，他能成为奥运冠军” 。
我还不明白这些，只是觉得很滑稽，姜素屏给我模仿他们训练时候躲啊溜啊的动作，惹得我噗嗤一笑。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打全国赛呢？”
“我还要在二队打好久呢，如果一队打得不好也不能打全国赛，只能来给我们二队做陪练” 。
02
去舅舅家之后我就和国内的朋友基本隔绝了，只有偶尔一两个电话。
父亲留在了国内照顾他的生意，我一年只能听见一次姜素屏的声音，就是他过年来我家拜年，拿我爸的电话打长途给我。
听说他在专业队过得不太好，但我不敢问，我性格里永远有一种报喜不报忧的习惯。
十四岁半那年我回国过春节，又见了他一次。
他长高了很多，笑起来的时候比小时候更显阳光帅气。
他告诉我，他不打算再继续打锦标赛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比赛我都离着奖牌一点点就擦肩而过了，我觉得自己赢了，但是裁判判我输了，没什么意思的，就不打了” 。
【拳击周刊Weekly有一个叫姜素屏的拳手，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那怎么办呢？”
“我不想再在队里了，过完年我就十九岁了，我想去打职业赛，再呆在队里我没有办法养家” 。分页标题
一个搞赛事的F想让姜素屏去打比赛，为他们的冠军赛开场，但是卡在我父亲这一关。
因为父亲觉得F运作的赛事很不专业，而且省队的拳手不能接私活这是不能逾越的红线。
于是F便私下联系了姜素屏，恰好他也缺钱，十八九岁的男孩，正是喜好物质攀比而又最贫穷的时候。
F给姜素屏开价五千一场比赛，权当表演赛。
姜素屏不想再待在省队了，于是就退出了省队，去到广东找F 。
打完比赛赚了第一个五千块钱之后，姜素屏开始了漫漫的职业拳手生涯。
事实上，他已经再也没有进步了。
我问过他：“你不想做世界冠军吗？”
“少爷，世界冠军那是当梦做的，还是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去实现吧！” 。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打比赛？“
“我还会啥啊？啥也干不了，出去外面找工作只能当保安，或者跑快递” 。
姜素屏只能继续打拳，在各种入流不入流的拳赛中继续他不上不下的生活。
今年回国时，记起和姜素屏已经许久不联系了，便问父亲他现在干什么？
父亲大怒：“去做那些事了“ 。
“什么事？”
“乱七八糟的事“ 。
我试着打他电话，没有人接。
过了一个月，一个外省号码打过来，我接了：
“是我，那个号码没用了，我现在外面做事，不太方便，只能拿这个手机打给你" 。
“那你在干什么现在？”
“我跟着F介绍的一个老板这里做事，今年抓得太紧，到处都在扫黑除恶” 。
我大惊，问他为什么，他便不再说话，只听得那边一阵喧嚣声，他低声说：
“不聊了，我就出来挣两年钱，挣到钱了出国找你，继续打拳” 。
“那你现在哪里？”
“在昆明，待一段时间就走，答应我，到时候帮我找国外的路子，我要好好打拳” 。
姜素屏是个好人，我知道他本性善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干坏事的。
但始终觉得心里堵，感觉到不太对劲。
03
前段时间，赵家人来我家敲门了，我打开门，赵家人只说：
“晚上裴老师回来记得转达，你素屏兄，前日已经没了” 。
原来赵家是来报丧的，白纸上写着
讣告：赵氏养子姜素屏 x年x月x日意外而去，英年早逝，享年廿一。谢裴府上多年照顾与教诲。 x月x日 xx山火葬场将设法场送子归去……
字数不多，我也无力看到完，只觉得一阵惊愕，眼前一阵黑白，瘫坐在沙发上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我也是直到头七的时候才知道：
姜素屏在他老板开的夜总会里看场子，老板仇家上门找事他出手阻拦。
背后有人捅了他一刀，当时没死，而是回头继续反抗，又被另一个人拿钝器偷袭，照头砸死的。
我不敢相信现在的社会还会出现这种事情，眼下正是扫黑除恶的时期，他所在的城市又是犯罪率极低的地方。
而且姜素屏此生，除了在拳台上动手，其他时间都是随和而内敛，我怎么也不敢去想他和人打架斗殴的场景。
但人已经没了，丧礼上， F一脸回避地坐在桌角，我怒视着他——此事必与他脱不了干系。
F只和赵家以及我父亲做了一点表面道歉：
“我只是让他去债务公司帮一下忙而已，没想到他居然跟那个老板去做夜场了” 。
我不相信他的话，一个职业拳手如何会在外面斗殴而死？
姜素屏若是缺钱，大可来我父亲的公司上班，或者去做拳击教练。
而且他说好赚了钱要出国打拳的，我不相信。
或者说我只是不愿意相信，一个职业拳手，何以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我只知道父亲从此再也没有训练拳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