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感文学|华农妹酒”杯全国微型小说大赛优秀作品：一碗面

_本文原题：华农妹酒”杯全国微型小说大赛优秀作品：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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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面
崔立
此刻，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在父亲面前，也在儿子面前。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目视着这碗面，谁也没说话，空气在这一刻也像凝固了。
许久，父亲又讲起了那一个，述说了不知多少遍，每次又像是第一次在讲的，关于一碗面的故事。
儿子也是一脸认真地在听。
一个午后，还是孩子的父亲，随着爷爷一起进了城。那时的城，不同于现在的城，那时的生活，也不同于现在的生活。在走过一条条街，走过一家家陌生的店铺，在一家冒着美妙香味的餐馆门前，父亲突然停住了脚步。爷爷的眼神顺着父亲的眼神，到了门口下面的一位师傅身上，弥漫的水汽中，师傅的动作很优雅，也极其动人，像是舞蹈，更像是魔术，一束束的面条顺着长筷子到了碗里，再浇上些汤汁，浇头。一碗面就由另一个年轻男子送至了一位端坐着的客人面前。爷爷说：“来一碗面？”是在爷爷说第三遍的时候，还在愣神的父亲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着头，说：“好，好啊。 ”说着话儿，父亲还赶紧捂了下嘴巴，把快要溢出的口水及时地做个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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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到了桌子上，在爷爷面前，也在父亲面前。父亲的眼睛一动一动地盯视着这碗面。爷爷说：“吃吧。 ”父亲说：“好。 ”父亲还真没想那么多。父亲拿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地吃掉了一大半，才恍然记起，爷爷还没吃。父亲抬起头，看到了爷爷温和，充满爱意的目光。父亲说：“我饱了。 ”父亲用手抹了下嘴角，把面推到爷爷的面前。碗里，已经没几根面条了。爷爷拿过碗，咕咚咕咚地，面条连着汤汁都喝进了肚子。干净的，几乎没有一点水渍的碗，像并没装过面。爷爷摸了摸肚子，似是已经因吃面鼓了起来，心满意足般地说：“我也饱了。 ”
这碗面，花掉了爷爷身上最后的一点钱。
这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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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父亲和儿子第三次坐在餐馆里，也算是父亲第三次真正意义上的去城里看儿子。父亲不愿意来城里。父亲说：“城市里都是高楼，我头晕。 ”
父亲第一次来，还是儿子要结婚那会。
儿子去火车站接了父亲。
父亲说：“我们去找家餐馆，一起吃碗面吧。 ”
在火车站旁边的一家面馆，父亲和儿子面对面坐着。父亲叫了一碗面，也给儿子叫了一碗面。
等面时，父亲给儿子讲了那个一碗面的故事。这个故事，在儿子小的时候，父亲就说过。父亲又说了一遍，儿子也认真听了一遍。
面上来了。父亲说：“吃吧。 ”说完，父亲拿起筷子，吭哧吭哧地就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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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父亲留给了儿子几万块钱。那是父亲能拿出来的所有的钱。儿子要结婚，要买房。
父亲第二次来，是儿子要换房子那会。原来的房住了十年，孙子也一天天大，就想换得大一点。
儿子去火车站接了父亲，又打车去了一家餐馆。
儿子说：“那里的面，很有特色。 ”
儿子知道父亲一定要吃面。
那家餐馆的面，果然有特色。光看排成长龙的队伍就知道了。排队时，父亲又给儿子讲了那个一碗面的故事。儿子听得很认真。分页标题
有一会，终于有了空桌子。桌子前，父亲又点了两碗面。一碗面给自己，一碗面给儿子。
面的味道，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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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父亲留给了儿子二十几万块钱。那是父亲这些年省吃俭用的所有的钱。父亲把钱都给了儿子。
这次来，父亲的脚步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的轻便了。
儿子去火车站接了父亲，准备开车带父亲去一家餐馆。
父亲说：“不用麻烦了，我看就附近好了。 ”父亲的眼睛，看向了旁边的一家面馆。
面馆里，父亲只点了一碗面。
面上来了，故事也讲完了。父亲说：“儿子，你吃。 ”儿子点点头，拿起了筷子，吭哧吭哧地吃起来，像父亲。
儿子把一碗面吃了一大半。儿子把剩下的面，留给了父亲。
儿子站起身，说：“我去结账。 ”
父亲没拦儿子。
儿子回来时，父亲已经不见了。
桌子前，放了一本纸质的存折，上面留了张纸条，歪歪扭扭地字：儿子，我走了，我知道孙子英国留学要花很多钱，这本折子，密码是你的生日……
儿子冲出去，已经找不到父亲了。
【孝感文学|华农妹酒”杯全国微型小说大赛优秀作品：一碗面】这些钱，真的是70 岁的父亲最后的养老钱啊。
儿子，这个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男人，坐在面馆里，莫名其妙地就痛哭了起来。
* 作者简介:崔立，上海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理事，专栏作家。迄今在全国五百多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一千余篇。出版著作《那年夏天的知了》等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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