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明代基层生态一瞥:知县与卫所指挥争地,谁更狠?


本文系时拾史事独家原创稿件,未经授权严禁转载作者:细雨丝竹,又名浅樽酌海
“一边是知县,一边是当地卫所指挥,就不能和衷共济、齐心协力报效君父吗?”新春佳节刚过,大明朝大理寺卿王槩大人匆匆阅毕一份卷宗,不禁喟然长叹,“双方孰是孰非?还须细细读来……”
王全|明代基层生态一瞥:知县与卫所指挥争地,谁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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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明宪宗成化年间(公元1465-1487年),天津卫宝坻县(今天津市宝坻区)知县陈让报称:【成化元年(公元1465年)农历八月二十九日,本地商贩包鑑、王全等人驱使几头驴子、骡子,连夜运送一批乡间土布前往“刘宋家庄”售卖。
行至天明时分,这队商旅在一处草场停下歇脚、喂牲口。不防两条大汉骑着高头大马冲过来,包鑑一行还没醒过味来,那两人已张弓搭箭堵住来去道路,凶神恶煞似地闷喝两声道:“敢叫,杀了!”(注:史料原文如此。)“留下买路财!”包鑑、王全等手无寸铁,未免惧怕箭矢无情,便不敢呼救。两名强盗将驴骡驮运的布匹拎到自己的乘马上,扬长而去。
稍后,包鑑、王全等人惊魂初定,掐指一算此行蒙受的损失,心痛不已,大不甘心,因互相打气,骑着驴子撵上去。他们追到“陈家庄”,向行人打听强盗的行踪。行人答,方才的确有两个骑马驮布的男子途经此地,却不是陌生面孔,乃是本乡熟人,一个名叫“梁智”,另一个名为“孙青”,都是给卫所季指挥家看守管理田庄的。据行人说,梁智、孙青二人骑着马、驮着布,驰往“张家庄”去了。
包鑑、王全在陈家庄有一个昵称“薛二”的朋友,当即把剩余的行李、多余的驴骡托付给薛二家看管,借得马匹、弓箭,赶着两头备用的驴骡,朝张家庄方向追赶,沿途搜寻、探听梁智、孙青的动静。
半路上,包、王二人获悉,梁智、孙青正在张家庄福山家开设的小饭馆内用餐,听说吃完饭再回季指挥家的田庄。包鑑、王全火速议定一条“守株待兔”之计,赶到“林亭口”熟人尹良家寄存好弓箭,换了一身衣服做伪装,另借到猪钩一把、木棍一根,潜行至“林亭口”小河边,埋伏在石桥旁,张网以待梁智、孙青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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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至申时,酒足饭饱的梁智、孙青果然骑马抵达小河边。包鑑、王全趁他们下马过桥(弓箭置于马背)、疏于防范,立即行动。包鑑持木棍拦截梁智,王全用猪钩把孙青钩倒痛殴,致孙青晕厥。在扭打过程中,马匹驮负的布料散落在石桥旁的一片庄稼地里,包鑑、王全旋即合力制服梁智,随后将梁智、孙青捆缚结实,呼唤本村“火甲”杨增等人前来验看。包鑑、王全告诉杨增:“这两个人干起强盗的勾当,在草场劫夺我们的布匹,被我们追到这边寻拿住。”
“呃?”杨增感觉哪里不对劲,“孙青家的田产就在此处,便是你们布匹掉落的那块地——他和梁智在自家田产周遭打劫乡邻?听起来怪怪的……”
“包鑑、王全无理伤人,又血口喷人!”梁智叫道,“我和孙青给季指挥看管庄子,要田有田、要房有房,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众所周知犯强盗之行必死,我们不疯不傻,怎会有福不享、别着脑袋打他们那点土布的主意?”
杨增左右为难。包鑑、王全提出,连人带赃一并送县衙公断,真伪自明。杨增思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按包鑑、王全的提议办吧!
经宝坻县衙审问,梁智、孙青改口承认了包鑑、王全的指控。】以上来自宝坻县知县陈让的报告,内容依据包鑑、王全、杨增等人的证词。据此,有司决定对梁、孙二人处以斩立决。但到了复核阶段,梁智、孙青在季指挥的支持下翻供,【诉称他们早前为季指挥的田庄丈量土地,与知县陈让相中的田产划界,发生一些争议,彼此结仇。按梁智、孙青的说法,成化元年八月二十九日,他们在“刘宋家庄”赶了早集,回程在“张家庄”福山家的饭馆吃好饭,打算去“陈家庄”照看一下孙青家的田地,再回季指挥家的庄子料理事务,自始至终不曾在草场遇见包鑑、王全一行,更别提抢什么土布。
返回途中,他们下马过桥,恰巧看见王全、包鑑等在孙青的田边歇息,行李、布匹随随便便扔在孙青的地里,压倒了庄稼,驴子、骡子在田间乱踩乱拱,王全、包鑑也不管,只顾自己吃干粮、吹大牛。孙青十分不悦,黑着脸上前呵斥。
“你跟着季指挥吃香喝辣,跟驴子、骡子计较这点子粮草干嘛?”王全、包鑑反唇相讥。双方言语不合,口角不断,继而上升到“踩打”。梁智、孙青称,他们把弓箭放在马背上,此时也没有取弓箭助战,“想着毕竟不是大事,要有分寸。”梁智、孙青表示,谁知王全、包鑑不讲分寸。那个王全,摸出随身携带的防身猪钩,打伤孙青,造成孙青昏迷。梁智找王全理论,王全、包鑑抵赖,反将梁智按倒绑上,诬陷梁智、孙青抢劫在先,诡称本方是“擒拿强盗”!后来杨增赶到,听从包鑑、王全的主张,将梁智、孙青执送宝坻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