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报|徐畅：《404的客人》寻找的和被束缚的

_本文原题：徐畅：《404的客人》寻找的和被束缚的

本文插图
徐畅，江苏人，现居上海。青年作者，作品见于《收获》《江南》《山花》等。短篇小说集《鱼处于陆》即将出版。
寻找的和被束缚的
——评余静如《404的客人》
文|徐畅
短篇集《安娜表哥》出版之后，余静如写的小说不算多。有《鹳草洲葬礼》，有《去云南》，还有这篇《404的客人》。拿到小说时，我以为小说会延续短篇集里回忆式、重构式的书写，但是读完之后它展现出来的是另一种面貌。是当下的，也是探索式的。想来作者在这段时间经过了一段调整期。
不知是不知不觉间还是有意而为之，这篇小说呈现出了两个主题：一个是对谜底的寻找，一个是亲情的对照。后一个主题如同藤蔓植物一样，盘绕在前一个主题这棵笔直的树干上。它们彼此依傍，一面向上生长着，一面往四周开出花朵。
希区柯克论述电影时曾说，任何故事都可以用悬疑的手法来讲述。在他的代表作《后窗》里，两个人待在房间里，其中一个人不见了，另一个人却提着硕大的旅行箱走了出来；在安东尼奥尼的《放大》中，一张照片多次放大后，细微处一个人的身体隐藏在景物中。这样的悬疑手法，驱动着情节紧张地往前发展。而在《404的客人》里，小说披上了一层日常生活的外衣。
看到小说的题目时，我一直以为404的客人是指阿布和阿芒，但是读到小说的结尾，我们才得以知道不是这样。阿布租房后，得知房东的儿子曾在这个屋里备考并且考上了清华。但是后来阿布在无意中看到房东夫妇推着一个轮椅。那个轮椅上会是他们的儿子吗？文中写到“那人戴着帽子，歪着脑袋，看不见脸” ，这完全出乎阿布的预料。再到后来，进入404房间以后，一股强烈的念头紧紧抓住了阿布。小说这样写道：“她死死盯着被关上的房门，那里边究竟会藏着什么呢？……一个沉闷的声响，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砸在了地面上。阿布触电一般停住，手指仍放在光亮的铜制门把手上……卧室里又发出声响，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滑过了地板，又像是人的喉咙里发出了怪叫。 ”
就在我们等着谜底揭晓时，小说结束了。那个悬念永远留在了这里。
作家巫昂有一篇小说《桔梗与毛莨》也是写租房时遇到诡异事件的故事。里面有个细节写床垫有一层干掉的血迹。这个颇像悬疑故事的小说暗暗指向一个若有若无的谋杀。与《桔梗与毛莨》不同，《404的客人》指向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事物，而是指向“悬念”本身。有时，生活中有些悬念除了是一个悬念之外，不是任何其他东西。它的自身不具备意义，但是作为存在（to be）着的存在之物，它给了我们生活的提示，便具备了意义。这样的逻辑就像在笛卡儿唯理论哲学。在他那里，没有什么是不可怀疑的，只有怀疑本身不可怀疑。我怀疑所以我存在。
如果说悬念赋予了小说的长度，那么亲情的对照则延展了小说的厚度。对阿芒家里的描写是戏谑的，文中阿芒为了吸引顾客头戴胸罩的细节现在想来都很有趣味。对阿布姨妈的描写，则暗含某些说不清又分明如是的情愫。姨妈到访之前，作者用几个段落介绍了阿布的人生轨迹：“阿布的母亲在阿布很小的时候就因意外去世了，父亲不久之后便再婚，生下一个弟弟。阿布童年时期有一段时间跟着姨妈生活，所以阿布和姨妈亲近，只是后来阿布大了……阿布便搬了出去，和外婆住了两年，再以后，阿布便开始在学校寄宿的生活。 ”
对那段寄住经历的回忆只留下一个细节：“上一次姨妈赠予自己礼物的时间，那还是她小学毕业时，姨妈给她买了一双彩虹色的凉鞋。她很珍惜地穿着，不到一个星期，鞋面却断了。阿布懊丧不已，胆战心惊地拿着鞋给姨妈看，姨妈倒半点也没有责怪，只是自言自语：‘几块钱的东西就是不好。 ’姨妈全然没有想要修复那双鞋的意思，转手便把它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 分页标题
看似描写的是姨妈总总的好，但是两人谈起过去某个人时，阿布显得毫不关心。这时“姨妈沉默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眼里蓄着泪水：‘阿布，你一点儿也不关心姨妈，对不对？’阿布看着流泪的姨妈，手足无措。一种强烈的厌恶感从阿布的胃里升起来，阿布想要呕吐。 ”这里的描写让人诧异。那种难言的情愫似乎通过某种压抑的途径表达了出来。
作为写作的同行，面对这样的题材，我则会倾向阿布幽微复杂又压抑着的心理。通过心理描写来表达对外部最强烈的感受。与我恰恰相反，余静如完全抛开了这一部分，而是用一根尖锐的针朝着层层包裹的情感关系狠狠刺了进去。
刺破之后，情感的真相与那些诸多留白得以摆在我们眼前。行文到此，读的人竟有了种奇怪的解脱之感。
不过人情伦理我们是无法彻底摆脱的，在小说结尾处阿布迫不及待地要给姨妈打了电话。电话里会说什么呢？是道歉，还是安慰，抑或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我想，这些应该都会有的吧。毕竟阿布想要维护的，也是我们绝大多数人最害怕丢失的。
《小说月报》2020年6期

本文插图
目录
中篇小说
短篇小说
1
2
3
4
【小说月报|徐畅：《404的客人》寻找的和被束缚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