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学|个人经历与集体经历有几分相关


_本文原题:个人经历与集体经历有几分相关

文艺学|个人经历与集体经历有几分相关
本文插图
《撑洋伞的女人》(1875)
法国画家 克劳德·莫奈
书名:荣格自传:回忆·梦·思考
作者:[瑞士]卡尔·荣格
译者:朱更生
卡尔·荣格
Carl Gustav Jung 1875—1961
瑞士心理学家
1907年开始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合作
发展及推广精神分析学说长达6年之久
之后与弗洛伊德理念不和 , 分道扬镳
创立了荣格人格分析心理学理论
主张把人格分为意识、个人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
1961年6月6日逝于瑞士
原题:解剖潜意识(二)
梦境令我印象深刻 , 但无法助人摆脱迷惘感 。 相反 , 我如同生活于内心压力之下 , 偶尔 , 它强大到我以为自己身上肯定有心理障碍 , 因此 , 两次检视毕生以及一切细枝末节 , 尤其是童年记忆;因为心想 , 或许可以把过往什么看成障碍的起因 。 但回顾一无所获 , 不得不承认自己无知 , 就对自己说:“我一无所知 , 现在干脆想起什么做什么 。 ”由此沉溺于潜意识的冲动之中 。
首先浮现的是童年记忆 , 也许是十岁或十一岁时的 , 当时狂玩积木 。 我清楚记得 , 如何建造房屋和宫殿 , 用瓶子把门做成拱形 , 稍晚使用自然石材和充作灰浆的黏土 。 有很长时间 , 这些建筑物令我着迷 。 令人惊讶的是 , 这段记忆浮现出来 , 伴着某种情绪 。
我告诉自己:“噢 , 这就是生活!小男孩还在 , 具有我所欠缺的创造性生命力 。 但我怎能做到呢?”自己觉得不可能跨越眼前的成年男人和十一岁时的我之间的距离 。 但若想重建与那个时代的联系 , 则别无他法 , 只有复归彼处 , 碰运气重新接纳玩儿童游戏的那个孩子 。
此刻是我命运的转折点 , 因为异常反感之后 , 我最终屈服 , 游戏其间 。 外表不听天由命不行 , 除了游戏 , 确实无能为力 , 不痛苦地经历这种屈辱不行 。
所以 , 我着手搜罗合适的石材 , 一部分是在湖畔 , 一部分在水边 , 然后开始建造:小屋、一座宫殿——整个村庄 , 还缺教堂 , 自己就做一个正方形的建筑 , 上面加个六角鼓和正方形穹顶 。 教堂还该有圣坛 , 但我怕建它 。
如何能解决此问题 , 我思考着这个问题 。 一天 , 一如往常沿湖而行 , 收集岸边砾石 , 蓦然瞥见一块红石:约莫四厘米高的四边形角锥体 , 那是碎石 , 滚入水中 , 在波浪中磨成此状——纯属偶然产物 。 我知道:这就是圣坛!就把它置于穹顶下方中间位置 , 做此事时 , 想起童年梦中地下的阳具 , 此关联引起我的满足感 。
只要天气允许 , 我每天午饭后造房 , 一吃完饭就玩 , 直到患者上门;晚上 , 如果工作结束得够早 , 就又去盖房 。 在此过程中 , 厘清了自己的想法 , 能够把握隐约感觉到的幻想 。
当然 , 我担忧自己游戏的意义 , 自问:“你究竟在干什么?建起一个小居民点 , 好似在完成一项仪式!”我无言以对 , 但内心确定走向自己的神话 , 因为建房只是开始 , 这个开端引发如潮的幻想 , 自己后来巨细靡遗地记录下来 。
此类事情在我身上延续着 , 在后来的生活中 , 只要停滞不前 , 我就画图或者摆弄石头 , 对随后的想法和工作始终是开场式 。 今年?所写一切 , 也就是《当下与未来》《现代神话》《论良知》 , 脱胎于我丧妻?后所干的石头活计 。 妻子寿终命绝 , 还有我在此过程中明了之事 , 让自己极大地脱离了困境 , 没用多长时间 , 状态复归稳定 , 与石头的接触于人有益 。
大约1913年秋 , 之前在自己心里感觉到的压力似乎外移 , 就像空气中有什么 , 我确实觉得天空比以前阴暗 , 好似问题不是心境 , 而是具体现实 。 这种印象越来越强 。分页标题
10月 , 我只身旅行时 , 突然有幻觉袭来:看见暴洪覆盖北海和阿尔卑斯山脉之间北部地势低洼各国 。 洪水由英国延至俄国 , 从北海之滨几近阿尔卑斯山脉 。 洪水到达瑞士时 , 我看到山岭越长越高 , 像是要保护我国 。 可怕的灾难发生了 。 我见到黄色波涛汹涌 , 文化建筑的废墟飘浮 , 还有数不胜数、成千上万人死去 。 然后 , 汪洋变成血海 , 此幻觉持续约一个小时 , 令人恍惚、恶心 , 我为自己的虚弱而羞愧 。
两周过去了 , 幻觉在相同情况下再现 , 只是血海幻化的场面更加骇人 。 内心有个声音在说:“看 , 全是真的 , 情况也将如此 , 毋庸置疑 。 ”
随后的冬天 , 有人问对世事下一步走向有何考虑 , 我说心无所思 , 但看见血流成河 , 这种幻觉挥之不去 。
我自问 , 这种幻象是否暗示革命 , 却不怎么能想象得出来 , 所以得出结论 , 它们与我自己有关 , 就认定自己有患神经症之虞 , 没想到有战争 。
不久之后 , 那是1914年春天和初夏 , 一个梦重复了三次 , 夏天里袭来北极寒气 , 大地冰封 , 我看见整个洛林地区及其水道冻结 , 各地空无一人 , 百川悉数冰凝 , 鲜绿植物尽数冻凝僵死 , 此梦境1914年四五月来临 , 最后一次在六月 。
第三个梦里 , 又有来自太空的极寒降临 , 梦的结局却意想不到:一棵有叶无果的树挺立着(我想是自己的生命树) , 叶片经霜冻而变成充满神水仙浆的甘美葡萄 , 我摘下葡萄 , 送给翘首企盼的大量人群 。
1914年7月末 , 我受英国医学会之邀前往阿伯丁市 , 要在一次会议上就《潜意识在心理病理学中的意义》(On the Importance of the Unconscious in Psychopathology)做报告 。 我准备好会发生什么事 , 因为此类幻象和梦境是天命 。 以我当时的状况和担心 , 甚至觉得如同天数的是 , 恰恰在那时得言说潜意识的意义 。
8月1日 , 世界大战爆发 。 现在 , 我的任务确定了:必须尝试理解发生了什么 , 自己的经历与集体的经历有几分相关 , 所以应先自我认识 , 开始是记下建房游戏时冒出来的幻想 , 这项工作就处于前台了 。
由此引发的幻象源源不断 , 我竭尽所能不迷失方向而找到正途 。 自己无助地处于一个异样的世界 , 一切让人觉得繁难而不解 。 心情始终高度紧张 , 觉得好似金石木块向我倾泻而来 , 雷雨前后相继 。 我坚持下来 , 是因为有蛮力 , 其他人心力交瘁 , 尼采还有荷尔德林以及别的许多人 。 但我身上有魔力 , 从一开始就注定 , 我得找出在幻想中所经历之事的意义 。 要经受住潜意识的冲击 , 就不可避免要听从凌驾于我之上的意志 , 这种感觉一直指引我完成任务 。
【文艺学|个人经历与集体经历有几分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