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顾晓刚在美学上的师承是来自侯孝贤,那叙事上的师承就来自杨德昌
。资深影迷确实一眼就能看出《春江水暖》和《一一》在情节和主题上的互文,从开场的祝寿到结尾的葬礼,老四在最后对镜头的凝视,甚至江一用港台腔在喋喋不休地讲道理,都是杨德昌留给顾晓刚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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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在葬礼过后对镜头的凝视。
当然,不客气地讲,《春江水暖》向两位台湾大师的偷师都只学到了皮毛(此外,非要分析的话,贾樟柯、小津、安哲也都留下了不少影子在《春江水暖》里),侯导是心中装着乡土与时代,然后找到了与之相配的表现形式,杨导是一肚子的道理与不忿,才选择了那么多角色相互碰撞的情节。
顾晓刚目前还是空对空,创作理念骨子里和两位大师都是相反的,他在访谈也说过,希望用“江河长卷”的意象(空间),来带领观众完成了一种逍遥(时间),“叙事是在为空间服务的”,“它毕竟还是电影属性的媒介嘛,还是要依靠电影属性自身的一些特质,比如说故事”。这种想法与其说是比较空洞的,不如说是比较危险的,这是一种由表及里的思路,而侯杨二位,都是实打实的由里及表,如果道理、人物和故事说不通,才不会去想什么美学云云。
毕赣的第二部电影为何失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过于追求自己内心的理念与迷幻的镜头感,而忽视的情节与人物情感的合理性。“为了美学而往里面填故事”这种做法,和当今影坛流行的有了一个“概念”或“噱头”,再向其中注入情节和角色的编剧手法相差不远。所幸,顾晓刚心中的美学有着几千年中国传统审美的底蕴作支撑,也有现实中广袤的中国山水做画布,而且,还有这几十年来社会发展的巨大变革和割裂带来的人间烟火气,如果能由表及里,在“里”中深入浸淫过后,再及“表”(他的美学表现),也许就会有蔚为大观的气象。
顾晓刚这种过于形而上的电影观,实际上对于电影造成了某种伤害,尤其在一些情节和表演的细节上。
如很多人诟病的片中专业演员(只有顾母、顾喜、江一这三个角色是专业演员饰演,其他皆是非职业演员)的普通话对白和非职业演员的方言台词相比,简直是格格不入,对于更加注重表演细节和完整性的导演来说,这几乎是不能忍受的,宁愿后期配音,也不会允许如此巨大违和感的表演断崖出现。也由此可见,“江边游泳”那个“长卷式”长镜头对于导演是多么重要,那个长镜头中如此密集的对白很难用后期配音填充,非职业演员也很难完成,索性就带着缺憾那样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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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的职业演员表现得都相对生硬。
再比如片中人物的设置,顾母其实是“散点透视”中的核心人物,老演员杜红军的表现其实相当出色的,除了普通话的台词确实不对劲之外,形体、表情,甚至眼神都很到位,但就是从剧作上而言,对老太太的心理脉络交代得不够清晰,为何就是偏爱老小,只有老大随母姓的理由是什么,极度偏执(对老大媳妇)和极度善解人意(对大孙女)的变化依据是什么?仅靠老年痴呆的病症恐怕难以解说。
从另一方面讲,这种追求美学理念的电影观,也让顾晓刚存在了一份得天独厚的优势,尤其在他把“山河长卷”和“时代长卷”相对照的时候,无形中有了一种高屋建瓴的视角和品位。
所谓“散点透视”,毕竟也要有那些“点”存在才有意义,而构建那些“点”的同时,也就在构建更加丰富的人物形象与人物关系,不同阶层,不同境遇,不同性格。顾晓刚在创作故事时最初只想以“顾家老店”的单一家庭为故事主线,后来渐渐发展成由三四个家庭组合的大家族的故事,很可能是在“时代长卷”的理念催动下,自觉或不自觉地进行了剧作层面的扩展和加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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