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疯娘痴父:一个时代的爱情绝唱( 二 )


无论对于谁 , 这都是一场地震 。 听说父亲要上门来提亲 , 外公正卷草烟的双手颤抖着 , 怎么卷也合不了口 , 外婆先是瞪大眼 , 继而号啕大哭 。 而上海这边 , 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都在骂:你是不是也疯了?
父亲不管 。 “我说过 , 永远不离开她;她也说过 , 生死都是我的人……让我们一起过吧 , 说不定 , 真有奇迹发生 。 ”
1979年10月1日 , 父亲27岁生日这一天 , 他去当地的民政所办了与母亲的结婚证书 。
我的疯娘痴父:一个时代的爱情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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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 父亲拿结婚证给母亲看:“小凤 , 我们结婚了 。 ”母亲用手指着证书上“程玉凤”三个字 , 抬起头 , 望着父亲 , 似乎在问:这是我吗?父亲点点头 , 一字一句地说:是的 , 是你的名字 , 我媳妇的名字 。 母亲便笑 。 她将结婚证揣在胸前 , 抱着它睡觉 , 父亲怎么要也要不回来 。
三天后 , 外公外婆请亲友喝酒 , 母亲一点儿也不闹 。 大家感叹不已:“爱 , 还真是一帖良药啊……”
疯妻不可弃 ,
打也好骂也好都得忍着
可惜 , 所谓好转 , 只是假象 。 婚后没几天 , 母亲疯态复萌 。
父亲挑灯写就的文稿若没藏好 , 转眼就成了母亲手下碎片 。 睡梦中 , 父亲常被母亲的尖叫声惊醒 , 醒来发觉脸上火辣辣的 , 一摸 , 竟是被她抓的满脸血道道 。
满脸伤痕 , 第二天如何面对学生?父亲发愁 , 却不忍责怪母亲 , 因为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他的时候 , 嘴里声声叫着“建国”“建国”……没办法 , 父亲只能轻柔地安慰母亲 , 尽量让她情绪平息下来 , 母亲实在不住手 , 他就将她的手牵到他脸部以外的、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 比如背呀、腿呀 , 任她去抓、去挠、去撕扯 。
1980年 , 母亲生下了我 。
母爱太伟大 。 不管母亲怎样疯癫 , 她从不伤害我半点 , 从没误过一次给我喂奶 。
我的疯娘痴父:一个时代的爱情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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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 , 父亲因不时在当地报刊上发表文章 , 被县广播电台调去当采访人员 。 因为获奖无数 , 短短数年 , 他就成了中级采访人员 , 后来还被评为黑龙江省十大优秀编辑 , 升职为黑河市逊克广播电视局总编辑 。
有人开始劝父亲 , 考虑到你的脸面 , 就让小凤随她父母生活 。 父亲摇头:“有个疯妻就丢脸面了?她是为我而疯的 , 我哪有嫌她的道理 。 ”
1997年 , 上海的家出现变故 。 姑姑下岗 , 伯父被查出尿毒症 , 年过八十的奶奶也要人照顾 。 父亲决定回上海 。 外公外婆支持他回去 , 但不同意他带母亲走 。 他们说:“建国 , 你是好人 , 小凤的情况也好了许多 , 就让她留在这边吧!拖了你近30年了 , 已是仁至义尽 。 离开她 , 你后半生可以去过轻松的日子 , 我们一点也不怪你 。 ”
父亲摇头:“不行 , 小凤离不开我 , 我也离不开她了 。 何况 , 最苦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 , 我相信 , 在上海 , 她能更快好起来 。 ”
1997年8月 , 父亲带着我和母亲回到上海 。 其时 , 我已17岁 , 并考入上海一所大学 。 牵母亲走下火车那一瞬 , 我看到母亲的眼睛一亮 。 繁华的大都市 , 显然在激活母亲的意识 。
疯梦一朝醒
白发我家翁媪
到上海后 , 母亲的情况真的好了许多 。
她发病的次数少了 , 不再闹得天翻地覆 。 只是 , 也许潜意识里觉得这不是她过去的家 , 我们稍不注意 , 她就会溜出门去 , 在街头盲目地找着什么 。
这可苦了父亲 。 每次母亲不见了 , 他就只能蹬着自行车大街小巷地找 。 有一次 , 不知母亲是坐地铁、公交还是走路 , 竟从我们家所在的闸北到了徐汇 。 等我们父子找到母亲时 , 她正蹲在徐汇街头一拐角处的快餐店前 , 两眼死盯着人家面前的盒饭 。 父亲奔跑过去 , 一把将我母亲搂到怀中:“小凤 , 小凤 , 你还在 , 你还没丢……”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 , 父亲笑着笑着就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