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2020年8月《诗刊》读后感丨周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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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2020年8月《诗刊》读后感丨周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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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2020年8月《诗刊》读后感丨周雨辰】
文丨英国剑桥大学物理系本科生 周雨辰
夏日 , 久聚的阴霾被盛阳褪去 , 夜空脱下尘衣 , 在明朗的夏风里重现星辉 。 正值大地复苏 , 生命之光再一次顽强地钻出死亡的茧膜 。 八月号《诗刊》收录的作品颇具生活的妙趣 , 百味烟火人间气经由作者的提炼 , 升华为一种通活的哲学 。 它整体基调沉静平和 , 宛如一场人生之旅 , 而诗人们以稳实的脚步由生活走向生命 , 完成诗歌的同时也完成自己 。
八月上半月刊从郭沫若的《蜜桑索罗普之夜歌》启程 , 悲郁与激昂交织的诗行给这场旅行起了一个明亮的前调 。 诗人首先以凝练的笔触勾勒出一个宽阔的视景 , “上有”“下有” , 仰望与俯瞰的视角转化简洁有力地表现出天海之“无边” 。 “无边天海”“沉黑的海底”可见海上夜晚之黑 , “水银” “星汉”“ 融晶”“ 白孔雀的羽衣”“ 象牙舟” 则都闪有莹白的光芒 , 海天之暗与点点银辉形成鲜明的对比 , 神话般的海上世界从虚空之水中巍然升起 。 正如李斌在解读中一针见血地指出 , 身披羽衣、翘首盼望能乘着“幻灭的美光”“前进”的诗人 , 与其说是“蜜桑索罗普”(厌世者) , 更像是不惜一切远离尘世、追求“美”的理想主义者 , 对“至高至美”的终极向往纯粹而坚决 。 这种超脱的追寻是贯穿八月刊的精神主线 , 两个世纪的诗歌也得以跨越时空重声回响 。
接下来 , 视野逐渐转入一组极具生活气息的“风景” 。 本次的“视点”栏目中 , 诗人张曙光的组诗《博物馆》将一系列富有哲思的城市生活场景作为展品 , 以“时间”为线索 , 呈现出快与慢的辩证统一 。 《雨中听巴赫》虽然短小 , 却暗藏解读整组诗歌的密钥——“时间的存在/它延续着 , 时快 , 时慢/有时中断 , 然后又重新开始” 。 “时间”富于变化的节奏正与巴赫交响曲中抑扬顿挫相呼应 , 暗指快慢之间的矛盾与融合 。 在《小可》和《试衣间》中 , 时间的流速是飞快的 , 不同人的生活交错重合 。 小可、“我”、姥姥三代人重复着“拿药瓶”的游戏 , 构成了一个时空闭环 。 很快 , 小可“长大了/就像当年的我”“而我在变老 , 如同当年我的父辈” 。 祖父孙三代人的身份飞快地转换、交织 , 最后变为同一个人不同时期的映射 , 可见时间之“快” 。 《在高速公路服务区》中 , 时间又是极慢的 。 服务区“空旷的田野/荒草”、“扔满烟头和空了的饮料瓶”等景象渲染出空间的荒芜 , 凝滞的时间、令人窒息的虚无 , 让诗人深感“这里不会是起点/同样也不是终点”的惆怅 。 快与慢的矛盾 , 面对时间的迷茫 , 最终在《博物馆》一诗中升华为一种存在的困境 。 作者在小记中谈到 , 诗人“关注的不仅是风景的表面 , 更是发掘出风景的某些内在特征” 。 他以看似平凡的生活场景巧妙切入 , 视角独特 , 表现出了人在时间这一看不见的维度上徘徊游走的复杂心绪 。
再往下读 , “方阵”栏目中韩文戈的《途中小镇》组诗令笔者印象深刻 。 《途中小镇》在书写主题上与《博物馆》相像 , 两位诗人都通过生活回忆的重构来表现人在时间维度上的存在体验 , 但《途中小镇》的发生地点在乡村 , 诗人的语言和手法也更为复杂艰深 。 《众人的故乡》中 , 诗人化虚为实 , 虚实结合 , 用“飘落的日子搭建房屋” , 用“涉足过的路径”围成院子 , 灵活地穿梭于“古人与今人之间” , “少年”与“老者”之间 , 通过时间与空间的双重游走探寻了生命迭代轮回的奥秘 。 《海》更是结合了地质演化的客观规律 。 父辈在“海底种地” , 牛羊“睡在海底” , “远古的海 , 狂野地推动地球/现在这里已是群山”用诗的语言书写了大陆风化腐蚀 , 海水升降的过程 。 沧海桑田间的转换成为一个无言的秘密 , 而时间是唯一的证人 。 游走在“岛上”、“山顶”、“海边”的诗人则是在与时间对话 , 成为了这个秘密的知情者 , 表现出时间的无穷无尽与神秘 。分页标题
本次的“每月诗星”是徐南鹏 , 作品表现出一种娴雅洁净又富有古典意趣的审美 。 张德明在《自然之趣与宁静美学》一文中将这种审美称之为“宁静美学” , 认为是“古典诗歌美学的现代重写” 。 这一评论精炼而简洁地概括了徐南鹏的诗人气质 。 《晨月》这组作品呈现出的都市画面都有一种山水画的留白与写意 , 抽象的言说中散缀一些“点状”的意象排布 。 诗人通常不对场景进行深入的挖掘 , 或对意象大幅渲染 , 而是提炼出场景中比较重要的意象 , 点到为止地书写 。 比如《起早》中 , 早晨缩影在“浓咖啡”“阳光”“忍冬”和“蚂蚁”;《这一天》中阅读沉思的情景精简成“远山”“白墙”“茶”“经卷” 。 这种表达掩藏了作者的声音和言说的欲望 , 显得比较含蓄 , 故而令作品具有了古典清雅的质地 。
步入下半月刊 ,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美丽而惆怅的“小花园” 。 诗人左手在一个个城市与乡村生活片段的书写中 , 不断追寻着精神的归途和故乡 。 这组作品整体上线条感明晰 , 修辞新颖 。 不论是“白色车厢”里飘起的“纷纷大雪” , 困于城市迷宫的“林间小兽” , 或是“翻山越岭地赶来”的梅花 , 都让人品味出独属于山城林木的清新气味 。 《出处与归处》和《留守儿童》两首乡村题材的诗歌视角独特 , 作者以小见大 , 从祖母的“肉瘤”里感受到生命的来去 , 从扔小石头的留守孩子们身上看到精神的流浪 。 对于这组诗歌的解读 , “锐评”双方都精辟独到 , 正方把握住了左手在“城”与“乡”之间的矛盾和游离 , 以及“小花园”对这种矛盾的具象表现;反方也肯定了左手对“物体形状与景观层级的敏锐” , 动态描写的细致 , 并指出了一些意象衔接上的瑕疵 。 对于反方“抓不住重庆的城市气质”这一观点 , 笔者认为“山城”并非完全指重庆 , 它是诗人从个人经验中抽离并重塑出来的城市 。 “丰沛市井气息”“火锅味儿”“解放碑”“洪崖洞”这些典型城市画像未免有些刻板印象 , 将城市景点化了 , 毕竟诗人书写的对象是“城市”这个通称 。 但是 , 城市青年的迷茫、对乡村和自然的渴望 , 已经是一个太普遍的主题 , 左手的写作思路没有脱离这个思路 。 如何找到新的视角 , 把常见的主题写出新意 , 或许是诗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
顺着“小花园”的幽径 , 向生活更深处走去 , 我们看到了“双子星座”中窗户和吴佳琼这两位诗观同根异生的双生花 。 阅读随笔便知道 , 两人都从生活情景出发 , 把诗歌视作一种形而上的存在 , 通过写作来“无限地接近它 , 完成它” , 用语言塑造这个“多维度多时空物象、心象的共生体、融合体” 。 诗歌同是一场山中修炼 , 但二人采用了不同的方式——窗户是“下山” , 吴佳琼是“登顶” 。 窗户的诗语言简单质朴 , 诗人走进生活中 , 与平凡的瞬间一同生发 , 思考大多发生在生活现实中 , 随着场景的转移而进行 , 比如《我喜欢》中的“海边的集市”“冬夜的炉火边” , 或《寂静》中父亲“在乡下的日常生活”情景 。 吴佳琼的诗歌中 , 思考则发生在以现实为起点展开的想象世界中 , 思考也通常借由意象委婉地托出 。 《她携针线 , 说是为修补而来》从针线活出发 , 用“针”、“线”、“缝隙”的意象象征了转变之痛苦、愈合与伤痕的关系 。 《一块翡翠中的山水课》和《纸的锋利里 , 藏着关于刀斧的记忆》从一枚玉和一张A4纸出发 , 诗人洞察过去、未来、静动、因果 , 将普通的生活多维拓展 , 升华到了玄奥的哲学层面 。 总之 , 两人的诗歌形成了一种互文式的对话 , 给予读者一种游走在经验与超验之间的体感 。
“银河”和“校园”栏目中 , 也有诸多诗行让笔者耳目一新:杜立明的《女理发师》中 , 剪发成了“剃度” , “破落的肉体”也有了破庙真佛的禅意;《多梦的夜晚》中 , 胡平的《记忆》以第一人称视角 , 说记忆“大口大口地吃进世间万象/在适当的时机把它们一点一点吐出来” , 这一处拟人精准地表现出记忆的产生和闪回现象 , 令人印象深刻;季晗翾的《上清古镇》中 , 对道学的领悟超越了玄术名词的堆砌 , 直指道学真谛“道学 , 是孤独/真正的替人垂泪” , 文字好似一股鉴照天地的自在清风;陈罕的《橱窗》在心灵深处构建了一个开放式动物园 , 把人真实的渴望和自由比作清醒的动物 , 用游客象征现实的谎言和枷锁;“有翅膀无飞翔 有牙齿无力量” , 心有余而力不足 , “橱窗”能观却不能触碰 , 体现出了人面对生活诸多困难时的无力…… 分页标题
本月的作品有太多值得深入剖析、可圈可点之处 。 恕笔者窘于笔墨 , 无法在这里一一阐明道尽 。 诗歌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 在八月号《诗刊》中 , 我们通过不同的眼睛、不同的瞬间 , 一次次窥见了那束来自存在、来自生命的光芒 。 希望这场妙不可言的旅行能为所有读者照亮一处新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