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街|第五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散文作品—《故乡的石板街》


_本文原题:第五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散文作品—《故乡的石板街》

石板街|第五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散文作品—《故乡的石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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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石板街
文/李朝元
去过云南的丽江 , 那里的石板街让我震撼:满街都是麻石铺就 , 麻石大小均匀、边角整齐 , 呈长方型 , 约40*60见方 , 横铺竖砌 , 隙缝交错 , 平坦如泊油马路 。 假如把它竖起来看 , 就像一面青砖砌起来的山墙 。 石板街的北端是一条水渠 , 雪山的溶水从这里流入古老的街巷 。 街的入口一架水车啧啧啊啊 , 在水流的推动下吟唱那西族无词的歌谣 , 沿街排开的还有木板围拢的民居 。
我像是走进了自己的故乡 , 但却不是真实的故乡 , 像是梦幻中的故乡 。 因为我的故乡也有一条古老的石板街 , 有沿街排开的骑楼 , 有雨霁之后架在山梁上的彩虹 。 但它的石板街没有丽江这样的整齐唯美 , 这样的气势浩荡 , 这样的浑雄豪迈 。 它没有游人的足迹 , 没有游人的身影 , 没有厚重的文化和历史遗存 。 它只是默默地悄无声息的静卧在桂西北的崇山峻岭之中 。 只有像我这样的异乡游子提起它、想念它、回忆它的时候 , 它才拭去那层迷蒙的山雾 , 绽露一下它的面容 。
记得是我先问的父亲:老家的石板街是什么年代铺的?父亲说:不清楚 。 那时候的父亲忙于事业 , 忙于家小 。 等到父亲步入暮年 , 岁月沉淀了他苍老的记忆 , 这个时候 , 父亲反过来问我:老家的石板街是什么年代铺的?我的回答和先前父亲的回答一样:不清楚 。
对于故乡的石板街 , 论起它的整齐 , 论起它的气势 , 论起它的美学特质 , 相比于丽江的石板街的确差的很远 。 但是细细琢磨之后也有它的“非同一般” 。 单就石板而论 , 丽江的石板是整条凿刻好的麻石 , 尺寸规整 , 标准的长方形 , 铺就起来省时、省事、美观 。 而故乡的石板则是形状不一 , 有大有小 , 是乱铺 , 费事费力 。 可是这一“乱”却乱出来水平 。 拼七巧板比拼长方形的难度要大得多;“鹅卵石砌墙”应用的是难度极高的“散点力学” , 它比平砌的砖墙难度要大得多 。 由此可见故乡人的工匠水平和聪明才智非同一般 。
石板街呈龟背状 , 石板光滑圆润 , 严丝合缝 , 小雨的时候雨水走两侧屋檐的石坎下 , 大雨的时候满街雨水奔涌 , 像条小河 。 雨过天晴 , 石板街清清爽爽 , 没有雨后的泥泞 , 丝毫不影响故乡人的生活往来和耕播农事 。 故乡多雨 , 雨季一到 , 瓢泼大雨常常不期而至 , 故乡人凭着这一处清清爽爽 , 光滑圆润 , 净洁如洗的石板街 , 除去了雨后泥泞的烦恼 , 带来了生产、生活更多的方便 。
而石板街留给我的是更多少年的快乐 。
山雨刚刚停止的时候 , 少年的伙伴们光着脚丫 , 手拿“鸡崽”跨过自家屋檐 , 没有预约也不用打招呼就聚集过来 , 往石板街中央一站 , 俯下腰 , 将“鸡崽”放在一块略为翘起的石板上 , “鸡母”照准翘起的“鸡崽”头 , 一棍子打下去 , “鸡崽”便“跳”起来 , 腾在空中 , 然后“鸡母”照准空中的“鸡崽”就是一棍 , 将那“鸡崽”打向前方 , 很远很远 。
“打鸡崽”是少年最好玩的游戏 。 所谓的“鸡崽”就是一根十多公分长 , 脚母指粗的木棍 , “鸡母”也是木棍 , 它比“鸡崽”略粗 , 长约“鸡崽”的一倍 。 “鸡崽”被打向前方 , 伙伴们就在那里接 , 接住了就算胜利 。 胜利的一方换过来打 , 失败的一方换过去接 。 这样反复 。 有时候将背带上的弟妹解下来 , 放在石板街旁边 , 去和小伙伴们打“鸡崽” , 弟妹阿了屎 , 发现得早的话 , 将弟妹移向一边 , 然后站在石板街中央 , 双手卷成喇叭状 , 凑到嘴边高喊:“狗、狗、狗……”如果周边有狗 , 自然奔跑过来 , 一口两口就把屎吃了精光 , 还用舌头在阿屎的地方不停地添 。 发现得晚的话 , 不用喊 , 就有鼻子灵敏的狗寻味而来 , 有时候来了好几条狗 , 抢屎吃 , 互不相让就在那里咬起来 , 上演一场“饿狗争食”的剧目 。 乡民们养狗不是养宠物 , 没有专用的粮食喂狗 。 在我的故乡满石板街乱跑的孩童阿下的屎是不用打扫的 , 打扫的任务由狗来完成 。分页标题
石板街还是乘凉的好地方 。 盛夏 , 吃罢晚饭的村民 , 或拉一条木凳 , 或提一张躺椅 , 或铺一卷竹席 , 或躺或坐在石板街上 , 蒲扇一摇一摇地驱赶着蚊虫飞蚁 。 他们在品论:谁家的孩童长得胖;谁家的肥猪今年出栏;谁家的妹仔该出嫁;谁家的稻谷收成好 。 等等 。 如洗的月光照在身上 , 缓缓的山风贴着他们的身体 , 这一天的疲倦或许就在这月色中 , 在这些暖暖的言语里悄悄消除;或许就在这清凉的山风里进入梦乡 。
这里说的是大人 。 小孩呢?我们拿着一个小瓶 , 透明的 , 追逐满天乱飞的萤火虫 。 石板街的平坦让我们肆无忌惮的奔跑 , 刚开始我们用蒲扇乱打空中的飞萤 , 效果不佳 , 聪明的伙伴就用树枝打 , 果然奏效 。 一只瓶子里装上几十只萤火虫 , 瓶子就亮光光的 。 我们挥舞着光亮亮的瓶子像运动员高举着火炬在石板街上你追我跑 , 即使摔倒 , 瓶子也不会摔坏 , 我们已经练就了这方面的技能 。
石板街是坦荡的 , 它孕育了故乡人高尚的品行和道德素养 。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故乡的真实写照 。 上坡锄地、保苗施肥、收割谷米、赶街购物 , 家家户户出门 , 铜锁挂在门扣上 , 只当是个摆设 , 只要不出远门 , 那只铜锁便没有用场 。 家里的什物 , 比如筛米的稀筛、密筛 , 比如锄头、镰刀、刮子……靠挂在自家墙上 , 谁要使用不必打招呼 , 取下来拿回去用了就是 。 劳作回家的乡人要用自家的什物 , 抬头找不到 , 便往石板街中央一站 , 双手卷成喇叭状 , 凑到嘴边 , 亮着嗓子高喊:哪个拿我家的筛子啰?哪个拿我家的镰刀啰?不一会一定有一位乡人也是站在石板街中央 , 同样的双手卷成喇叭状 , 凑到嘴边 , 亮着嗓子答到:在我家咧!在我家咧!于是小跑着将家什递了上去 。 没有什么“谢谢!”“多谢!”“不好意思!”等繁琐的礼节词语 。 下次照旧 。 自家的对臼和石磨 , 置放在骑楼下 , 满大街的乡人不必“请示”便可以“共享” , 用旧了 , 要花钱请石匠对磨损的部位用铁錾子凿洗 , 也是不用招呼家家户户都会拿着钱来 , 少的几分、几毛 , 多的一块、两块 。 少点多点没人计较 。
那一次 , 已是耄耋之龄的父亲突然又问我:老家的石板街是什么年代铺的 。 我迟疑了一会 , 说:唐朝 。 一直以来在我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石板街是何时铺成的答案 , 在回答父亲的时候 , 不知道怎么就跳出这么个答案来 。 事后细想 , 它一定是无意识的来自于我对故乡历史的那一点点了解:唐朝时期中央政府在故乡设置了羁縻述昆州 , 州辖五县 , 州治述昆 。 述昆就是故乡旧时的名称 。 “羁縻”是唐朝时期的中央政府在少数民族地区施行的以当地“头人”、“首领”、“族长”为行政长官 , 领导、治理本域民众 , 达到稳定社会的一种政权形态 。 我大概觉得唐朝的故乡是故乡历史上的鼎盛时期 , 所以就将铺就石板街的功绩归功于它 。 怎么说呢?也算是给父亲的一个回答吧!在我看来 , 有答案总比没答案好 , 谎言的答案总比失望的答案好 。 看得出来父亲的确满足了 , 因为父亲的满足 , 他一定将牵挂于心中的那一缕乡愁如释重负的解脱出来 , 然后驾鹤西去 。 而说完谎言的我 , 仍然在岁月的河流中寻找故乡石板街铺就的年代 , 寻找铺就石板街的乡人 , 它成为植根于异乡游子心中的一缕乡愁——它一定是父亲未完了的乡愁的延续 。

石板街|第五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散文作品—《故乡的石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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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元 , 广西宜州人 , 毕业于上海电力大学 , 个人辞条入录《山东作家辞典》 。 在各类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 。 多次获得全国性征文奖 。 著有散文集《漂泊的岸》 , 中篇小说集《岁月留痕》 , 长篇小说《西龙山下》 。
主编:陈智鹏 (萧逸帆 )
编辑:安瑞刚 王建雄 胡拮 心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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