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影堂篇二十一：《人生大事》——讨论生死，也讨论超越生死

作者：文刀的书影时光
马尔克斯说：
父母在的时候，我们和死亡之间隔着一层垫子，当父母离去之后，我们就直接坐在了死亡之上
坐在了死亡之上，便对死亡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人生大事》就在试图阐述这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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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主角莫三妹，是一个有点痞的角色，曾经冲冠一怒为红颜蹲了大牢。出狱后子承父业，成为一个殡葬师
一次例行工作中，遇到孤儿小文，这个小女孩的出现，改变了莫三妹对于职业、对于生死、对于爱的看法
有一定阅片量的朋友肯定已经发现了，这个故事，就是《白兔糖》的剧情融入了《入殓师》的元素，创意有限
所以对于《人生大事》的看法，势必会出现两种区别明显的声音——
没什么期待，当消遣去看的观众，会觉得还挺惊喜，有笑点有泪点，故事也有内涵，演员演技也基本都在线。不错
而对于期待已久，且把它当作一部严肃家庭剧情片去看的观众，则会发现它有点不伦不类且东拼西凑。有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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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客观来说，《人生大事》到底是一部怎样的电影呢？
先说优点
首先最直观的是，演员真的很努力
朱一龙饰演的莫三妹，牛仔破洞短裤，花衬衫配大金链，趿拉着鞋，嘴角漫不经心地叼根烟，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有点浑不吝，做起事却认真细致，有点不近人情，但往往因为感情将自己置于两难的境地。这个角色有他的复杂性，因此非常鲜活，是比较成功的塑造。表演也到位，和父亲老莫争执的一场戏，游刃有余的爆发力，显示了他对角色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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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演小文的杨恩又，之前经常出演反串角色，电影中是哪吒的扮相，这个设定很妙，能充分发挥出演员的优势。执着果敢，调皮任性，但在亲密关系中，她也有体贴懂事的一面。一个小孩子能够吃透角色，吃透之后还能演绎得这么到位，实在值得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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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戏骨罗京民，饰演莫三妹的父亲，是剧中的灵魂人物。固执强势，对死亡有深邃的体悟，由此体悟，促成了他和儿子的和解。表演没得说，他在电影中最重要的是处于点题的位置上，以自己的人生的经历，以自己和死亡的距离，以自己与死亡相聚，去点出了《人生大事》的内涵。很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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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演员，除了小文“死而复生”的母亲有点单薄之外，都在线，能够驾驭所要承担的戏份
另外这部电影的摄影，我不能说它有多棒，但的确是用了心
殡葬场景中手持摄影的运用，凸显出一种失落和混乱的情绪，也赋予镜头真实的生活气息，搭配很合理
服化道以及抑扬顿挫的方言，充满市井气息，拉近了《人生大事》与观众的距离，提供了雅俗共赏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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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一下，优点完了，接下来我要开始吐槽了
《人生大事》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是剧本的问题，这个剧本，实在对不起演员如此卖力的表演
喜剧元素，我是不排斥的。生死之间，嬉笑怒骂，非常合理。《人生大事》很多喜剧情节其实还挺好笑的，比如小文追着三妹找奶奶的几场戏，横刀立马，怒目圆睁，大喝一声：我奶奶呢？令人忍俊不禁。孝子打碗西方接引也好笑。这是她这个角色能够孕育出的喜剧场景，非常自然
但更多的喜剧场景，充满雕琢的痕迹。比如三妹在幼儿园的表演，我能理解其用意，但在莫三妹这个角色上，对于孩子的关注，理应有更合适的方式；拿筷子拨弄屎也非常令人费解，为什么必须是筷子？为什么这个事情不是由懂事的小文自己处理？
这些经过刻意设计的喜剧元素，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迎合市场。华语电影目前就是喜剧和主旋律的天下，大家有目共睹。所以也不难理解《人生大事》中这些设计，这不仅是作品中的败笔，更是华语电影创作的悲哀语境
制造荒诞以让自己跻身于荒诞的丛林，其实是最荒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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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沟通能力的消失，或者说是弱化，是《认识大事》的另一个肉眼可见的问题
小文屡次来上天堂寻找奶奶，甚至他们还短暂相处了几天，但就是没有人认真向她解释这件事情，直到大闹火葬场之后，孩子才得到了解释
这个剧情非常奇怪，如果你说殡葬师这个阶层、这个职业的人，不善沟通的话，那么和最终白雪给到孩子一个充满诗意的解释是相冲突的。所以我们只能认为，前面这些角色的缄默和无视，是为了和后面的温情耐心做对比，凸显角色特质的变化
这很合理，也很僵硬
结尾的烟花戏也有同样的问题，莫三妹抱起老莫的骨灰就跑，就是不和自己的姐姐去沟通解释
为了制造戏剧效果，剧情的处理完全忽略了现实逻辑，导致了戏剧逻辑和现实逻辑的失衡，看起来神经兮兮。如果这是一部喜剧，倒还有由头去解释，但《人生大事》甚至连个喜剧的标签都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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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这些问题，可能属于细枝末节的问题，但当小文的母亲“死而复生”时，后面的故事就全线崩塌了
一个被出具死亡证明销户的人，编剧给她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搬了出来，已经有点侮辱观众了
更离谱的是莫三妹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包括在孩子养父母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把孩子送到这个母亲身边去了
动机很不充分，目的倒是清楚，接下来我们看到了——大雨、离别、追逐、慢镜头、特写、泪流满面……情绪给你拉满
后面孩子走丢了，结果在上天堂门口找见，她背的地址姓名联系方式就用上了，你看巧不巧？
大结局必然大团圆，让母亲和三妹凑成一个家庭，皆大欢喜
但是，好看吗？
母亲出现之前，《人生大事》还有自己的格调在。母亲出现之后，一切的剧情都成了我们司空见惯的套路，让少有的亮点黯然失色，真的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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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了解电影导演刘江江的话，会发现他想表达的命题已经在作品中清楚地说出来了——
天上的每一颗星，都是爱过我们的人
他探讨的不仅是生，不仅是死，更是超越生死的东西——爱
这一点，和马尔克斯所言有着相似的内涵
父母作为我们和死亡之间的垫子，这个垫子，是柴米油盐，是鸡毛蒜皮，是关怀与冲突，也是爱
所以我们看见，刘江江导演在作品中对于这个命题有用心的挖掘
奶奶死后，小文与死亡之间的垫子被抽离了，她怕。后来有了莫三妹，她不怕了。她说：
奶奶死后，我很害怕，但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我有了爸爸
这段戏我很喜欢，也很感动，我们可以看到爱超越生死的力量。莫三妹把被死亡抽离的那层垫子，给填上了，再次横在小文与死亡之间，消弭了她对死亡的恐惧，很温暖
而老莫的去世，则是莫三妹自己那层垫子的抽离，他和死亡，中间没了隔断
所以他更清楚地看到了死亡，他知道父亲理想的结局，帮他去完成结局的盛放
看清了死，也就更容易理解生，于是他开始修正自己，体察自己的职业与感情，给逝者以认真、以敬意，给生者以关怀、以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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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分析，不难看出《人生大事》是在试图展示深刻的内涵，如果电影始终能够紧紧地围绕这个内涵进行叙事，整体水准可能会提升到另一个层级
但它没有保持这种对故事内涵的集中关注，而多了很多讨巧的设计，由此淡化了观众对它的思考，让它看起来，有点落俗有点空
不过话说回来，一部处女座，去模仿去设计也能理解。迎合市场却也没有完全以市场为导向去制作，敢于挖掘我们平时乐于回避的话题，这是值得鼓励的
希望下一部作品，能够完成从制作到创作的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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