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采访人员李蔚汪佳佳陆芳
2022年2月7日 ， 春节长假后的第一天 ， 鲜见大雪的杭城 ， 迎来一场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
71年前 ， 1950年的11月27日 ， 朝鲜北部的盖马高原上 ， 也是一场这样的鹅毛大雪从天而降——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在极度严寒中 ， 向敌军发动全面进攻 ， 长津湖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
切回到当下 。
收起伞 ， 掸落雪末 ， 一群特殊的观众走进西湖文化广场的浙影时代影城新远国际店激光IMAX影厅 ， 巨大银幕上“致敬英雄！瞄电影请第九兵团后人看《长津湖之水门桥》”的满屏大字 ， 让他们分外激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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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观影团成员合影
到场观影的26人 ， 都是第九兵团在杭的后人 ， 冒着风雪 ， 从杭城各地的居住处赶来 。 说起冰天雪地里的那场殊死搏斗 ， 好几位后人都坦言 ， 其实从父母那里听说的并不多 ， 从朝鲜战场上归来的父辈们 ， 默契地抱有同样的态度：不愿多谈 。
长津湖战役拍成电影 ， 他们很兴奋 ， 期待从中去寻找父辈一直未曾倾吐的那段过往——战场虽已远去 ， 但血色军魂英雄荣光永志难忘 ， 同时也想找到“不愿谈起”的根源所在 ， 那段战争在父辈的心底 ， 到底留下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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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剧照
观影致敬父辈
电影13时30分开场 ， 范晓莹提前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
她的父亲范执中是20军58师的宣教干事 ， 跟英雄杨根思一个连 。 出门前 ， 范晓莹在包包里塞进一本父亲的回忆录 ， 倒数第六篇写的就是长津湖战役的战斗经过 。 “这场战役 ， 父亲讲得很少 ， 小时候的我还不懂事 ， 听不太进去 ， 幸亏他写下来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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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执中撰写的回忆录
第九兵团作为中国解放军的精锐部队 ， 原本驻扎在上海附近进行军事训练 。 随着美军在朝鲜战场不断向边境推进 ， 第九兵团改变了在沈阳集结休整的原计划 ， 毛泽东主席与抗美援朝总司令彭德怀直接下令：“江界、长津方面应确定由宋兵团全力担任 ， 以诱敌深入 ， 寻机各个歼敌为方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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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剧照 ， 第九兵团集结
宋兵团就是由宋时轮带领的第九兵团 ， 下辖三个军：20军、26军、27军 ， 20军擅长野战纵深穿插；26军擅长打阻击 ， 27军擅长攻坚战 。 如果对照电影里以穿插野战为特色的七连 ， 20军可能是被借鉴最多的原型 。
张鹃的父亲是20军60师179团团长 ， “179团其中一个营参与了炸水门桥 ， 但炸桥的主要还是180团 ， 基本上都牺牲了 。 ”
钱启的父母都在20军59师 ， 父亲是59师侦察科科长 ， 母亲是59师医疗队手术室护士 。
陆续到来的 ， 还有20军89师师长余光茂的儿子余西如 ， 20军60师179团卫生队医政干事滕文彦的儿子滕政建 ， 20军59师师长戴克林的女儿戴晓汶、戴燕燕 ， 20军60师178团副政委周柏生的儿子周大海、20军60师178团宣教股副股长汤伯衡的女儿汤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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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家姐妹回忆起当年父母的匆匆北上——“那时 ， 没有安置好的家属都随军走 ， 到了山东曲阜 ， 父亲连一声告别都来不及讲就北上了 。 我们两姐妹 ， 一个被紧急安置至曲阜的九兵团幼儿园 ， 一个因患百日咳跟在母亲身边 ， 另外两个女儿 ， 大姐待安置 ， 四个月的小妹寄养在乡下奶妈家 ， 母亲待命上前线 。 这是当年参战志愿军家庭的真实写照 。 ”
张华是这次观影团中 ， 唯一一个27军后代 ， 她父亲参加的主要战斗是《长津湖》第一部里打北极熊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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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晓莹与海报合影
电影开映前 ， 影厅之外 ， 他们交流热烈 ， 边聊边在微信群里分享长津湖战役的各种资料 ， 有的接受过北京卫视的采访 ， 有的找出了拍过父亲的纪录片 。 可是 ， 一进入偌大的影厅 ， 看到IMAX巨幕上打出的致敬 ， 大家都有一瞬的静默 ， 有人无声地把那句话念了一遍 。
“我们要合影 。 ”不知谁喊了一句 ， “来 ， 第九兵团的后人们 。 ”
【瞄电影请看《水门桥》｜银幕里演得真，银幕外心很疼】曲终人不散
白雪皑皑 ， 群峰耸立 ， 黑压压的敌机呼啸而来 ， 越来越近 ， 在山林间行进的志愿军 ， 回头仰望“ ， 分散隐蔽 ， 快 ， 分散隐蔽……”
这是杭州唯一一家激光IMAX影厅 ， 光影效果把电影的特效表现得淋漓尽致 ， 可无论是敌机扫射时的震耳欲聋 ， 还是燃烧弹热焰灼烧下地狱般的寂静 ， 旁人都发觉不了观影团后人们的任何动静 ， 他们似乎完全被电影吸进去了 ， 与影厅里的其它人分隔在两个空间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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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影城激光IMAX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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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半小时后 ， 电影结束 ， 灯光亮起 ， 零星三四位观众离座出场 ， 26人的观影团整整齐齐留在原位 ， 沉浸在主题曲中 。 一曲罢 ， 又是一曲 ， 长长的片尾字幕好像拉不完一样 ， 但是 ， 没有一个人站起 ， 直到银幕暗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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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结束时 ， 大家还不愿离开座位
“好像胸口被锤了无数次 。 ”范晓莹走出影厅 ， 声音都有些哽咽 。 “我知道放电影不能拍照 ， 但还是忍不住 ， 特别重击我的片段 ， 我拍了不少 ， 回去再翻翻 。 ”她点开手机里的照片库 ， 一排排的照片 ， 很多都是拍糊的 ， 但对范晓莹来说 ， 有别样的意义 。 “我父亲当时只有22岁呀 。 这么严酷的战争 ， 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 ”她抹着眼睛说 。
张鹃是和两个哥哥一起来的 ， 四人回家的路上 ， 车里寂静无语 ， “都没有从电影里拔出来 ， 都不想打破沉默 。 ”
“电影拍得惨烈 ， 真实的战场只有更惨烈 。 ”张鹃说 ， 看到《水门桥》里的平河 ， 抱着炸药包 ， 迎着坦克 ， 冲向桥面的那一刻 ， 父亲曾经讲过的一幕与电影里的画面重合了——
“当时60师179团的一营二连扼守在一处高地 。 眼着着近百辆满载士兵的汽车和坦克冲向防线 ， 打算逃跑 ， 离我们的前沿阵地只有100米处时 ， 副连长寿志高领着26名勇士跃出战壕 ， 冲入敌群 ， 用手雷加炸药包炸掉了一辆坦克 。 这次战斗打前锋的27位勇士 ， 全部牺牲了 ， 像平河一样 。 而逃跑的敌军也陷入重重包围 ， 无法脱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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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战场上的志愿军正在向一处高地冲锋
《水门桥》里 ， 战士们分吃一罐缴获的美军罐头 ， 抠出里面结了冰的黄豆 。 这一幕让钱启感慨万千 。
部队紧急入朝 ， 干粮补给不够 ， 有的发冻土豆 ， 有的发炒黄豆 。 他们白天隐蔽 ， 夜晚行军 ， 一天的口粮撑到行军前才吃“ 。 小时候听父母叙述 ， 无法想像那种艰苦 ， 观看电影更直观 ， 受到强大的冲击力 。 ”钱启说 ， 观影后 ， 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 战场上湮灭消逝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 志愿军战士用血肉之躯与武装到牙齿的敌军决战 ， 才换来国家的和平年代 ， 子孙后代永远不能忘记他们 。
历史不会永远沉默
在余西如的印象中 ， 父亲戎马一身 ， 但他听得最多的是红军长征、抗日战争的故事 ， 至于抗美援朝 ， “他说得比较少 。 ”现在想想 ， “也许是战争过于严酷 ， 令人心悸 。 ”
周大海的父亲周柏生是第九兵团20军60师178团副政委 ， 与参与炸水门桥的爆破英雄郭荣熙是战友 ， 在解放战争时期还是一个营的 。
人在诸暨仍然健在的郭荣熙一直与周伯生有联系 ， 前几年 ， 他还寄来一张自己的照片 ， 可惜那时周柏生刚刚过世 ， 不曾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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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荣熙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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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柏生回忆长津湖战役时 ， 讲到的细节不多 ， 但周大海把父亲提过的英勇的战友名字都记住了——有冻伤严重仍战斗到底的178团3营机炮连一班副班长饶严昌 ， 有全国战斗英雄、一营副营长毛杏表 ， 这位父亲多年的老部下、老战友不幸身中数弹身亡 。
滕政建的父亲滕文彦今年101岁 ， 老人身体、精神状态不错 ， 基本能自理 ， 也是在杭少有的还健在的志愿军老兵 。
但是 ， 滕政建不敢带父亲来看电影 ， “父亲年纪大了 ， 担心他看电影时过于激动 ， 怕出事 。 ”

稿源：(钱江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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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瞄电影请看《水门桥》｜银幕里演得真，银幕外心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