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收藏,宗教信仰|钟妙芬：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的中国新馆与新藏文物收藏|宗教信

在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新的亚洲展厅中，中国艺术藏品备受推崇。博物馆的设想是以艺术史叙事的方式构建陈列框架，以突出藏品特色。新的展陈设计的主题是：“时空艺术之旅”与“品鉴” 。
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的中国藏品折射出自20世纪以来艺术博物馆和学院机构定义中国艺术史学科的方式。艺术鉴赏和艺术史学科进一步塑造了藏品的性格——强调藏品的审美趣味。尽管公众机构艺术收藏面临着领域不断扩张、环境不断变换，尤其是中国考古学日新月异的发展从而使已有藏品存在不可避免的局限性，但是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的中国藏品在展示中国艺术传统方面提供了相当程度的广度和深度。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有数件中国藏品在中
国艺术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中国展厅一隅，早期佛教造像
新展厅的艺术旅程从艺术史和文化等多视角展现中国艺术故事。展厅的布置框架是临时性的，不同视角的解读板块相互配合，以便观众感悟不同时期的艺术文物，形成清晰明确的时空语境，诠释展品的功能和意义。这种展览方式，可充分展示藏品的丰富和多元，寻觅连续和变化，探索特定历史背景中艺术内涵，并发掘文物的未来意义。新展览重新强调鉴赏力，审美趣味和价值标准的阐释针对不同文化背景的群体展开。
2004年，经前任馆长Katharine Lee Reid和资深策展人周汝式（Ju-Hsi Chou）的努力，博物馆购藏了《佛道题材图谱》（Album of Daoist and Buddhist Themes）。图谱共五十页，图像皆为白描，是罕见的精美白描图谱。图谱署名吴道子，有人认为这些作品系由八世纪大师吴道子所绘或者是其作品的摹本。虽然这种观点并不可信，但不影响这些白描作品在艺术史上的价值。无论作者是谁，精美的线条和丰富的主题无不令人印象深刻。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佛道题材图谱》第1页中天北极紫薇大帝，纸本墨笔，册页， 34.18cm x 38.4cm ， 13世纪，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佛道题材图谱》第11页北极四圣与仓颉，纸本墨笔，册页， 34.18cm x 38.4cm ， 13世纪，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文物收藏,宗教信仰|钟妙芬：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的中国新馆与新藏】图谱的内容包括：道教诸神（第一至二十六页）；阎罗王（第二十七至三十六页，一组十幅，第三十七至四十页属于其他组的四幅）；民间故事《守山图》描绘与山间鬼怪和恶兽的搏斗（第四十一至五十页）。由缺失的道教神祇以及图谱中包含的不同风格与系列图像可以推测，现存的此本图谱并非连贯完整的作品，曾有丢失，而且在传世的过程中部分图页被替换。某种程度上，图像具有宗教艺术创作的特点，即已有传统的代际传承。题材的丰富和多元使之成为考察道教和佛教特定图像发展历程的无价之宝。这本图谱暂时被推定为南宋时期或者稍晚。部分册页也可能更晚。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佛道题材图谱》第41页守山图，纸本墨笔，册页， 34.18cm x 38.4cm ， 13世纪，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分页标题
新增的宗教绘画收藏还有一幅《释迦牟尼三联画》（Shakyamuni Triad）。这是一组完整的三联立轴，分别表现历史佛释迦牟尼以及两侧的胁侍菩萨文殊和普贤。就题材和形式而言，此组画类似于1968年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举办划时代展览“蒙古人统治下的中国艺术：元朝”时借自日本京都三尊院的一组三联画。在风格上，它与克利夫兰收藏的著名水墨禅宗画形成鲜明对比，展示出元代佛教艺术另一方面的特色。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释迦牟尼三联画：佛祖与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绢本设色，三联立轴，每幅106.9cm x 46.4cm ， 14世纪，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三联画反映出由来已久、发展完善的绘画传统的延续与变革。但此组三联画因在疏朗的空间内绘制彩色云朵以及附加的图像元素而显得别具一格。以下组合元素在整体构图中形成了对称布局：中央立轴中的弟子迦叶和阿难；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两位菩萨的服饰和相貌通常被表现为异域风格）的狮子和大象坐骑的两位牧倌；向文殊菩萨寻求开启智慧的善财童子以及向普贤菩萨礼敬的女性施主。这种表现形式很可能是依据天台宗经典《妙法莲华经》所作。三幅立轴结合起来构成了释迦牟尼在空中说法的完整画面。表明《妙法莲华经》是此组立轴画的文本依据的另一证据是普贤菩萨面前的女性施主，传达出最后一章“普贤菩萨劝发品”的核心思想——众生平等，佛陀宣称善男善女都会得到此部神圣典籍，并肯定芸芸众生，包括女性信徒皆可获得佛果或证得开悟。何惠鉴（Wai-Kam Ho）指出普贤菩萨由此成为“女性的守护神” 。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妙法莲华经》
线条精细，设色高雅，阴影与造型构思巧妙，作品营造出的多彩、明亮的神圣空间召唤出信徒们的正念、平静和专注。浮云与两位菩萨的狮子、大象坐骑赋予画面动感，不同于传统的静态画面。
中央立轴下部保存有金线榜题“大宋福州路” 。虽然提及“大宋” ，但是绘画风格表明它应绘制于元朝，可能是14世纪，不过并不完全排除绘制过程中参考宋代原本或印刷本的可能。
榜题中提及作品在福建福州制作，加之此组三联画出自日本的历史，值得特别注意。据传此组三联画很早之前便被带至日本，成为滋贺县大津市圆满院的收藏。目前尚不清楚三联画何时进入圆满院。1888年，艺术史家费诺洛萨（Ernest Francisco Fenollosa ， 1853—1908）和冈仓天心（1862—1913）对滋贺县保存的古代艺术珍宝进行官方调查时，记录了圆满院内有一组三联立轴佛教绘画。由于他们的报告中没有照片或尺寸做参考，因此难以确认此组三联画就是费诺洛萨和冈仓天心目睹并记录的三联画。若不考虑这种关联，根据这组三联画或许可以推测福州曾是一处佛教艺术创作中心，而且是佛教朝圣者从日本进入中国的港口之一。这组三联画为南宋和元朝时期佛教绘画（其中许多制作于港口城市宁波或其周边）出口至日本提供了依据，而且指向了更为复杂的地区多元性、年代以及南中国的区域佛教网络问题。
早在1968年，克利夫兰曾举办拓荒性展览，奉献过多元的元朝艺术。藏品若要发展成相似广度的品类，需要时间、规划和机遇。克利夫兰多年来有目的性地专注于元代绘画和陶瓷器收藏，带来了今日丰硕的收藏成果。在20世纪90年代，一组重要的纺织品进入收藏之列。2011年获购的南宋晚期或元代早期的漆雕盒是市场上出现的机缘巧合。此件漆盒是现存至今最罕见的“双鸟”类型之一，具有重要价值。分页标题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张大千《敦煌三危山》纸本设色，立轴
96.5cm x 33cm ， 1941年，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博物馆也致力于中国现当代艺术品收藏。最近的一项收获是张大千（1899—1983）绘于1941年的山水画《敦煌三危山》。张大千为摆脱城市中的战乱来到敦煌，并在此地潜心研习古画。受到沙漠景观的启发，在这幅谦虚不张扬的作品中，他用皴和染表现出崎岖壮丽的山景。
博物馆最近还购得了傅抱石（1904—1965）的一组十二幅扇面画，并为之单独筹划了“革命时期的中国艺术：傅抱石”展览，旨在推进美国的中国现代艺术研究。这些彼此相关的作品皆创作于20世纪60年代，证实了傅抱石晚年（时值中国现代史上的动荡时期）的创造性，它们并非局限于履行社会责任和官方指令。这些作品证明，尽管傅氏为革命社会创作当代主题的公共艺术，但仍然锲而不舍使用传统题材，坚持文人理想表达自己的情感。部分作品上题有献给夫人罗时慧和大女儿傅益珊的诗词，由此可以窥见他的私人生活和敏感细腻的情愫。通过它们也可以感知到作者经常用画来抒情言志：例如《松影观瀑图》绘于女儿生病期间的情绪低落时，松树多瘤粗糙的树干象征着坚韧不拔；《山涧清溪》为庆祝夫人生日而专门创作。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傅抱石《松影观瀑图》纸本设色，扇面， 21cm x 55.5cm ， 1962 年，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傅抱石《山涧清溪》纸本设色，扇面， 19cm x 52.5cm ， 1962 年，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当代艺术家不再把中国笔墨山水画视为必然延续，而是努力重塑传统。王无邪（生于1936）《心壑之九》将西方设计融入当代山水景观结构：网格和对角线构成的几何网络构建起正规范的秩序，而墨笔涂层赋予画面韵律动感，创造出张力的平衡。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王无邪《心壑之九》纸本设色，横卷， 94cm x 213.4cm ， 1998 年，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李华弌（生于1948）《山水》提供了以抽象形式再现中国传统山水画纯粹性的另一范例。作品用大面积的墨色构筑区块，其上增绘石、树、瀑、云、雾等细节。李华弌借鉴西方现代主义的抽象元素，并将之切实地与传统大师的水墨技法结合起来。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李华弌《山水》纸本设色，横卷， 88.9cm x 180.3cm ， 2004 年，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季云飞（生于1963）的《文村记事》创作于2011年，是十四米长的横卷，用想象中的人物和作者的话语来讲述故事。画面从右向左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宁静悠远的世外桃源。村民们携带着家什准备搬迁。他们背井离乡，在饥饿贫困中求生。那些在道路两侧卖饭的商贩们正被城管驱赶；骨瘦如柴的村民遭受恶鬼、怪兽、大虫的侵扰和威胁。所有的一切都被大风刮起的漩涡扫荡，漂浮在缺乏重力的环境中。季云飞的作品充满隐喻与力量。《文村记事》充分利用传统横卷的形式来传递与当代移民有关的多元信息，把历史与虚幻、怪诞与真实串联起来。

分页标题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文章图片
季云飞《文村记事》纸本设色，手卷， 34cm x 1400cm ， 2011年，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对中国各种类别艺术品的购藏齐驱并进，而跟踪中国艺术持续不断的发展变化，则是其未来收藏的追求方向。
译者：王倩
文章原刊于ORIENTATIONS 英文版2013 年11 —12 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