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川( 三 )


暖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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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原本要送去的现金彩礼最后在小芬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一切暂时归于平静 。这是何菲之一次见到小芬“爆发出这么大的勇气和能量” 。她认识小芬很多年了,印象中,她一直安静,说话轻声细语,从不与人起冲突 。而也就是在这次退婚后,小芬向我们吐露了自己2019年年末经历过的一次性别暴力——跨年夜,一位男同事约她吃饭,饭后两人准备再喊些朋友看烟花 。男人说冷,提出让小芬陪他回家拿件衣服 。之后,要离开男方住处时,小芳突然被从背后抱住,她一边反抗一边大声呼救,用牙齿咬了对方的手掌后,奋力逃跑 。当晚小芬报警了,微信聊天记录、邻居听到的呼喊声以及男方手上的伤口,证据确凿,对方被判定为强制猥亵,判了10个月 。这对她来说是一次难以启齿的伤痛,此前从未提及 。这也让她对小芳的遭遇更感同身受 。在她看来,无论是妹妹被安排的婚姻,还是自己的经历,“都是为了满足男性的性需求和传宗接代的需要”,“那我就是要反抗 。反抗这种事的发生,反抗社会对这种事的不作为,反抗只是教育女性要保护自己,却不教育男性该怎么约束自己 。”逃离退婚后,小芬决定带小芳逃离家里 。下这个决心并不容易 。这不仅意味着和父亲乃至整个家族彻底决裂,也意味着自己生活的巨大改变,还有很多更现实的问题——她对比了广州几家心智障碍托管中心,更便宜的每月也要3500元,自己的薪水支撑不了多久 。如何兼顾工作和照顾小芳,是小芬需要面对的更大难题 。小芬知道,对妹妹来说,最理想的状况还是留在家乡——农村天地广阔,她可以自由奔跑,还能帮父母做点家务,但前提是父母的容忍和照顾 。最近因为婚事的冲突,小芳对父亲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 。小芬担心自己一旦离开,妹妹又会离家出走 。她还担心赵家反悔,退婚后,赵海波不死心,还在锲而不舍地发着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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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赵海波还不死心只能逃了 。9月15日晚上,小芬最后一次问妹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小芳点了点头,一个人呆坐在床上 。次日一早,她上楼告诉姐姐,说自己收拾好了行李,要走 。下午5点,小芬去村委会提交了妹妹的低保申请材料——她们必须在6点之前离开,那是父亲下班回到家的时间 。小芳收拾好的那袋行李就摆在房间的水泥地上,里面有几件衣服、一个装着 *** 卡的红色布包,一双毛线手套以及一个包快递用的气泡膜,那是她的玩具 。她蹲在地上,透过门缝小动物一样警惕地盯着外面 。等到妈妈上楼约摸两分钟后,她转身拎起行李,轻快敏捷地冲出家门,穿过院子、菜园,钻进了小芬提前叫好的停在坡上的车 。担心被过路的邻居或住在隔壁的奶奶看到,她左手紧抓着行李,右手捂住嘴巴,缩在座位下 。几分钟后,小芬和何菲也上了车 。奶奶拄拐的身影、家门前长长的土坡都被远远甩在身后 。小芬说,这一次离开,算是彻底走了 。她拉黑了父亲的微信,说只要他在家,自己就不会再回去 。但对父亲的恐惧迟迟未能消散,哪怕是在镇上走100多米的路,小芳都要用口罩和帽子把自己捂个严实,她担心被父亲抓回去 。这种恐惧持续到坐上高铁 。三个多小时车程里,小芳呆坐着,紧盯着车厢里的显示屏,时不时问姐姐还有多久到站,然后一个人偷笑了无数次 。这是9月16日,原定她要出嫁的日子 。在广州生活了大半个月,小芳的生活还是没有着落——小芬带她去了几家机构,之一个地方大多是年长的心智障碍者,他们热情地要跟小芳握手,小芳吓得缩起了背,说“好多男的”;第二个地方可以为她提供职业培训,但一定要有监护人签字才肯接收,小芳的监护人是父亲,事情又卡住了 。于是,小芬去上班的时候,只能把妹妹锁在家里 。现实中遇到的困难比想象得更多,但小芬不后悔 。她只清楚地记得小芳跑出家门的那一刻,是笑着的 。【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