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姥姥来我家

姥姥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小脚老太太，她走起路来步履轻盈。无论冬夏，姥姥走路总爱抄着手，但步伐很稳，走得很快。姥姥饱经沧桑的脸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面容白皙清瘦，每天总是带着微笑。姥姥说话语言温和、不紧不慢。姥姥勤快能干，心灵手巧，每天晚睡早起闲不着。
由于母亲体弱多病，我们弟兄四个没有姐妹，父亲在村里工作忙，姥姥每年都来我家小住一段日子，每次只要听说姥姥来我家，我就特别高兴。从小时候姥姥叫我名字，只叫最后一字‘河’ ，我感觉是那样贴心亲近。姥姥来我家看到我，总是把我喊到身边，从头到脚瞅一阵，夸我又长高了，用手不断轻轻抚摸我的头部，感觉是那样温暖。我也会拉着姥姥的手，或者倒在姥姥的怀中不肯离开半步。
姥姥来了，我家会发生几个变化。首先饭菜会比平常好，父亲会到集市上买上些青菜，称上几两肉，大锅蒸干粮的时候，就会少蒸几个窝头，蒸上几个两面卷子或者白面馍馍了。姥姥每次来我家也从不空手，除了白面馍馍和面条，有时是通红甘甜的小枣和年糕，有时是我爱吃的饼干和点心。吃饭的时候，我们都是第一个先给姥姥舀上粥碗，把好吃的干粮递给她，姥姥总不舍得吃，都是再把干粮递给我，笑着说我最小，长身体需要营养。天冷的时候，就把姥姥让到热炕头上吃，单独给她盛一碗菜，可是每次吃完饭，姥姥的菜碗里的小肉块看不到减少。
第二变化是父亲喝酒少了，父亲年轻时爱喝酒，因为父亲在村里负责有时需要应酬，有时干活太累，那时的白酒都是高度的粮食酒，都是把酒倒入锡酒壶里，用白酒点燃的小火燎着喝，酒热从壶嘴冒出热气，酒的味道满屋弥漫，把酒倒入每人的小酒盅，几盅酒下肚，就会看到每个人就像吃了药，脸红了，话多了，声音高了，啥事好办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更亲近了。父亲是个实在人，喝酒不会撒滑，又不胜酒力，所以有时会喝得酩酊大醉，如果心里有烦恼或者委屈，酒后头脑失去理智，自然也会吵闹一番，那时我岁数小，看到父亲喝醉吵闹的样子就会害怕。姥姥来我家，父亲就尽量不喝酒，或者喝酒很少了，从来没有喝醉过。因为父亲心中很敬重姥姥，他经常告诉我，说我姥姥一生太不容易了，姥姥和姥爷结婚之后，生下了母亲和两个舅舅，婚后几年，姥爷就因意外去世，姥姥独身一人带着三个孩子，逃荒要饭，艰难度日，把孩子扶养长大，终于苦尽甘来，两个舅舅长大了，都有能力，有魄力，有威信，在村里当村干部多年。姥姥是个热心肠的人，无论谁家有事用人，她都会热情主动地去帮忙，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口碑很好。姥姥到我家，父亲待如亲母，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娘”地叫着，不会惹姥姥有一丝不高兴。
第三个变化是我‘长本事’了，我小时候有些淘气，有时不听话，父亲有时生气极了，就朝着我的小屁股拳脚相加，姥姥到我家，我就不会挨打了，姥姥都是说我还小，不能打，有姥姥在我前面挡着，父亲再生气也没办法。有时想买点零食或者小玩具，父母不给钱，看到我哭闹，姥姥就拉着我的手，不顾父母反对就给买了，我那时心里对姥姥充满了感激之情。
第四个变化是我和哥哥们能穿上新鞋、新衣服了，姥姥知道母亲太辛苦，照顾不过四个孩子来，她都是在家有空就给我们做上几双鞋子，在来我家的时候带过来。姥姥来我家后，会帮着母亲纺线织布，做针线活，这样我就有希望很快穿上新衣服了。姥姥做针线活又快又好，依然记得我结婚的时候，姥姥亲手给我这个外甥做了好几床新被子，花色好看，盖在身上舒服暖和。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姥姥来我家少了，因为我的二舅也先后有了四个孩子，大表哥和我同岁，三个表妹都很小，二表妹从很小跟着姥姥长大，无论晚上还是白天都在一起。每次都是我趁二表妹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把姥姥接到我家，过不了几天表妹就会来哭着吵着把姥姥接走了。
永远不会忘记姥姥最后一次来我家，那一天重病的母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姥姥家人本来不想把这一噩耗告诉老人，但是细心的姥姥最后还是知道了，姥姥哪能听得下家人的劝阻，她坚持要来看望她的女儿最后一眼。姥姥来了，远远得就听到了姥姥那凄婉的哭声，姥姥在众人的搀扶下，颤抖得哭喊着我母亲的名字，似乎在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把自己的女儿唤醒，无论亲人们怎么劝说，姥姥总是不吃不喝，什么不说，不停地哭泣，就这样，直到丧事完毕，姥姥还是哭着坐车在众人的相送下走了。这一走我亲爱的姥姥就没有再来过我家。
时光流逝，转眼姥姥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可是随着年龄增长，越发怀念逝去亲人，有时独自站在窗前遥望夜空，看着那闪烁的星星像是亲人慈祥温暖的目光，我想那颗最亮的星，一定是姥姥在看着我。梦中，我再次看到了姥姥来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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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吕青河，滨州市经济开发区里则办事处人，文学爱好者。
壹点号青青河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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