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苑|名家 | 梁晓声:每个为生存打拼的人,都值得尊敬
_本文原题:名家 | 梁晓声:每个为生存打拼的人 , 都值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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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读者
每个为生存打拼的人 , 都值得尊敬
作者 | 梁晓声
这个冬天有些冷 , 看底层人民的生活困境以及在困境中闪现出来的人性光芒 , 平淡却直击灵魂 。 没有痛心的疾呼 , 亦没有对丑陋的批判 , 却始终看得到时代背景下的暗流 。 这就是文学里的力量 , 在冰冷的现实下 , 歌颂小人物们不屈不挠的韧性: 虽然卑微如杂草一般 , 但却有着向上的力量 。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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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无名的短马路 。 在北京市区交通图上找不到它 。 马路左侧 , 一幢幢高楼比肩耸立;右侧 , 几乎完全被一座仓库的围墙占据 。 围墙一人多高 , 去年国庆节前 , 刷成灰色 。 国庆节后 , 灰色的围墙上开始出现红的、白的、黄的油漆以各种字体书写的广告 。 于是围墙有点儿“浓妆艳抹”似的了 。
这又是一条只有一端可供行人和车辆出入的短马路 。 它的另一端是小河 。 小河载入了它的另一端 。 否则 , 它的另一端也许会伸延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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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苑|名家 | 梁晓声:每个为生存打拼的人,都值得尊敬】
就在它的另一端 , 在围墙沿河畔转角处 , 有一间小房子 。 说那是房子 , 实在降低了房子的标准 。 因为它太矮了 。 房盖比围墙还低 。 也太小了 。
从外看 , 并不比书报亭大 。 房盖是油毡纸的 。 窗上无玻璃 , 木条十字交叉钉着蓝塑料布 。 在它的旁边 , 是一个比它大些的棚子 。 棚子只有油毡纸铺的盖儿 , 没墙 。 却也不能说没墙 , 只不过那若算墙 , 也降低了墙的标准 。 所谓的“墙”是用拆散的纸板箱的纸板拼凑成的 。 下半截拼凑的还挺严实 , 上半截靠各色塑料布挡风遮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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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房子”里住着一对儿外地来的乡下夫妻 。
男人三十来岁 , 女人二十六岁 , 他们在那棚子里为北京人弹棉花 。
他们已在那儿住了五年了 , 他们的临时居住是半合法的 , 因为他们每年都能办下暂住证来 , 这是合法的一面 , 马路对面的街道给他们办的 。 他们老实得像只会弹棉花的动物 , 他们一磨 , 街道的人心一软 , 每每网开一面地就给办了 。
但他们那“房子”和那棚子 , 又实属违章“建筑” , 早应当拆除 。 所幸在路尽头 , 又在河边 , 被周围十几株树隐蔽着 , 一次次地蒙混过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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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虽然是全国消费水平最高的城市之一 , 却仍有舍不得花一百多元买新被褥 , 而更愿花十来元钱弹软一床旧棉套的人家 。 这样一些百姓人家 , 是那一对儿乡下夫妻的“上帝” 。
他们实际上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 才两岁 , 在乡下 。 由他们的父母轮流抚养着 。
春节前 , 他们原本打算回乡下去与亲人们团圆的 。 活儿积压得多 , 就日夜突击地弹 , 最后一件被人满意地取走了 , 竟到了四日的下午 。
而这一天正是除夕呀!
女人说:“你什么也别管了 , 该收拾的我收拾 , 快去买晚上的火车票 , 咱们得争取初一这时候到家是不?”
男人表示也是这么想的 , 于是带着一头发一脸一身的棉絮 , 匆匆地出了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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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时 , 女人什么也没收拾 , 在床上酣睡着 。
那是一张旧单人床 , 他们给一户人家弹了两件棉套 , 人家用那张床抵手工钱了 。 单人床睡不开他们两口子 , 加宽了一块板 , 用些砖垫着 。 女人的睡状 , 像个困极了的孩子 , 她的头侧枕在枕上 , 身子伏着 , 手臂压在胸脯下边 。 她的另一支手臂垂在床下 , 另一条腿也垂在床下 , 而且 , 脚蹬着地 , 仿佛那只脚在酣睡的情况下还使着劲儿似的 , 显然 , 男人刚一走 , 她就那样子扑在床上了……
前几天北京寒冷 , 这女人感冒了 。 酣睡着的女人 , 两颊绯红 , 一线口水 , 从她半张着的嘴角流在枕上 , 竟已积成了一个围棋子般大的“珠子” 。 男人搓了搓手 , 想伸手去摸他女人的脸颊 , 看她是不是还在发烧?但他的手并没触到她的脸颊 。 他俯下头去 , 用自己的脸颊去贴女人的脸颊了 。 虽然外边的天气很暖和 , 虽然他的双手并不冷 , 虽然搓过了——他却仍怕自己手凉 。 女人的脸颊热乎乎的 , 女人还在发着低烧 , 她睡得那么香 , 并没被她男人的脸颊贴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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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0年的除夕 , 他们不说2000年 , 因为这个话题实在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
他们也不看春节晚会的实况转播 , 因为他们没有电视 。
他们在北京的这一个临时的“家” , 那一时刻静悄悄的 。 因为他们该弹的棉絮都弹完了 , 不必像往日连夜加工了 。
也没音乐 , 没相声 , 没歌曲 , 没广告介绍 , 没名人与主持人或名人与名人的侃侃而谈 。 在寂静之中 , 在人类已燃用了几千年之久的烛的光耀之下 , 只闻一个男人对他的女人喃喃喁喁的昵语 , 以及她唇贴着他的耳对他说的话 , 只有一个男人对他的女人的爱在热烈地进行着 , 以及她柔情缠绵地奉献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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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 , 一支红烛说话了:“我们照耀着的是什么?”
它问那一支快燃尽的烛 。
“两个人”
被问的烛“老泪纵横” , 以渊博的口吻回答:
“两个人在干什么呢?”
“在爱”
“爱是怎么回事?”
“爱对人很重要 , 靠了爱 , 他们应付起那种叫穷困的命运就容易多了 。 ”
“我喜欢照耀两个在爱着的人 。 ”
另一支红烛插话了:“我也是 , 爱看起来很美 , 让我们将我们的烛光接近吧 , 让两个在爱着的人感觉到我们对他们的祝福吧!”
于是两支红烛的光首先相互吸引 , 渐渐的 , 两个桔色的光环有一段弧“吻”在一起了 , 小小的空间顿时明亮许多……
那支已快燃尽的烛 , 在破箱盖上努力将它的烛光做最后一次腾跃 。
它说:“我不可能继续照耀着他们的爱了 , 我的朋友 , 别了!”
它说完 , 淌下它最后的一行泪 , 烛光晃了几晃 , 越缩越小 , 缓缓地 , 灭了 。
两只红烛的“吻”在一起的光环颤抖不已 。
“我感激它 。 它告诉了我们爱 。 ”
“我也是”
它们哭了 , 烛泪长流 。
男人和女人自然并没听到烛们的话 。
在北京;在2000年;在这间半合法半不合法的小“房子”里;在静悄悄的氛围之中;在吻合着的烛的光环的照耀之下;那男人和那女人的爱 , 是他们自己为自己举行的庆典……
是他们除夕夜至高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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