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壳|美容仪成了毁容仪？产品的功效和安全如何评价才靠谱

在早几年的评测里，几乎所有检测结果都是各位博主自行感觉，什么用完这瓶水“感觉皮肤水嫩好多，黑眼圈也淡了，纹理也少了”之类，空口白话，这年头已经难以服众了。
所以，部分博主改走科研小能手人设，弄一堆产品来评测，但因为各方面条件设置得实在太简陋，听起来言之凿凿，但实则满身槽点，所以一旦火起来就会有类似于我这样的博主看不过，上去强行科普，十分“惹人厌” 。
比如大家肯定记得这位为了防晒事业而献身的博主。

本文插图
当年火爆全网的测试，但是从图片能看出来每个格子防晒用量较低且量明显不同，日照时间等参数也未公布，可信度随之会有折扣丨新浪微博@圆枪枪_SHOT
其实上面的这位已经算相对算有科学精神的了，只不过局限于客观条件和缺乏科研训练，所以漏洞较多。
不光是护肤品方向，最近我收到很多姐妹问我关于家用美容仪的问题，起因是最近央视出的一期关于家用美容仪功效评测的节目，节目中深圳市消费者委员会专门组织了家用美容仪比较试验，提出很多关于家用美容仪的问题，搞的各位姐妹们人心惶惶，手中及购物车里的美容仪瞬间就不香了。
等等，各位姐妹们先别急着把美容仪扔进垃圾桶，且听我说几句。
个人感觉靠谱吗？我不要你感觉，我要仪器感觉
首先说明央视这期节目的初衷是好的，但是里面的一些错误，用不科学的方式得出看似科学的结果，对公众造成影响，就不得不令人惋惜了。
先说下，节目里面对于抗衰美容仪效果的评测结果：作为家用的美容仪器，安全第一，所以厂家必然会把能量调低，单次治疗的效果本就不明显，抗衰类仪器的效果主要是靠坚持反复多次使用来体现的。
我在某宝看了看有临床试验数据的美容仪，以雅萌的ACE射频美容仪为例，官方在华西医院化妆品功效性与安全性评价中心所做临床试验：他们对32名受试者做了持续3个月的使用评估，分别在0/0.5/1/3月时用仪器检测，观察到受试者的真皮层致密度增加，皮肤皱纹减少，光泽度增加，弹性增加，角质层含水量也较前增加，实现了皮肤屏障、真皮容量（密度）、皮肤弹性、皮肤皱纹的多维度改善。 [7]
你看，就算有效果，也是需要连续观察3个月，并且多点采样进行对比，才能有一个相对客观的结果。只评估第一次使用后的结果，必然是妥妥的“无统计学差异”啊。
就好比，你的一个朋友跟你说，经过严肃评估，他的健身教练不行，理由是他健身一次后竟然没练出八块腹肌。你是不是想给他翻个白眼？健身教练听到后是不是要打人。
另外，对于各种仪器抗衰效果的评测，节目中选择让受试者在使用后进行自我感觉评价，这就有点儿主观性过于强烈。现在的抗衰仪器，主流技术是射频，大家熟知的热玛吉本质也是射频，当然只不过能量比家用美容仪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做热玛吉的时候，做完半张脸，医生往往会给患者拍张照，让他看看自己刚做的半边脸和没做的半边对比。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真皮的胶原蛋白在温度明显升高时会即刻收缩，在外观上产生瘦脸的效果，很多人以为这就是皮肤紧致了。
可惜，这种效果只能维持几天。
热玛吉真正抗衰的原因是热量刺激真皮成纤维细胞大量增殖，分泌大量胶原蛋白、弹力纤维神马的，让皮肤能够长久地年轻起来。而家用抗衰类美容仪因为能量低很多，所以刚做完的时候，连胶原蛋白即刻收缩的效果也不会太明显，更别提长期的对成纤维细胞的影响了。 [1]
这时候去询问受试者自己的观感，能得到什么正面回答呢？分页标题
另外，像网上那些用了两三天或者一周左右，就宣称自己有多大变化的博主或者品牌，大家也统统可以取关了。首先，效果真没那么快。 [2]既然抗衰是通过刺激真皮细胞大量增殖来实现的，那你总要给细胞们“下崽”的时间吧？他们一代一代生，生出来还要再辛辛苦苦分泌胶原蛋白，哪儿那么快就让你皮肤改善了。
最后，评估抗衰效果的指标主要是皮肤弹性和真皮厚度，这两个数值几乎只有用专门的昂贵仪器才能得到准确数值。 [1]
综上所述，抗衰美容仪效果不能仅凭一次使用后的主观评价来判断。
听说家用美容仪会导致低温烫伤？
节目中说到一个概念，就是低温烫伤。它指的是长时间接触略高于皮温（一般是44~51℃）的热源后导致的烫伤。但资料显示， 44℃的热源要持续接触6小时才能导致低温烫伤，引起皮肤基底细胞不可逆损伤。因此，低温烫伤最常见的例子是冬天睡觉时热水袋或者电热毯温度较高、贴身较久所致（另外冬天到了，暖宝宝大家也需要警惕）。 [3,4]

本文插图
冬天取暖要注意安全丨网络
只要美容仪升温不要过快，能连续使用家用美容仪长达几小时导致低温烫伤的，难道是给自己做一半睡着了，仪器戳在脸上搁了好几小时么？
根据节目中的描述，个人推测更应该是反复的热刺激让原本就皮肤敏感的人出现了炎症。毕竟，如果真的是低温烫伤，不久后就会出现水疱、坏死、结痂等严重毁损容貌的结果，并不是节目里轻描淡写几句话可以带过的。所以大家按照说明书正确使用产品，不要在使用美容仪的时候睡觉，并且选购靠谱的品牌产品。
天哪，家用美容仪含镍，会毁容？听说镍还会致癌？
节目里另一个没理清的概念就是“镍释放超标，导致镍过敏” 。
节目中反复强调“镍过敏”问题，并且做了实验来证明有的美容仪滚轮部位超过欧盟限值要求的近80倍，手柄部位镍释放量是欧盟限值的近150倍。这听起来简直是晴天霹雳有没有。
还是那句话，先别着急，这个实验看起来非常正经，但是bug也是不少。下面在“镍释放”、“镍释放超标”、“镍过敏”、“镍释放与过敏的关系”这几个问题上我先给大家捋一捋。
关于镍的释放问题。实际上，目前镍在日常生活中的接触到的频率不低，各种有镀层的器物表面可能都有，比如硬币、皮带扣、耳环、项链、戒指、钥匙、笔记本电脑等，很可能都有镍的存在。但他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安全的，有镍并不可怕，人家已经跟你和平共处多少年了。
那为什么还有人说镍会导致过敏呢？其实，根据数据，普通人群中确实有接近20%的人对镍过敏。先别急着恐慌，镍过敏的症状和其他过敏可不太一样，他的特点就是：多数都不明显。说白了，镍作为过敏原，要诱发过敏反应的条件比较苛刻——它必须像偷渡者一样，长途跋涉穿过坚韧的角质层，直到与深层的树突状细胞相遇，才能诱发过敏反应。
所以，在角质层正常的情况下，镍一般很难诱发过敏，除非反复接触皮肤的镍达到了一定浓度——比如长时间（12~24小时）贴身佩戴。

本文插图

本文插图

本文插图

本文插图

分页标题
本文插图
项链/皮带扣/戒指/耳环带来的过敏反应
【果壳|美容仪成了毁容仪？产品的功效和安全如何评价才靠谱】但对于大多数皮肤屏障正常的人，只要不是每天把硬币之类的在手里攥12个小时，一般也都很难过敏。退一步讲，哪怕真的使用仪器时面部出现了症状相对不那么明显（即没严重到长红疹、水疱的地步）的镍过敏症状，那此时光凭症状是无法和屏障受损鉴别的，需要到皮肤科门诊就诊，通过斑贴试验明确自己是否真的对镍过敏。
另外，至于文中“镍释放超标”的说法，就更是张冠李戴了。目前，我国根本就没有镍释放的标准；即便是欧盟的REACH标准，从立法的本意上也是为刚刚提到的那些长时间接触皮肤的器物设计的，所以才要求连续7天浸泡在汗液里，然后检测镍的总释放量。至于美容仪这种一周才用几次，每次十几二十分钟的东西，你（时间）太短了，人家欧盟的法规不管。
而且哪怕是欧盟的这个标准，以临床医生的标准来看还是太严苛了，所以2018年还有医生专门做了临床试验，发现对45名已经镍过敏的人按照REACH规定的接触时间和频率进行镍斑贴试验，结果发现只有1人出现了过敏。检测机构选择适用标准时，最好也还是听一听皮肤科医生的意见。 [5]
央视节目一出，网上也有好多博主跟风评测，用快速检测试剂来检测美容仪探头哪个镍含量更高。但很多人没有注意到，人家说明书上都明确说了，快速检测试剂只能定性不能定量，不是说更红就一定镍含量更高。这些某宝上的大部分快速试剂，都容易受到铁、钴等常见共存金属离子的干扰，造成假阳性；而铜、钯等共存离子又容易造成假阴性。
也就是说，这些试纸得出的结果，不管阳性阴性，都不是太可信……真正可靠的定量检测方式还是需要用到分析化学中的大型专业检测设备，如ICP-MS（电感耦合等离子体质谱）。
至于说镍会致癌这个问题，很多人恐怕都忘了高中化学里金属分为金属盐、单质还有合金。只要你不是在镍矿开采、冶炼等特殊行业工作，就无须担心。我们现在生活中接触到的镍大多数都是合金，比如不锈钢，而欧盟目前并没有将镍合金划分为致癌物。这些镍合金在美容仪、日常餐具、医疗器械上都得到了广泛使用，尤其口腔领域，大家常见的就有用来正畸的金属牙套等器械。有文献总结“这些合金有长久的成功的临床使用史，而鲜有关于其不良生物学效应的报道” ，目前没有镍合金引起口腔肿瘤的报道，而金属镍或含镍合金通过吸入或皮肤接触引发肿瘤的报道更是没有医学报道。 [6]所以说与其担心镍致癌，倒不如多用点时间担心下明确高风险的致癌因素如二手烟和空气污染。
另外，结合我们前面说的，就算仪器上真的有镍，距离造成过敏也都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你要是真过敏了，症状就会像图里那样出现红疹、水疱，而不是节目中里描述的仅仅发红、瘙痒等不适。虽然在我国的民间语境里，只要是面部不舒服，都会有人把这叫做“过敏” 。
实际上，央视报道的所谓“皮肤镍过敏” ，有可能和前面的“低温烫伤”一样是一场误会，本质上是反复热刺激导致的皮肤炎症。
卸妆太干净的产品反而要谨慎使用
不过，也不能说央视的视频就全无可取之处。至少，对于某些童鞋为了卸妆而专门买美容仪使用后导致过度清洁的行径，央视还是和皮肤科医生站在了一条阵线上，那就是旗帜鲜明地反对。
从实际上来说，大部分彩妆并不会渗透进皮肤内，而是停留在皮肤表面，清洁起来并不困难，也不会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样堵塞毛孔。
我知道很多女生会固执地觉得，面部每天要上那么多妆，他们都是化学成分，然后还要接触污染的空气、油烟、二手烟，不卸干净就是在作践自己的脸。试想一下，彩妆从早上8、9点在你脸上，到晚上8、9点才卸掉洗脸，如果它真的对皮肤有害，这十几个小时也早就它尽情纵欲了，当然，也可能早就掉得差不多了。另外，卸妆产品里面有很多表面活性剂，卸妆效果是挺好，可同时也会较为严重地洗脱皮肤屏障，从而反馈性地刺激你油脂的分泌。分页标题
但商家和很多营销网红宣传的，却是要大家每天睡觉前卸妆要搭配不同油、水、面巾恨不得把皮肤当成厕所地板揉搓上好几遍，然后还要加上清洁步骤。但这些行为本质都是为了卖货生造出来的流程，对皮肤屏障也会造成严重破坏，很多人破坏了屏障之后，又没能给予有效的修复，长此以往，不仅皮肤越来越敏感，毛孔也会越来越大，出油也越来越多。

本文插图
过度卸妆和清洁反而容易让毛孔越来越大
如果是淡妆，脂质丰富的洗面奶或洗卸合一的产品就足够胜任。浓妆的话，有时候确实也只能卸妆油+洗面奶，当然还是建议尽量少化太浓的妆。
至于担心防晒霜卸不干净的童鞋们，防晒霜用普通洗面奶清洁就足够了，实在担心，也可以尝试洗卸合一的产品。从皮肤科医师的角度来说，完全没必要卸妆油卸一次，再用洗面奶洗一次，这是对皮肤屏障的双重暴击。
不论哪种情况，这些宣扬深层卸妆的美容仪、护肤品，就像渣男一样，除了给你虚幻的仪式感和生活的美感，其他带给你的只有伤害。希望媒体也认识到这一点，不要觉得卸妆一定要卸“干净” ，否则除了伤害消费者也会贻笑大方。
综合上面几个问题，央视报道这次的评测初衷我举双手赞成，加强国内家用美容仪安全标准，监管市场，但是里面的bug也不算少。从专业的角度来看，中间不少信息是夸大和缺失的，如果不明真相的消费者看到了，会引起一定的恐慌，这一点相信也不是央视和深圳消协的初衷。
所以希望这篇文章能帮助大家正确看待美容仪的功效和各种评测的原理，值此双十一佳节之际，我给大家拜年了可以愉快又理性地剁手。

本文插图
-果壳商业科技传播部出品-
参考文献
[1] Suh D H, Hong E S, Kim H J, 等. A survey on monopolar radiofrequency treatment[J]. Dermatologic Therapy, 2017, 30(5).
[2] Polder K D, Bruce S. Radiofrequency: Thermage[J]. Facial Plastic Surgery Clinics of North America, 2011, 19(2): 347–359.
[3] 彭金霞, 田诗政. 低温烫伤创面的治疗与健康指导[J]. 中国美容医学, 2015, 24(17): 16–17.
[4] 关立锋, 郭涛, 吴学军, 等. 多种皮瓣修复足跟部低温烫伤15例[J]. 中华烧伤杂志, 2017, 33(10): 623–624.
[5] Nixon R L, Higgins C L, Maor D, 等. Does clinical testing support the current guidance definition of prolonged contact for nickel allergy?[J]. Contact Dermatitis, 2018, 79(6): 356–364.
[6] 汤菊莉, 贺学英. 镍合金医疗器械的生物学研究进展[J]. 医疗装备, 2017, 30(13): 193–197.
[7]雅萌数据来源：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化妆品评价中心《雅萌RF射频美颜仪安全性和功效性评价报告》12周功效测试结果，共邀请32位30岁以上有明显衰老特征的亚洲女性为受试者；报告编号：HCSE/GF20200413K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