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想做歌者 而不是网红

本文转自:北京青年报
“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沥沥 , 淅沥沥沥下个不停 。 山谷里的小溪哗啦啦啦啦啦 , 哗啦啦啦流不停……”近日 , 一曲由多声部男声演绎的无伴奏经典老歌《三月里的小雨》合唱视频被刷屏 , 作品中的优美和声犹如春雨 , 落入心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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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被开头那一声似从天降的磁力男低音所震撼 , 引发网友无数评论和广泛关注 。 在音乐背后 , 他们共同的热爱、他们的友谊和生活方式 , 也被很多年轻人所向往 。
前不久 , 北京青年报采访人员采访了解到 , 这支爆款视频歌曲在视频号的播放量已超过三千万 , 演唱者杨昭、杨武、何明军、刘永江是云南德宏音乐爱好者 , 他们痴迷音乐多年 , 组建了勐巴娜西合唱团 , 分享音乐 。 采访中 , 五名合唱团成员分别向北青报采访人员讲述了爱音乐、爱生活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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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机一镜到底、没有加工的爆火视频
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位于云南省西部 , 这个美丽的边陲之地 , 是傣文化的发祥地 , 载歌载舞是当地百姓最为喜闻乐见的娱乐方式 , 来自民间的勐巴娜西乐团就诞生在这片神奇的土地 , 受到人们的喜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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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 , 出于对音乐的爱好 , 杨武、刘永江、杨昭、何明军、张志强五个志同道合的好友自己凑钱搞了一个工作室 , 他们是老友 , 认识最久的有二十多年 , 最短的也有七八年了 。 几乎每天他们都一起练声 , 下班了就跑到工作室一起弹吉他、打鼓、唱歌、弹钢琴 。 排练之余 , 再吃点小吃 , 喝喝茶 , 聊聊天 , 特别高兴 。 “我们之前有些歌就是直接在工作室录的 , 喝着茶 , 很轻松 , 像这样做音乐已经好多年了 。 ”刘永江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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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江性格开朗 , 被推为乐团的“话事人” 。 近来 , 很多人都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三月里的小雨》是怎么拍出来的?他坦言:“这首歌录制过程特别顺利 。 那天天气不错 , 便抓了一个‘壮丁’ , 去美丽的孔雀湖边用手机一镜到底 , 拍完没有任何后期加工就上传到视频号了 。 我那天穿的衣服很随便 , 杨武哥还嫌我穿得太差了 , 把他的外衣脱给我 。 所以视频出来 , 好多人奇怪我的衣服跟他的裤子是一套的……”刘永江笑得爽朗 , 不过他也觉得 , 可能正是这种很自然的拍摄状态更吸引人 , “大家可能是觉得‘你能这么拍 , 我也能这么拍’ , 就很接地气 , 再加上对经典老歌非常有共鸣 , 所以就喜欢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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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他们的朋友都问刘永江 , 怎么感觉你们“突然一下”就火了?在他看来 , 其实一点也不偶然 , “至少从音乐的训练来说 , 我们一起玩音乐、一起唱歌、一起录视频已经有两年多了 , 而且几个成员本来也是当地非常优秀的独唱演员 , 几乎都拿过省级金奖 。 比如杨武、何明军、张志强是民族文化工作团的声乐演员 , 杨昭是芒市第一中学的音乐教师 。 ”
这首《三月里的小雨》他们排练了很长时间 , 之前就一直想录 , 因为大家各有各的工作 , 一直没顾上 。 前段时间因为疫情 , 停了很多演出 , 大家都觉得 , “不如把这首歌唱一唱 , 拍出来” 。 于是又集中排练了一个多星期 , 约了一个周末 , 就去孔雀湖边拍了 。
在一起 , 碰撞出了内心的东西
刘永江告诉北青报采访人员 , 他们几个好友一直都活跃在舞台上 , 平时生活和工作也总是“混”在一起 。 在他的记忆中 , 没有疫情的时候 , 整个德宏的演出活动、文化娱乐非常丰富 , 他们要不断排练、不停演出 , “每年光是民族节庆的演出都忙得够呛 。 ”他满是怀念地说:“比如从正月十五开始就是我们景颇族的目瑙纵歌节 , 三月开始阿昌族的阿露窝罗节 , 到四月就进入傣族的泼水节 , 泼水节还没过完又和德昂族的浇花节连在一起 , 再加上傈僳族的阔时节 , 一直会过到五月 。 等忙完五一 , 又迎来七一演出 , 然后就准备国庆的下乡慰问 。 我们每年下乡演出最少也有80场 , 可以说一年到头都是在演出的状态 。 如果没有疫情 , 我现在应该在户撒 , 拌着过手米线 , 沽着小米酒 , 跳着窝罗舞 , 吹着散阔子……”
疫情演出暂停之后 , 他们决定把之前排练的经典歌曲翻出来唱一唱 。 音乐总监杨昭根据每个人的声线先写和声 , 写完声部大家一起排练 , 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改 。 “一首歌要经过无数次的推敲、修改 , 直到大家都满意才录 。 比如《三月里的小雨》这首歌 , 除了低音炮 , 其他几个人有高音 , 有中音 , 高音、中音都很亮 , 开始的版本听起来就会把人往很高的地方拉 , 感觉飘上去就落不下来 。 后来我们在一声部就安排低声部单独出来 , 其他组合一般不会这么做 , 算是打破了一种常规 。 很多人觉得我们的声音挺温暖的 , 其实这也是我们想要带给广大朋友的感觉 。 我们几个在一起 , 感觉碰撞出了内心的东西 。 ”刘永江说 。
艺考完回家一看 , 那片山一棵树都没有了
音乐能疗愈心伤 , 带来希望 , 带来信心 。 这句话在勐巴娜西乐团的五个人身上被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
刘永江出生在山寨 , 在传统民族文化的熏陶下长大 。 小时候每年最传统、最盛大的目瑙纵歌节上 , 那些融合了民族特色、祭祀唱词的音乐曲调 , 不管过了多久 , 他都记忆犹新:“还有每天早上起来都能听到的 , 妇女边舂米边唱舂米调 。 那时候虽然生活条件很苦 , 但是家家户户喜欢唱、喜欢跳 , 聚在一起很开心、很热闹 。 ”
因为喜欢音乐 , 原本在学校教书的刘永江到云南省艺术学院专修声乐 , 2005年还专门到北京的中国音乐学院进修 , 之后他便跟随歌舞团到各地演出 。 2006年 , 刘永江考进德宏传媒集团 , 成为一名民族语播音员 。
低音十分出彩的杨武 , 是勐巴娜西乐团的灵魂人物 。 他与刘永江认识二十多年了 , 是一个县出来的老乡 。 杨武说话的声音充满磁力 , 他的父母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支援边疆 , 留在云南 , 父亲喜欢乐器 , 妈妈爱看电影 , “小时候她经常唱电影《刘三姐》《五朵金花》的歌曲哄我们睡觉 。 ”杨武特别感念 , 父母给了他独特的嗓音 。 他青少年时期性格内向 , 不爱讲话 。 有一次他的一个景颇族好朋友约着他一起去考歌舞团 , 本来是陪朋友考试 , 到了那里有个老师听他讲话很厚实 , 很憨 , “像牛叫一样” , 就叫他唱一首歌 。 那时杨武差不多只会唱一首《小草》 , 就老老实实唱了 。 结果歌舞团的老师很惊讶 , 干脆跑到家里做他父母的工作 , 鼓励杨武参加当时的云南省艺术学校招生 。 16岁的杨武跟着老师花一个星期学了一首《康定情歌》 , 第一次出远门到昆明参加考试 , 没想到就这么考上了 。
以前钢琴、大提琴、小提琴统统没见过的他 , 在大学里打开了眼界 , 三年声乐专业训练打下扎实的基本功 , 还学了钢琴 。 “我特别感谢我的专业老师丁老师 , 现在他八十多了 , 精神还很好 。 只要去昆明 , 我就要去看他 。 ”毕业之后不久 , 杨武便被调去云南省歌舞团 , 成为一名专业演员 。
对于何明军来说 , 音乐不仅改变了他的人生之路 , 也是他与自我和解的良药 。 何明军出生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山村 , 村里只有一条路通向山外 , 从小放牛、放羊 , “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 。 因为食指残缺 , 他说自己从小极不自信:“我所有小时候的照片 , 手都是藏起来的 。 ”
在何明军的童年记忆里 , 唯一的快乐是听爸爸唱歌:“他特别喜欢唱歌 , 他唱的很多曲调现在都被人遗忘了 , 但我觉得很好听 , 也觉得很宝贵 。 ”
何明军说 , 自己第一次中考失败后到县城复读时 , 在一次音乐课上 , 音乐老师让他们欣赏、试唱歌曲《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 那次课后 , 听过他唱歌的音乐老师特意找到他 , 告诉他 , 有专门招收音乐特长生的高中 , 觉得他嗓子条件好 , 不如去试试 。
何明军至今感念那个刚毕业分来的年轻音乐老师 , “他教了我一个多月后 , 我就意外地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高中 。 ”他还记得 , 考试那天他看到好多同学都抱着各种乐器应试 , 老师劝他莫心急 。 “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 我是偏高的抒情男高音 , 考专业的时候我就唱的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 因为我们学校只有电子琴 , 不知道钢琴是什么 , 老师试音的时候就说唱HighC(高音C)吧 , 唱完他还问我能不能再高两个调 , 我也不懂 , 就说差不多 , 也唱下来了 。 ”
何明军是家乡那里唯一一个走音乐这条路的 。 他最感激爸爸:“当初家里所有亲戚都反对我参加艺考 , 因为要交一万多块钱学费 , 而且学了也没有什么用 。 只有我爸一个人支持我去 。 我爸就说 , 他特别喜欢王宏伟、阎维文 , 他说 , ‘你去 , 你要向他们学习 。 ’”何明军后来才知道 , 父亲把家里山上的一片树全卖了 , 也没凑够学费 , 又借了些钱才凑齐的 , “我从小陪父母去砍柴 , 对那片山上的每一棵树都很有感情 。 可考完试回家一看 , 那片山一棵树都没有了 , 当时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 ”
艺考后进了大学 , 何明军就拼命地学 , 边学边做家教 , 分担家里的压力 。 他特别幸运地遇到一位非常负责的老师 , 不仅悉心教授他专业 , 令他进步很快 , 毕业后还带他演出、打比赛 , “我参加了五届云南省的比赛 , 从优秀奖、三等奖、二等奖到一等奖 , 十年的时间里全拿到了 , 打比赛让人成长得特别快 。 ”
张志强是唯一一个没能参与《三月里的小雨》视频录制的乐团成员 , 原本他应该出现在二声部 , 但因为要参加抗疫工作 , 错过了那天的拍摄 。 看到小伙伴火了 , 他也很高兴:“总归还是大家在一起做事 。 ”
张志强是腾冲人 , 在他的童年记忆里 , 从小就上山放牛、背猪草、砍柴 , 上小学没有过真正的音乐老师 , 上高中之前没见过钢琴长什么样 。 因为中学时画画不错 , 他考上了西南林业大学学环境艺术设计 。 在大学里 , 来自妈妈遗传的好嗓音、好乐感开始显现 , 他开始参加学校的唱歌比赛 , 但总是以初赛第一名的成绩晋级 , 然后决赛惜败 , 因为“既不会装扮自己 , 也没有舞台经验” 。 于是 , 他努力向老师、学长、学姐求教 , 大三那年终于如愿拿了学校十佳歌手的冠军 , 接着一鼓作气拿到省际大赛通俗唱法三等奖 。 大受鼓励的他为了锻炼自己 , 还去外面跑演出、当酒吧歌手 , 积攒实战经验 。
最初 , 话筒就是入门级的 , 但还是很尽兴
1996年 , 杨武毅然从省歌舞团回到德宏州歌舞团 , 让很多朋友觉得意外 , 因为他那时正准备去北京深造 。 杨武则解释说 , 是因为看到家乡的变化:“为家乡的文化事业做贡献也挺好 , 再加上我家里有四个姐姐 , 父母的年纪大了 , 我也方便照顾父母 。 ”
杨武回到德宏不久 , 便发现了何明军、张志强的才华 , 成为他俩的伯乐 。 那时候何明军本来已经考进昆明一所学校准备当老师了 , 但也是为了家中老人 , 选择回到家乡工作 。 回来之后 , 因为他的启蒙老师和杨武是好朋友 , 又赶上德宏州歌舞团正招演员 , 就很顺利地考进团里 。 彼时在外跑演出时看到招考信息的张志强 , 为了实现唱歌的梦想 , 也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回到了德宏 。 面试时他遇见了杨武 , 一曲歌罢 , 杨武和在场的老师都很欣赏 , 最终被特招进团 。 最让他感念的 , 是杨武和团里其他老师的帮助:“不管是基础乐理还是声乐方法 , 他们一直不厌其烦地教我 。 ”功夫不负有心人 , 他连续两年拿了云南本土歌手大赛一等奖和云南省歌曲大赛金钟奖 。
如同现实中的“老友记” , 勐巴娜西乐团的五个人一起做音乐 , 一起生活 , “我们几个的欣赏水平、共鸣点都在一条线上 , 所以会彼此包容 , 每个人都可以提意见 , 提出来就再改 , 再唱 , 再实践 。 ”对此 , 主要负责写和声、编曲、录音这些工作的音乐总监杨昭体会最深 。 他是学音乐出身 , 在大学里曾经搞过乐队 , 毕业后也是一边教书一边做乐队 。 工作室刚组成时 , 杨昭天天泡在那里编曲、做音乐 。 那时候虽然设备非常简陋 , “话筒就是几百块钱入门级的” , 但一点也不妨碍他们投入与尽兴 。
起初他们录了不少民族歌曲 , 可是一直没什么传播量 , 杨昭不止一次地反思:“以前我们会穿上民族服饰 , 特别一本正经地唱边疆歌曲 。 因为大家觉得唱边疆歌曲更能代表德宏 , 也能体现少数民族特色 。 可我慢慢觉得 , 外面的朋友对这个民族不了解的话 , 共鸣也不会多 。 也许应该唱那些更能被大众接受的、更能产生共鸣的经典歌曲 , 等大家知道了唱歌的人 , 也就知道了德宏 , 进而会再去欣赏德宏 。 ”
我们只想做歌者 而不是网红】如今 , 自从他们翻唱《三月里的小雨》《光阴的故事》《传奇》等歌曲火了之后 , 家乡德宏的孔雀湖、大金塔等景色也被更多人关注到 , 这让他们高兴的同时也感到自豪 。 最近 , 有不少公司主动登门要为勐巴娜西乐团提供运营和包装 , 五个好友不约而同地婉拒了 , 在他们看来 , 当初组建乐团时 , 给自己的定位 , 就是一个歌者 , 而不是网红 。 “我们都是专业歌手 , 我们的初心是传播经典老歌 , 传播音乐的真善美 。 ”至于未来之路 , 杨昭坦言:“我们还是想坚持从唱法上新编 , 比如用美声的感觉 , 再加上一点流行的感觉 , 我觉得这是最能接地气的 , 按照这个路子走 , 可能走得更远 , 更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