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吕德安:现在的生活确实太快了,快得像一种消费

采写|新京报采访人员 张进
正如诗集《傍晚降雨:吕德安四十年诗选(1979-2019)》所显现的,故乡意识很早就被诗人捕捉,一度成为最重要的在地经验,也是诗人走向个性化写作的最初路径。故乡是吕德安诗的源头。但故乡的清晰度在时间流逝和人事变迁中不断变换。起初,故乡是具体的、熟悉的,似乎还存有原始的温度,后来时间久远,距离也遥远,故乡早已异化,变得抽象而模糊。模糊后的故乡成为异地的比照物,也成为某种象征,指向身在异地者无法排遣的乡愁,也指向诗人对实在的和心灵的“家园”的渴求。这种渴求是普遍的,而“家园”的失去同样普遍。
吕德安,1960年出生,福建人。当代重要诗人,画家。著有诗集《南方以北》《顽石》《适得其所》《两块颜色不同的泥土》,著有散文随笔《山上山下》《写诗 画画 盖房子》等,现居西雅图和福建。
1991年,吕德安以陪读身份前往美国,意识到背井离乡(或自我放逐)的宿命,那期间,他写的诗至少一半会涉及故乡;与此同时,“父亲”也在诗人的情感和文字中被重塑,“‘父亲’这个词,这个形象似乎变成了更大的关照,具有某种宗教意味似的,他仿佛可以是一个异乡人的神。”
吕德安:确实深有感触。当我在编辑这本诗集时,很多往事历历在目,甚至会想起创作每一首具体诗歌时的场景。对我来说,这就像重读了自己的过去一样。四十年好像很快,就在几首诗之间似的。但高兴的是,有时你还会对当时会这样写某一首诗歌感到惊讶。我说的是那些还不错的诗。在编辑过程中,我会用现在对诗歌的理解和看法去重温这些诗。与此同时,也觉得每一首诗的单独存在似乎都有具体的现实性,一种魅力。透过每个时期的诗歌创作,你会感受到一些东西留了下来,一些东西却不见了,比如某种情感、某种温暖的东西。和现在的创作相比,(这些情感和温暖)似乎慢慢淡化或隐蔽起来,又似乎迟早还会被重新运用起来。我有这种期待。有些过去的东西并不都是真的过去了。还有,我得说,我在编辑过程中,对某些诗我还是不由地再作些少许改动,尤其是发表过的会注上修订版,其实是吩咐自己再不作改动了。这也是一种了结,不是吗?
《傍晚降雨》,作者:吕德安,版本:雅众文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20年11月
吕德安:我写诗是受了一些诗歌的诱惑。早期我受到洛尔迦、叶赛宁的诗歌影响,他们一度启发了我的故乡情结。马尾是我出生和度过少年时代的地方,我在写诗之后才发现其重要性,或者说,我写诗之后才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故乡。而今看来,它可能是(也可以是)我在不同时期让诗歌创作重新起步的地方。
吕德安作品《故乡2号》布面综合材料 152?172cm
跟自然亲近,就会有安顿的感觉
《在山上 写诗 画画 盖房子》,作者:吕德安,版本:楚尘文化|中信出版集团 2018年10月
“星期五诗社”的成员们 1985年
2013年创建的“星期五画派”部分成员:吕德安,严力,孙磊,于向,王艾,曾宏,大荒等。
吕德安作品《大地上的居所》油画100?80cm 2014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诗歌江湖”是伟大的
吕德安,韩东,于坚,陈东东,杨键等诗人在韩东书房 2019
吕德安作品:《要有光之一》 80?60cm 布面油画 2015
写诗就像在生活中重新学会说话
吕德安作品《隐匿的大地油画》152?172CM 2013
对沉默的感受深浅,
关乎到一首诗的质地
吕德安:我甚至写过一首就叫《沉默》的诗。诗里说到沉默就像我在语言背后扔石头——那种感觉。当你写作,就会遇到对表达的信任和质疑的问题,或者你可能会遇到语言对你而言的某种真相,或者感到很难用语言界定的事物,事物背后好像有言之不尽的东西。于是我们“欲言又止”。诗歌创作中的“欲言又止”是一项专业的秘密。诗后面有一个沉默的世界,令人敬畏,而这让你意识到你对沉默的感受的深浅,关乎到一首诗的质地。